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三天就是村里人请他吃饭的日子了,他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在临走的时候引起村民们的怀疑。
他正想着应该如何避开耳目到村长的房间里把电话线剪断,一旁聊得正高兴的村民忽然道:“杨老师,村长好像说要你去他家一趟。”
杨盛文心里一喜,他正愁没借口去勘察地形呢,机会竟然这么快就来了,他站了起来:“是吗?那你们聊,我去村长家看看。”
村长家在村子的东南面,一排七间的青砖大瓦房连着院子,院子围着篱笆,种着各种蔬菜甚至还奢侈地养了几棵观赏木,看起来是整个三花村里最有钱的人家了。
杨盛文刚想敲门,村长的小孙子狗蛋,一个刚刚五岁的小朋友一眼就看见了他,扯着嗓子就喊:“爷爷,杨老师来了。”
村长谢梧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对着杨盛文招了招手:“杨老师,快进来,刚上面的领导打电话过来了,好像是接你的日子有变,你进来坐一坐,等会儿他会再打过来的。”
杨盛文一惊:“时间有变?”
谢梧生点了点头:“对,听说除了送你,还有一位领导也要到天海市去公干,等司机回来就赶不上趟了,反正你这边也没什么事了,早走个两三天的没问题吧?”
杨盛文僵着脸:“没……没问题的。”
谢梧生就道:“有困难就直接跟我说,要是东西收拾不过来,我可以叫村里的小伙子帮你忙。”
杨盛文连忙道:“我也没什么东西,这两天收拾一下就好了,只是忽然说要提前走,我还想着多看看三花村的风景呢,有点遗憾。”
村长心想,城里来的人就是没见过世面,这都看了一年了,那些山水石头还有啥好看的?但嘴里还是安慰他道:“没关系,趁这几天还有机会,赶紧到处看看,以后有机会也随时欢迎你回来玩,就住我家里。”
杨盛文谢过,两人就坐在客厅里等电话,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客套话。
杨盛文一边说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放在客厅柜子上的电话,上面盖着一张绣着粉牡丹的布,柜子的高度到成人的腰,刚好是孩童够不着的高度。
村长家目前就狗蛋一个孙子,这高度估计就是专门为了防他乱玩这部电话。
这电话就放在厅堂的正中间,站在院子里的人一眼就看到了,杨盛文想避开人把电话线剪断简直太困难了。
该怎么办呢?
他苦恼地想着。
他暂时还没想出什么好办法,上面的电话就拨过来了,司机今天已经从三道沟出发了,因为时间紧急,他会加紧时间赶路,将在三天后到达三花村,接上杨盛文就走。
杨盛文笑着满口答应,心里却叫苦不迭,时间太紧了,谢家那边又正忙着说亲,据说还约定了这几天见面,正好跟他要离开的时间撞上了。
这可怎么办呢?
村长道:“那请客的时间也得提前了,就定在后天吧,大家伙热热闹闹地顿饭,你回去休息一天刚好差不多可以出发。”
杨盛文满脸感激:“真是麻烦大家了……”
村长挥手道:“麻烦啥呀?做顿饭的事,后天中午你记得过来吃午饭就好了。”
杨盛文就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村长家里。
一路上这心都七上八下的,时间忽然提前这么多,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得赶紧找机会把这件事告诉谢锦年跟赵姬才行,错过了这趟车,她们可能要永远地被困在五道沟了。
两天,只有两天的时间,太紧张了。
杨盛文回到学校后一直在操场上走来走去,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心里期待着也许谢锦年今天也会到学校来放牛。
但他等了一整个下午谢锦年也没有出现。
他心里也知道机会渺茫,谢锦年家离学校还挺远的,前两次如果不是她有事特地找放牛这个借口来找他,平时她是根本不会在这一带活动的。
晚上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晚上也没睡好,恨不得马上天亮后就赶到山边的大石头边把这个消息告诉赵姬跟谢锦年。
屋漏偏逢连夜雨,快天亮的时候天空突然一声炸响,雨哗哗地开始下。
杨盛文猛地惊醒,一下就坐了起来,一把拉开宿舍的门,满面的水汽扑了上来,落在脸上冷冰冰的,他的心也变得冷冰冰的。
这么大的雨,谢锦年跟赵姬还能出来割猪草吗?
