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荣伤得病不轻，魔兽皮毛坚韧，刀剑不入，两者纠缠之下，便是周荣这样的高手也是束手无策。

周光时身体力行去照料倒在血泊中的周荣，贺妩却如同放下心头大石，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俞珄。

这个人，拥有改变命轨的能力。

父亲的陨落、宗门的颓败、周荣的身亡……全部都偏离前世的厄运，向着一个全新的未知方向前进，而眼前人每次都在其中占据一席位。

曾经，她以为是自己努力的成果，如今，她却无法再这样自欺欺人。

俞珄上前，用食指勾她的小尾指。

贺妩伸手往他胸前推了一把，带着一种泄愤的力度。

俞珄大掌将她的手按在胸前，低声的问：「师姐，你气什么？」

掌心下是冰凉而柔软的布料，她被压住手也不着急抽离，就着这个动作仰头看向他：「你想做什么？告诉我，俞珄你究竟想做什么？」

俞珄将她的手扯到身侧，两人手拉着手形成一个紧密的圈圈，他俯身将前额抵在她的头顶，轻声说：「我在帮你。」

他话说得很坚定，不似是空话。

贺妩半垂眼帘。

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不确定性，她对他的感情早已不如最初的纯粹，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认定了的想法从不做更改。

俞珄想要抱住她，却被她用手隔住。

「既然困难，就不要勉强了。」

她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俞珄并没有回话，他垂目而立，黒幽幽的的眼珠一动不动，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只是仲怔在那儿回味着贺妩话中的意思。

周光时带着周荣安静离场，给二人留出谈话的空间。

离去前，他远远地往他们那边瞥去。

明明俞珄只是呆立在原地，但却从那挺直的背影看出了寂寥，他垂落在身侧的捻着大腿侧的衣袍，修长的手指竟微不可见的颤抖着。

他不敢置信的定睛再看，那二人已经遁入随身空间。

周光时站在原地想了想，自嘲似的一笑。

怎么可能？

那可是神祗一般的人物。

又岂会生出惊惧之色？

只是他多心了。

不同于周光时的轻松，隐隐呈现对峙之势的两人之间气氛僵固。

贺妩从未想过自己再活一次，能够以这种平淡的语调跟他讲述这一切。

俞珄静静地听着，像过去许多个日子一样。

「俞珄，你知道吗？我也曾经怀疑过，是不是作恶太多，身边的人才会一个个地离开我。」

师兄周荣为了救她命丧魔兽之口，

聂小乔联合其他名门将五大掌峰权力架空，推俞珄即位宗主，俞珄一心修道，不曾过问俗事，聂小乔名正言顺地替师祖处理庶务，一人独掌两大宗门。

贺妩赶回宗门，她被挡于宗门之外，拦她的人正是聂小乔。

「世界上最心痛的感觉，不是求而不得，而是我把心给你的时候，你却不屑一顾。」她喃喃的说：「俞珄，我真恨你。」

她别无他法，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心心念念的人，她那么卑微的跪求在他的跟前，那睥睨的目光和清冷的话语，永远刻印在她的心上，曾经在她生命里占据重要地位的感情，就这么在风雨的冲击之中逐渐颓败。

聂小乔以灵犀鼎扰乱白穆青道心，最终使他生出心魔，修为卡在渡劫期飞升不成，还差点堕入魔道，終自尽于青元峰的洞府中。

白绰为报父仇重伤，慕子寒为他勇闯东海之渊，夺回救命药草。

她心中有愧更有恨。

她愧对一切对她好的人，更恨他冷酷无情，拒绝出手相援。

她曾无数次试图说服自己，他是无心之人，并非绝情至此，但当她发现他能动容生情，一切替他辩护的藉口瞬间变得无力。

人这一生为何如此艰难，明明已经重来一遍，为何还是无法走出这烦人的心？

她不下一次想过要一走了之，抛下这个不可化解的局面不管不顾，可她舍不得。

她低声说着，披散的头发阻隔旁人的视线，看不清楚她面上的表情，她讲话的语气平静，却染着一丝丝诡异的笑意。

许多曾经不敢轻易碰触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如今回头再看，又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我发现自己变勇敢了，当你触摸过一个人的孤独，你对其他事物的恐惧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他突然开口：「我明白。」

贺妩看着他，没有附和，也没有反驳。

他双手紧紧拽住身侧的衣袍，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些什么，眼神空洞洞的。

她俯身抱住他：「阿瑾，你要知道，我是一直爱着你的。」

每个人都是属于自己的，握住自己能握住的，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默然片刻，伸手扯下头上的红色缎带放进她的手心，满头墨色的长发自脑后倾泻而落披在颈脖间，他轻轻的摇头，示意她不必多说什么，眼里的酝酿了半天的泪水随着轻微的动作滑下。

骤落的泪水像锥子一样扎进她的心。

她木然的接过，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嘴角，决然地转身离开。

俞珄：难过，但是我不说。

贺妩：难受，但是扛得住。

都是心眼儿清的人，招惹不起的，尽早把话说开。

分手也请保持体面，和和平平的，别把场面闹得太难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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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把话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