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山脉最北处，藏了一处天然山洞。

又冷又饿，简单石块垒起的火堆后，两个眉目清秀的女子依偎在一起，仔细看，中间还有个小小的襁褓。

“嫂子，吃点。”掰着手里省下来的饼干，年纪小点的姑娘将手往火堆上凑了凑，直到冻得梆硬的饼干软了点，这才硬塞进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的女人面前。

自家嫂子在这么艰难的世道里，还是执意生下哥哥的孩子，霍棉同为女子，自然知道嫂子是多么辛苦，更遑论，这么长时间以来，即便抱着钱，都不一定能换来点吃的，所以，只能心疼难过却又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嫂子缺乏营养一天天虚弱下去。

要不是自家大哥突然回来，还带着她们一起离开已经秩序崩坏的家乡，拼尽全力和他带回来的那些大哥们一起到处找吃的，怕是根本不能坚持到现在。

见嫂子到底还是咽下饼干，苏霍棉这才小心翻开怀里的襁褓，见小侄子红扑扑小脸，睡得正香，这才放心下来。

得亏大哥最近带回来了好些鱼，要不怕是侄子的口粮都得断！真要到那时候，怕不是......

霍棉正胡思乱想，山洞口传来脚步声。

即便发生前几日那么强烈的震动，这个天然山洞依旧丝毫没破碎断裂过，掀开当作遮掩的枯枝，霍川和前头几人各抱了一怀东西进来。

踉跄了几步，霍棉将侄子往嫂子怀里塞了塞，起身迎上前。

简单的布料包着的是开盖即食的罐头之类的，米面油都有，甚至还有两包棉服......最后解开结的布袋，霍川看清后，沉默了一瞬。

只见一大包红糖旁是一小袋生姜，而这些此时贵如黄金的东西在居中那一大罐粉白色带着外文的婴儿奶粉前，都算不了什么。甚至，在奶粉罐旁，还有奶嘴和小奶锅......

霍棉眼疾手快，将奶粉罐掏了出来，“奶粉！\"仔细查看了罐身，日期新鲜，甚至崭新干净，霍棉惊喜万分，顾不上询问发生什么事，便急急将奶锅拿去水桶那边清晰烧水。

有多久了？从出生到现在，小侄子拢共喝了不到两罐奶粉，这还是当了家里的黄金首饰换来的，而越到最后，就算是拿房子去和人换，人家都不换了！

边等水开，霍棉看向此时同样扬起笑颜看过来的嫂子。

安晓一直听着身旁的动静，没有做好月子的身体让她时不时感觉到头晕眼花，此时见到爱人带回来奶粉，虚弱地笑着，满眼疼爱地低头看襁褓。

要说这段时间安晓最担惊受怕的是什么？不是自己饿死，或者大家饿死，而是在他们死之前，自己没有办法哺乳，这是儿子小霍安眼下唯一的口粮来源。

霍川活了三十来年，见惯了自私自利的人，猛地感受到来自还算是陌生人的善意，感动得不行。

见自家妹妹已经快烧开水，准备泡奶粉，带着感激的余韵，快步上前，先行倒出一碗热水，将手里的红糖泡开，这才小心翼翼地揽抱起妻子，大口吹了几下，细心地喂着。

山洞里，一扫这段时间缺粮的阴霾，所有人都面带笑意，各自忙碌起来。

明天，还有得忙呢！今晚先饱餐一顿~

山坡上，所有人都从露天煤矿回来了。

要不怎么说人体的适应性贼强，不过是短短几天，原本蜷缩在帐篷、车内避寒的众人，此时已经可以在火堆旁有说有笑了。

当然，这也可能是多亏带回来的煤块经过简单的处理，已经可以投入使用了，而山坡上天然形成的三面巨石上，已经撑起一大块由数小块缝制在一起的尼龙布了，阻挡了90%热量的流失。至于那10%，还是为了透气而只是虚虚垂挂了两块布当作是门帘。

苏陌寒自幼喜欢人间烟火气，就算自己不是主角，但也很喜欢在一旁安静看着，陪着一起笑。此时，苏陌寒捧着一杯热腾腾的红糖姜茶，在一旁穆岩的监督下，小口小口地抿着。

火堆旁，众人热火朝天地掰手腕，胜者赢得接下来去镇上寻找物资的剩余名额。苏陌寒跟着起哄了几句，挪着身下的小板凳凑近背靠房车车身，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穆岩。

压低声音，苏陌寒纠结半晌，放下手里的空碗，挨着穆岩肩头忍不住好奇问道，“哥，你为什么会答应给他们食物啊？”

穆岩本来只是在发呆，见软香袭来，回过神来。看着一脸无辜样的陌寒，一阵语塞。

明明之前听到那刀疤男有妻女妹妹要养，回来就和薛倾城好一顿感叹，紧接着连薛倾城都贡献一罐她婆婆让她带来的奶粉、一个奶瓶......就连陈星，要不是说衣服真的足够，她都想拿一件自己的毛衣搭进去。

