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里，我又重新陷入了夜以继日的创作之中。

先根据公司给的回归概念定了大致歌曲风格，编了一个活泼一点的节奏，再根据成员们的音色和音域定了调。

既然副歌先有灵感，那就先做副歌部分的大致旋律吧。把根号7的数字先用简谱表示出音调排布，再变成习惯的五线谱。在一遍遍试最喜欢的和弦时，慢慢把主歌的旋律顺出来，以致于顺利衔接副歌。

这次的鼓节奏编得不太顺利，怎么写都差点感觉，于是我去请教钱锟，或许从旁观者的角度能更清晰地看出我的问题所在。

钱锟敲门进来。“你怎么这么坐啊？”我现在正蜷缩在椅子上，头搁在膝盖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坐姿。

“因为我发现把身体缩起来创作效率更高，但是钱老师这么厉害肯定不需要这样坐啦。钱老师请～”我从外面拖进来一张椅子伸手请他入座，他摇头晃脑地盘腿坐下，“嗯～那钱老师帮你看看～”

他咬着下嘴唇来回播放我已经做好的主旋律轨道，托着下巴思考了很久，主旋律除了钢琴没有加任何别的乐器和合成器。他说，“seven，我觉得你现在可以换条路走了。”

我没听懂，以为他很不满意，“什么意思？我是要……换风格还是把旋律全换掉？”

他轻轻笑了一声，“不是，你别紧张，我是说你这次可以不用把鼓节奏编那么繁复，你的《reborn》最终版不管是鼓点还是合成器全部都很华丽，就很有炫技的嫌疑。”

“我那就是在炫技，不是嫌疑。”

钱锟无语又好笑地翻了个白眼，“我之前的确跟你说了，希望你突破自己找新风格，但是没让你把歌做得比迪斯科里的大灯球还炫啊。哎呀你用的FL*我用不惯，哇，你新换了MIDI键盘*吗？这个牌子还挺贵的哎……”

“还行，去年朋友推荐的。扯远了，说正事。”

我们在一起讨论了好久，虽然其中有很多废话。他问我这次的想法，然后给我提供些许建议，让我自己决定怎么修改底鼓和加花。他的原则一直都是，只提供见解不帮忙修改，因为他不喜欢动别人的作品，那相当于把他的灵魂加到了别人的东西里。

钱锟真的很了解我，不管作为队长还是作为朋友，三言两语就把我的疑问点全说了个透，用的语言也不至于谨慎或狠毒，说话做事总是那么恰如其分。

第二天，我发现了新的问题。那就是，这首歌一点都不“夏日”。我脑海中搜索了一下有夏日印象的歌，制作人们通常都会加一点沙槌和bell的音色进去，我也加了几轨类似的音色做铺底。我还把原本的前奏删掉，做了两小节三角铁的旋律，用的也是副歌旋律，三角铁的音色可以把导入做得独特又清凉。

第三天，我发现这首歌对于Kpop的主打曲来说过于极简了，太单调，没有记忆点。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稍微叠一点乐器会比较有层次感。所以，我把三段副歌都做成了小号音色，让整体基调更明亮。鼓节奏做得利落一些，加花少一点，这样就好像在火热的午后加了一丝清风一样，把氛围变凉爽。

第四天，我又发现，这首歌好是好，但是逐渐和NCT的neo本质脱离开来了。我不能为了迎合市场，抛弃自己品牌的特色，所以我再加了一些电子元素。副歌前加了两轨pad*的音色，循序渐进。第三段副歌加一轨clap*的音色，把情绪调起来。bridge依旧用最传统的钢琴音色，和声旋律修改了一下。

第五天，我觉得dance break的部分思维很混乱，那段的小号删删改改，一直拿不定主意。我一个是觉得如果一首歌小号元素太多会很吵，但是另一个方面又觉得前后不能不一致，前面有后面无的话会打破平衡，听起来显得头重脚轻。

“啊啊啊啊啊啊……”

我举起鼠标想摔，但这是楷灿送我的舍不得；我放下鼠标盯着MIDI键盘，这是刚买的太贵舍不得；还有旁边的B&O音响，拳头都到他眼前了又收了回去，因为这是思成送的我也舍不得。我恶狠狠地盯着那块电脑屏幕——这个不是舍不得，是不敢碰，怕我的心血没了。

