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万……九十万……一百万……两百万……从我公开发声以后的一周内,我的微博粉丝从两千多万掉到了一千八百多万。
我的这个微博账号比其他成员开得都要早,粉丝积累得也早。为了不落下国内的曝光度只能国内外来回跑行程,加上20年的网剧小爆了一下,粉丝数在00后艺人里算多的,跟18年选秀出道的那批艺人一个等级。在内娱两千万是一个不算少的数字,足以我接触到很多好资源。
总去刷新微博看粉丝数的我好像一个偏执的受虐狂,明明很痛却非要亲眼看着那道伤口汩汩流血才甘心。甚至别人问起,我还会舔舐一口那道伤,笑着拍手说,脱得好。
“你真不后悔?两百万粉丝哎,你要跳多少舞唱多少歌上多少综艺节目才能赚得回这两百万啊?”肖俊窝在沙发上刷新着微博,嘴里苦苦地为我难过又掉了一万粉。
“长痛不如短痛,成年人世界的原则就是及时止损。他们在我身上投射演员的希望是看不到未来的,拖得越久沉没成本越多,他们不忍心做的决定我可以给一个理由帮他们做。如果之后喜欢我的歌,欢迎再回来。”
肖俊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我,“哇,第一次被你的……呃,冷漠,震惊到,你好决绝,我以为你至少会很不舍得。”
“留不住的人,决绝一些才是对的,省得斩不断理还乱。”
Hendery探头,“我好奇的是,你谈恋爱也这样吗?分手也会这么决绝吗?”
我想起了很多年前那次痛彻心扉的分手,那时候的我也那么果断,不由分说,不听人劝,亲手斩断自己的所有后路,压根没想过自己会后悔。
“是啊,我这人一直这样。”我耸耸肩,“或许很多年后会后悔吧,谁说得准呢,那时再说咯。”
Hendery也学我耸肩,看了一眼一言不发打游戏的刘扬扬以后顺势倒在他旁边的抱枕上,说“咦惹,我们以后可不能谈你这种的,是吧扬扬。”
我也跟着Hendery侧目看他,笑意盈盈地期待他的反应。其实我倒很好奇,刘扬扬这种看上去对异性毫无兴趣的人,会栽在哪种人身上。
刘扬扬愣了一下,然后露出笑容点头赞同Hendery,“嗯,你这种人太冷漠无情,投入太多感情会伤心的。”
“嘁,得了吧,我这种理智清醒的人很难找的。你之前喜欢那女孩怎么样了?有结果吗?”
刘扬扬沉浸在游戏里,头都不抬一个,只说了一句“没有,结束了。”看样子他不想提起这个伤心事,我就岔开话题说了别的。
Hendery看了看时间,站起来穿衣服,“我们该收拾一下去美容室了,明天要上台。”刘扬扬放下switch,他们仨一起嘻嘻哈哈出了门。刚刚充斥着聊天和游戏音的喧闹客厅骤然变安静,明明开着空调,却还是感觉冷了几度。
年末很忙,但是忙不到我头上。
每个队都有MMA的舞台要排,127年末有首尔巡演,Dream有巴黎Kcon要参加,威神要准备浙江台的跨年晚会,V.I.I也着手准备第二次红白歌会的舞台。
我跟佩佩拉说我想上台,但是她告诉我,钱锟作为队长已经跟公司沟通好了我不参加任何舞台,除非我拿出医生盖了章的“允许表演”说明书。
我去央求我在首尔的主治医师,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就是不答应。说到最后他还生气了,“你上次巡演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告诉你肯定不让我去。”
“你也知道!居然还敢跳三首,那种舞蹈强度你跳一首都可能会死!你这种身体情况就算跑遍全韩国……不,就算跑遍中国,也不可能有医生敢顶着职业生涯结束的风险帮你写说明书让你上台的。”
我没办法,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跑活动,用五个人、六个人的队形,唱我写的歌。
既然我只能写歌了,那就要写出比以前更好的歌,这样才能不辜负不离开我的粉丝,不辜负我付出大代价做下的决心。
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作曲,待在我那个小房间里弹琴用电脑,一待就是一天。奇怪的是,我以为我用那一大堆存货写起歌来会很快,结果我现在怎么听它们怎么不满意,一边听一边骂一边删,不敢相信这些垃圾居然会是我写的。
删掉最后一条的时候,我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前那些歌,我是怎么写出来的?我现在怎么找不到那个感觉了?
我开始回忆所有自作曲的创作过程,回溯那时候我的所思所想,回溯我的灵感来源何处。最后发现一件可怕的事,我的作曲太依赖闪现的灵感了,每一首歌的作曲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不沾染半分市场上的模式化气息。
现在很多制作人都有一套自己的作曲模板,那种一听就可以知道是他风格的模板,做新歌只需要变化几段旋律,就像做一首歌的流水线一样。不用模板的好处是,风格鲜明独特,每首歌都没有上一首的影子;坏处是,没有灵感的话就是枯池一座。现在的我就是这么一座枯池。
怎么办,V.I.I是一个打着六边形旗号的男团,回归不能没有自作曲。这次回归定在了六月,距离日期越来越近,加上制作、拍摄、宣传的时间,留给我写歌的时间所剩无几。
冬天写夏天的歌,本身就很有难度,还要贴合每个成员的声线来写旋律。如果放在以前的我身上,可能玩着玩着就把歌写出来了,但现在的我就是没有任何头绪。越急越写不出来,越写不出来就越急,我逐渐陷入了恶性循环中,在这个小房间里不停地折磨钢琴、折磨电脑,还有折磨我自己。
我待在房间里的时间越来越长了。除了吃饭上厕所,我几乎没有迈出过房门,思成和楷灿约我出去玩,都被我回绝掉了。我哪还有心思去玩儿?