他转念一想,都说六月的雨就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也许等到天亮这雨就停了呢?到时他可以冒雨出去找她们。
只是这场雨却连连绵绵无断绝,从四点多一直下到九点多也没有半点停下来的趋势,天色还越发灰暗起来。
杨盛文心急如焚,他不知道这种天气谢家人还会不会逼着赵姬母女两人出来割猪草,想去山边看看又怕遇见别人不好解释,毕竟哪个正常人会在这种时候出去赏风景?三花村的人只是没有文化,又不是傻子,这么大雨他非要出去,万一被人撞见他跟赵姬二人见面了,他们就前功尽弃了。
他不安地在家里走来走去,好容易等到雨终于小了,他匆匆地往头上戴了个斗笠就出门了。
一路沿着山边走过去,碰见了一堆人,原来三花村里的人看着下了这半天的雨,都怕田里的水决堤会冲垮田梗流失土壤,一个两个都扛着锄头到田里放水来了,看见他冒着细雨走出来都一脸惊奇:“杨老师,下着雨呢你去哪里?”
杨盛文只好瞎扯道:“我看雨下太大了,想来看看大家的庄稼有没有事。”
村民就一脸感动:“没事没事,就下了半天,影响不大,我们都看着呢。”
杨盛文勉强笑道:“你家没事就好,我再去那边看看。”说完也不等他反应就急匆匆地走了。
村民的老婆一脸感慨:“这杨老师跟以前来的老师都不一样啊,对我们可热心多了。”
村民道:“可不是!没见他经常帮村里一些孤寡人家种菜浇水的吗?虽说是个城里人,也没什么脾气性子,没见他要走了村长还非得摆一顿酒给他践行吗?别人哪有这种待遇?”
村民的老婆点头道:“也对,我说村长这回怎么这么大方,这人与人之间就是不一样,不过这雨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再下多几天,山道可要淹了,杨老师出不去怎么办?”
村民道:“瞎操的什么心,那个司机是五道沟大领导专用的,开车技术好着呢,全五道沟也找不出第二个,否则怎么敢让他来接人?这边我已经放好了,你再去南面那里的田看一看庄稼有没有被淹了。”
村民老婆就嗳了一声,扛起另一把锄头走了。
一路上杨盛文都用同样的理由跟村民们解释,一直走到山边的大石头旁,他的心沉了下去,看了一眼手碗上的表,已经十点半了,这个时间对于农村人来说已经很晚了。
山边空无一人。
果然如此。
他心里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难过,明知道这种天气再遇见母女二人的希望微乎其微,他还是忍不住要来一趟。
但这回老天都没有站在他这一边。
雨渐渐大了起来,头上的斗笠挡不住了,他只好往回走。
这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一整天,三花村的村民们三三两两地全扛着锄头在田里守庄稼,还有不少半大的孩子在小河小溪里扑腾着捞鱼。
到处都是人,杨盛文没有找到出去的机会,没办法给赵姬跟谢锦年通风报信。
他非常着急,却毫无办法,他不能直接上门去找谢锦年。
他两天后要走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若是他这样贸贸然地上门,一定会引起谢家人的警觉的,特别是他听说赵姬曾经逃过两回都被抓回来了,他们家的人一定对将要离开的他更加敏感。
所以他不能出现在他们家的附近,不能让谢家人察觉到他跟赵姬两人有接触。
难道是上天注定他只能一个人离开?
这个晚上杨盛文同样没有睡好,醒来后眼睛下面明显黑了一圈,他苦笑了笑,今天是最后的机会了。
还好雨已经停下来了,虽然没有太阳,但出入到底是方便了不少。
他十点多的时候就主动去了村长家,村长的老婆正带着几个妇人忙里忙外地杀鸡宰鸭准备吃食,杨盛文温和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村长的老婆笑得合不拢嘴:“哪有让客人下厨的道理?杨老师是今天的贵客,就坐在客厅里喝喝茶嗑嗑瓜子等吃饭就好,村里的人大概十一点多十二点的时候都会过来的。”
杨盛文今天穿着立领的长袖白衬衣,一条灰色的西装裤,脚上还穿着一双皮鞋,再加上他通身的气质,愣是把厨房里几个已婚妇女给看迷了眼,嘴里啧啧有声:“杨老师这是城里人的穿法吧,可真养眼啊。”
“身材气质一流啊,这衣服五道沟都没得卖的,应该很贵吧?”
“可不是!以前看他穿得也挺简单的,没想到今天这么正式。”
“可能觉得今天请吃饭,要重视一点吧,杨老师这个人就是这么讲究的。”
“不知道明年来支教的人有没有杨老师这么好,说实话我儿子都舍不得他走。”
“再怎么舍不得人家也不是会屈居在五道沟的人物,再说了,他老婆小孩还在城里呢,怎么可能一直在五道沟哦。”
“也对。行了行了,你不要一直把鸡放滚水里煮啊,等下都熟了……”
“快快快,鸭杀好没有?也赶紧拿过来滚一滚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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