好啊好啊，你们都是祖宗，哪个都摔不得。我只能烦躁地抓脑袋瓜，在离那堆祖宗两米远的地方狂打空气拳呵呵哈嘿。

这五天我已经把这首歌修修改改几百次了，感觉我已经在疯癫的边缘摇摇欲坠。

突然后背像有一阵目光灼烧我一样，我默默回头，发现肖俊和Hendery一起站在房间门口，肖俊的手握着把手，二脸震惊地盯着我。

“宁阳，你……不会精神出问题了吧？”肖俊指指自己的头，Hendery眼睛瞪老大看上去也有着同样的疑问。

我尴尬地摆手，“哈哈，没事，活动活动筋骨而已，真的哈哈。我刚刚……很奇怪吗？”

两只脑袋疯狂点头，异口同声地表示“嗯，你刚刚真的有点吓人。”

去了一趟公司，把我写的东西拿去唱片部跟Y.K部长讨论如何修改，正好碰到了楷灿，他也在跟唱片部的staff商讨事情。

“是127还是Dream要回归啊？”

我抬起手跟他打招呼，他也有力地握住我的手，露出两排小白牙笑得很灿烂，“nonono，不是127也不是Dream，是NCT的HAECHAN。”

“嗯？你要solo了？”

“那倒也不是，是NCT Lab，我的自作曲可以发表了。”

楷灿告诉我，他是从21年开始自学作曲编曲的，一步步看ytb从零基础小白开始，不过马克也教了他很多。楷灿的自学能力真不是一般的强，声乐是自学的不说，就连编曲也自学，有点黄毛小子躲山洞里光看壁画就秒杀各派大神的既视感。

“你的宝贝叫什么名字？”

“嗯？哈哈，我的宝贝叫《N.Y.C.T》。”他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seven，我敢说你听了肯定会喜欢的。”

“那当然，我们是什么关系，从一起放歌睡觉开始就审美共享了。”

楷灿的Lab曲通过了批准，定在了2023年2月2日发布，这期间他需要拍一个MV。

“seven，你来和我一起拍MV怎么样？”

我有点犹豫，没有立即答应，“我现在的舆论还有点……不太好，好多工作都暂停了。”

“既然没有工作，所以你肯定有时间来一起拍MV的，对吗？”楷灿拉着我的手臂，开始放软声音扭来扭去地撒娇。

哎，这小子怎么听不懂我话呢。“难得有这个机会，我不想影响你，你还是找别人吧。”

“我不找别人，我就要你。”楷灿开始有点耍赖那意思了，我还是拒绝了他，他的笑容迅速塌下来，撅起嘴眨巴眼睛装出一副可怜样儿。

“你之前还为了我把单人cover的机会让出来，现在怎么连MV都不帮我拍啊？”

“这……这能一样吗？”

“我特别特别后悔没把你的病情告诉哥哥们，也特别特别后怕，我怕我跟你说的某一句话突然就变成了最后一句，我怕你哪一天的出现突然就变成了最后一面。

我很清楚NCT的体制，也很清楚公司对我的限制，别说solo出道，就连再发一首这样的自作曲都难上加难。我不是说非要找人和我一起拍这个MV，这个MV怎么拍、在哪拍也都不重要，我就是想，多和你留下一点影像记录而已。

唉，seven，你是一只迟早会飞走的鸟，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别人的这种机会，可能也就只有这一次了。”

楷灿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我，活像一只淋了雨的小狗，就连他的请求，都带着湿漉漉的空气。他说，“seven……我真的真的，很想和你拍MV。”

“唉——”我长叹一口气。最终，我还是答应了他。

在第十天，在Y.K的单独指导下，我的新歌磨出了花样，小号减少了出现的频率，点到即止，增色但不喧闹。一月底，我们开会，V.I.I全体集中在会议室，一起听demo。

demo放出的前几秒，三角铁的声音迅速把所有人的注意力聚集起来。Ten满意地点头，泰容没忍住“wow”了一句，马克无声地惊叹，思成用赞赏的目光远远望了我一眼，在玹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十分投入地听着，渽民手撑着头立桌面上听。

全曲以三角铁结束，所有成员都不自觉轻轻鼓掌，齐齐看向我，为我致以百分百的认可，说这个demo完成度很高，风格也很独特。

我受宠若惊，“真的有那么好吗？”

