贺妩一如既往的扮演着大师姐的角色。

青元峰交接上并无遇上太大的问题，原先大部分的事务都是贺妩在管着，如今不过是换了个称呼，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素来不愿忤逆师尊的意思。

钟情俞珄是她头一次选择遵从自己心意，后来惨淡的结局说明了一切。

如今白穆青打定主意要她接过峰主之位，那么她只好乖乖地接过，不再辜负他的期望。

唯独在另一件事情上，她确实犹豫了。

他先是撩拨贺妩，在她的逼问下挑明心思，几十年的师徒之义蓦然间掺杂了男女之情，她一时之间实在难以接受。

大概是为了不让他们师徒的关系因此陷入僵局，虽然看她的眼神越来越露骨，但他一直都恪守礼法，并未有任何越轨的行止。

贺妩觉得他就像是一头蛰伏的猛兽，早晚有一日要将她拆皮剔骨吞入腹中，现在还没动手，是要留给她自投罗网的机会。

白穆青的修为卡在合体境已经许久，她明知道结成道侣以后，她的体质能够对他有所帮助，而她自己也能从高阶修士身上获益，只是心里的那一道槛始终过不去。

她这边的事情还未理清楚，那边就传来一个更让她震惊的消息。

俞珄将聂小乔指给霍天岐，霍天岐没有正面回应，却将庚帖接下了。

原桐特意跑到贺妩的洞府给她说这件事情，讲到聂小乔听到指令当下脸色铁青的模样，差点儿笑岔了气。

「你是不知道，肖师叔提起这事的时候，聂小乔估计事前不曾听说过，先是傻愣愣地说遵令，下一刹那便是脸色大变，一下子就变得铁青，望着她师尊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

她哈哈两声：「老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人前人后两幅模样，肖师叔看见她那副嘴脸很是吃惊，他回去后肯定还得琢磨这徒弟怎么会变脸。」

「他不会。」

贺妩随口答了一句。

原桐一时没理解，啊的一声后，马上心领神会：「不会吗？说到底都是他养大的闺女。」

贺妩端起灵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说：「他眼里只有剑，闺女是替别人认的。」

原桐恍然大悟，唠唠叨叨又说了近来宗里好些小道消息，直到后来看天色已暗，才惊呼着要去收割灵草，急匆匆地跑了。

贺妩心里烦得要命，觉得这灵茶喝着没滋没味，很嫌弃地远远推开。

一切的发展都偏离了轨迹。

前世霍天岐也是在这个时候正式向玄机阁表明退婚，难道同样的事情也曾经发生过？只是那时她一心要晋阶破境，未曾关切过身边发生的一切……

茶水翻洒在地，她蹲下身捡起在地上滚动的竹杯，企图掩饰不稳的情绪。

「那可怎么办？」

一道清冷的声音率先传来，俞珄行至她身侧，举起垂落在身侧的手掌，平摊放在她头顶，轻轻地摩擦她的发旋，声音柔和得吓人：「霍天岐不可能娶你了。」

贺妩木讷地仰首看向他。

他还是那个他，但看起来竟是如此的不同。

她每次都很认真地看他细致的表情，想要深入地了解这个男人的内心想法，可是她发现，不管怎么看，这个人的相貌，她始终不曾真的看透过。

「伤心吗？」他问。

贺妩盯着他的双眼，想看看里面的失望还在不在，却怎么也无法望进他的眼中，他的脸像是有一层薄纱遮盖着，怎么也看不清。

等不来她的回答，他直接提解决方案：「我娶你。」

他垂目回视，黑眸一如既往的专注。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忆起什么，十分生硬地补了两个字：「好吗？」

她下意识的摇摇头。

他抵在她头上的手一顿，随即继续磨蹭的动作，他周身寒意更甚，语气越发的柔和亲昵：「你会嫁的。」

她心里难过。

天下人皆道他慈悲为怀，怜悯苍生，只有她清楚，他本是一个无情无欲之人，这世间万物与他可有可无，他行走于尘世砍妖除魔，是报师恩、遵师命。

他既然成功晋阶，表示他不稳的道心已经回归正途，他一个修习无情道的人，本着什么心意要跟她在一起？

要解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不用在师尊的期盼目光中左右为难？

抑或是单纯的要守住流光宗的万年名声，不至于沦为他们师徒谈资的陪衬？

无论哪一个原因，她都不愿意接受。

她说：「我不会。」

俞珄后面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因为她已经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她扑向床头的灵犀鼎，上面还插着一根燃过的香，是她上次用过的，她伸手往里面一探，冰凉冰凉的，并无烧过的痕迹。

她彻底的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