我无法产生作品,就意味着我丧失了目前我作为一个idol的最后一项技能,没完成任务的人不配拥有享受生活的权利。
不知不觉,今天已经是我把自己关起来的第十六天,待在这种地方,很容易感知不到时间在流逝。
“又写了一堆没意思的垃圾。”我取下降噪耳机,听到门外Hendery和刘扬扬在高声讨论航班落地后要吃什么宵夜。
航班和宵夜……都跟我没什么关系。看了看手机,现在是晚上七点,我一点饿意都没有。今天算下来只在早上吃了两片方包,那还是为了维持生命才吃的。
我整个人变得恹恹的,闭上眼就是那些乱糟糟的二分音符、四分音符,睁开眼就是一地的废纸和空白的电脑屏幕。睡眠障碍让我生理上很痛苦,但我心理上更痛恨自己,此时此刻,就算整个世界全变成音符都拯救不了我了,我是个废人了。
又是一天过去,我打开手机一看,距离2023年只有两个小时了。
我站起来,想去打开窗帘缓一缓,才发现外面正在下雪,远处的居民楼楼顶是厚厚的雪盖,应该已经下了很久。我看着这场大雪,没有下楼玩耍的**,也没有想起任何有关大雪的往事。
我有点惊讶,现在我的感官已经迟钝到,看到这么静谧美好的雪景都心无波澜了吗?
没看多久,我就重新躺回了被窝里。被子很香,我使劲吸了几口气,想用嗅觉唤醒其他感官。可惜,除了知道是我和思成一起买的那种洗衣液以外,想不出来任何事。
我苦笑,这就是seven,被誉为天才的seven,现在像个大脑被水泥封住的机器。
看客最喜欢猜测一个音乐人什么时候会江郎才尽,关于“seven什么时候江郎才尽”这个话题的讨论一直没停下来过。
我以前也会想,会吗,我会有那一天吗?那时候思维灵敏的我当然无法想象,我会为了几个旋律抓耳挠腮二十天。
不能唱跳,不能创作,那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第三视角——
董思成已经快半个月没见过宁阳了,他很多次约他出去玩,都被他两个字回绝,到后面甚至消息都不回。
这不是在忙的正常状态。董思成心里开始担忧,以前宁阳再忙都会抽时间回他消息,回复也不会只有“嗯”、“不去”这种冰冷的字眼。但是年末行程实在忙得抽不开身,他连去威神宿舍一趟的时间都没有。
偶然间,董思成在公司见到肖俊,就去问宁阳现在怎么样。
“他啊?不怎么样,饭也不吃,门也不怎么出。有天他总不出来,我们以为他晕在房间里了,就去敲门,刚要敲就被他打开了。我不知道怎么描述那个表情啊,就很……生无可恋,嗓子都哑了,还硬说‘我没事’。”
每说一句,都仿佛在董思成心里刮上一道。他想,他必须要去看看宁阳了,他害怕会出事。
肖俊他们要回国参加跨年晚会,搭飞机前把宿舍钥匙交给了董思成,说他们不在的时候让他看着点。
肖俊叹了口气,“他现在很辛苦,可能只有你才能帮他了。”
红白歌会是录播,12月31号那天董思成结束完日本的行程马上就搭最早的班机回首尔。那一天,首尔下了大雪,路上的积雪都可以踩出深深的坑。
宁阳很喜欢雪,一下雪就会哼《初雪》,喜欢跟仁俊去打雪仗,跟楷灿辰乐去玩雪鸭子,还喜欢穿黑色的衣服,因为这样可以看清楚每片雪花的模样。
宁阳那么鲜活的一个人,在微信里变得沉默寡言一定是因为发生了什么,董思成想可能跟脱粉那件事有关,或许他被打击到了。
到了宿舍,客厅亮堂堂的但是很安静,肖俊他们走之前把零食整整齐齐摆在了茶几上,冰箱里也放了吃的,可能是方便宁阳想吃东西的时候可以马上吃到。
董思成走到那扇门外,抬手敲了敲——没有任何回应。
他清了清嗓子,“小七,是我。”还是没有回应。董思成都要怀疑这里面到底有没有人了,他蹲下身子看门缝,“是开着灯的啊。”
董思成再次敲门,“小七,是我。”他没确认在里面吗,没问怎么了,也没探究为什么不开门。只说了句,“是我”,表明他来了。
门被打开,宁阳的状态看着很不好,像是一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两侧脸颊有点凹进去,眼睛耷拉着只睁开了一半,眼珠充血,眼圈乌青,嘴唇也干得起皮。
看到董思成的那一刻,宁阳扶着门把手,定定地注视着他,那个眼神很绝望,绝望到只看一眼就可以洞穿董思成的心脏。
宁阳那双充满疲惫的眼睛轻轻一眨,两行清泪划过脸颊。2023年的第一秒钟,他用沙哑的声音说,“思成……我不会写歌了。”
董思成上前一步,一边抚摸他的后颈一边低声安慰,“没事的,别着急,会写出来的。”
宁阳整个人变成了一片纸,轻飘飘地搭在董思成肩膀上,任由董思成怎么安慰,宁阳只重复着同一句话。声音充斥着令人心碎的痛苦,像只被斩断翅膀的飞鸟向天长吟一般。
“怎么办……
我不会写歌了。”
任何事情的瓶颈期真的很折磨人,尤其对于搞创作的人来说。我已经不止一次有过了,我当时还奇怪呢,怎么我瓶子那么多总是遇上瓶颈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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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瓶颈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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