Ten越过好几个人探头出来大声地回答“当然了！”满眼都是“我家孩子就是牛”的神情。

“后面几段和声唱得太漂亮了！我超级喜欢。”在玹伸出大拇指为我点了个赞，我说，“我是想象着大家的音色写的，要是大家一起唱肯定会更漂亮。”

泰容搓着手掌，“都有点迫不及待想录音了呢。”

“哥哥们，录音前先说它的缺点吧，你们觉得还有哪些需要修改的？”我转头先问渽民，“渽民啊，你刚刚没什么反应，是发现哪里不好吗？”

渽民转了转眼珠，说，“嗯……你觉不觉得rap的部分有点单薄？不是rap少，是伴奏的问题。”

马克附议，“是的，我也发现了，rap的伴奏相对于其他part来说层次感不足。我在猜测，seven是不是觉得rap不比vocal穿透力强，想减少层次来更突出人声？”

我点头，“你说的是我考虑的一个方面，但是那部分确实单薄了，这么听会觉得跟前面有所割裂。”

“要不然，第一段主歌的rap那里把底鼓写满一点？”泰容提出建议，我看向马克，他点头表示赞同，渽民也点头，我立刻低头记在备忘录里。

Ten说，“dance break那里，要不要也加点小号？”

我解释，“我一直很纠结这里，我担心小号会太多，Y.K部长帮忙修改了一下，所以哥你是觉得还是少了吗？”

“嗯，小号嘛，本来就是比较明亮的音色，一旦出现就会特别抓人耳朵，少了就会觉得没有灵魂。”

思成出声讨论，“如果dance break后面有副歌，我觉得更简洁比较好，最后副歌可以形成新的**，这样就挺好了。”

我看了看staff，“这个地方我会再和唱片部还有其他老师沟通，保留意见。”

在玹也加入讨论，拉进度条来详细描述，“这里，不是大合唱形式吗，我想的是，要不就模糊歌词只唱‘lalala’，这样就不会喧宾夺主，毕竟只是铺垫而已。”

我记下笔记，抬头问其他人的想法，“嗯，大家怎么看？”

这场会议持续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我和staff向成员们解释这么写的原因，成员们告诉我们他们的想法。我把需要修改的点都在手机备忘录一一记下来，回去慢慢修改。

“这首demo有名字吗？”Ten问。我之前没想这个问题，现取了一个名字，“暂时叫它《ocean》吧。”

staff宣布今天就到这里，之后需要的时候会再开一次会议。

“还有一个事情。”

我敲敲桌面，把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到我这儿来。“这将是NCT V.I.I第一首中文主打歌，请各位成员一定要上心，有问题及时反馈，我不希望本来能以100分水平发布的歌，因为大家不愿意直言不讳而最后只能以99分的水平发布，那对我们所有制作团队和听众而言都是很遗憾的结果。”

“那日专……”泰容大大的眼珠转来转去，满眼疑惑地看向一旁的staff。

staff解释，“seven此前跟我们达成了一致，V.I.I日本专辑发布时间提前到三月，日本出道后会发一张中文特辑mini，大概在六月或七月。只有三首歌，用来回馈中国市场以及为后续中国巡演做准备，seven会全权负责mini专辑的制作。

《ocean》本来是计划放在日专里用的，不过两首主打都是seven写，他改变安排有自己的考量。我们也是刚刚定下没多久，明天公司企划部和唱片部会一起宣布这件事情。”

我站起来，手撑着会议桌面，表情和语气不自觉变得严肃。“大家应该心里清楚，中国市场对我们多重要，不管是大赏还是巡演，中国粉丝都出了不少力，并不比其他地区的粉丝差。

而且，我希望有更多的中国粉丝是因为这个团足够好而喜欢V.I.I，而不是仅仅是因为团里有两个中国成员。我加入NCT V.I.I后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做第一，成为‘Kpop最精锐的国际化团队’。所以大家现在开始，一定要努力学习中文了！

大家辛苦，以上。”

*MIDI键盘，是编曲用的专业键盘。*FL，是FLStudio，一个编曲软件。*pad，电子乐器里一种铺垫的低低的音色。*clap，电子乐器里一种类似掌声的音色。

seven——撑起VII半边天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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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编曲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