他也是真对这几个人没有办法了，无可奈何反问道，“你能忍住不给这些人吃喝吗？”

见苏陌寒闻言尴尬笑了笑，又讨好地用小脑袋蹭自己下巴，穆岩抬手摸向扒在自己身上的少女后脑勺，轻揉了两下，这才深深叹了口气。

翌日。

山洞里，霍川和一同逃出来相互陪伴至今的兄弟商议好留守的人员，便亲吻了自己妻儿，抱了抱妹妹，这才带着一半的人出发。

只是短暂震惊对方相对比自己显得尤为豪华舒适的驻扎地，霍川连同兄弟共六人，很快分散开来，进入雷路和穆岩带队的五辆越野车内。

苏陌寒理所当然坐在穆岩驾驶那辆车的副驾上，见是霍川和雷路在后排，从后视镜悄咪咪看了两眼，这才在穆岩的警告拍了拍手后，收回打量的视线。

距离霍川所说的那个小镇，大概开车需要三个小时时间，如果直线步行可能只要两个小时，但架不住需要绕远路才能开车过去，这才需要更多的时间。

至于为什么小镇上的人目前看来，似乎没有往仙女山脉避难的打算？苏陌寒想不通。

想不通就直接问呗。苏陌寒很快有礼貌地扭头，朝着那个总觉得是个好人的刀疤男人开口，“大哥，小镇上的人为什么不来山这边？”

霍川已经很久没有搭过车了，尤其是这种暖气舒适、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越野车，正在感受车上熏人的暖气，冷不丁就看到一个年轻的面孔自来熟地朝自己看来，眼神里纯粹好奇，没有看见见惯了那些对自己刀疤的畏惧和嫌恶。

霍川见到和自己妹妹年龄相仿的女孩，倒也不生疏，思考片刻，认真地回答，“从镇上到山里，路上很辛苦......而且，我们看见有好几辆好像是运输物资的大车往镇内开去，然后就是爆破声，我们就绕开了。”

苏陌寒“哦”一声，又露出一个笑容，这才若有所思地回过头。

早就预计到此番进镇可能不太顺利，但雷路和穆岩两人面上没有什么紧张，毕竟，任东风几人带来的几车超强火力武器不是开玩笑的。甚至，穆岩在看到的第一眼，差点就拿出苏陌寒给他的精巧暗器，想放倒所有在场人，然后带陌寒离开。

那些武器，不是一般人可以弄到的，穆岩总觉得自己向往的，和心爱之人田园牧歌的生活渐行渐远......

想到这，穆岩侧头看了眼扭动屁股，不安分摆弄弓弩的女孩，又是一阵叹息，而后很快重新观察起行进道路的情况。

五个小时后。

众人绕着镇上检查了一圈，确定没有危险，这才停在一家招牌写着“什么氏米店“的大门口，任东风带人进店搬食物，而穆岩这车的几人则是负责在外围，四面八方，警戒观察四周。

握紧手上蓄势待发的弓弩，苏陌寒不解，“怎么没人啊？”

一圈这么开下来，到处都是衰败冷清的样子，小镇不算大，却也不至于到现在一个人没看见吧。

雷路之前的工作，主要就是前往各个国家，保护或者解决各类人，所以对于工业文明崩溃后的秩序崩溃倒是有些心得体会。

这明显就是电力不足导致水的泵送中断，而天然气供应及燃油之类，大部分都需要且依靠电，而极端天气进行到现在，就在不久前还经历了那么恐怖的震动，要不是因为镇上大部分都是低矮、两层的楼房，怕不是早就成为一片废墟了。

至于为什么没有人？这个好解释，如果不是逃亡离开了，那应该就是在哪里躲着。至于小镇上两、三条深不可见底的黑洞，按穆岩所说，那是由于地陷造成的，既然如此，见不到人的原因很多，至于怎么想，见仁见智吧。

解释到这，苏陌寒明悟了几分，赞同地点点头。但看着窗外寂静无声的街巷，还是感觉到一丝久违的悲凉。

穆岩从头到尾，都默不作声，在外人面前，他的话语是极少的。

见苏陌寒周身萦绕几分莫名的寂寥，表情这才有了波动，扫了一眼还欲在说些什么的雷路，见对方老实住嘴，这才伸手拍了拍少女肩头，试图打碎那令人心下不舒服的感觉。

从米店到冻品店，甚至连居民区和镇里最气派的建筑里都扫荡一圈，连个人影都没遇到过，众人情绪复杂，怅然又满足地满载而归。

至于那些不适用，却不显眼的日常生活用品，在穆岩的掩护下，苏陌寒雁过拔毛，没有耽误多久功夫，悄无声息地全部装进了随身空间。

归途，装作闭眼小憩，苏陌寒盘点空间内丰盈了不少的物资种类，嘴角带笑，不知不觉，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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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满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