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小鸭子一醒过来就看到床边逡巡那张冷冰冰的脸。
“醒了？”
小鸭子一脸呆滞，傻了吧唧望着她。
逡巡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戳她柔软的小肚子，“傻着干嘛？还没睡醒？”
小鸭子哼唧一声，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笨手笨脚的，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
逡巡仔细听了听，发现这小东西在自言自语给自己打气。
“要学习了吗，好，人家很乖，学习就学习，今天一定要比昨天多学一个字，这样师叔肯定大吃一惊，夸人家是全世界最聪明的鸭鸭。”
逡巡：........
打气归打气，这怎么还做上梦了呢。
“不好意思。”她冷漠无情地打破小鸭子的期望，“我这两天有别的事要忙，得把你送去外门学堂了。”
她用手指戳着小鸭子翻身，催促道：“变回去变回去，赶紧变成人，起床吃饭，等会儿我送你过去。”
小鸭子不想动弹，扭着脖子找师父，“师父呢？”
说起这个逡巡就来气，咬牙切齿道：“那群蠢货，大清早就把师姐叫去须臾宫，收徒屁大的事都扯不明白，年年打仗，废物几个。”
她一边骂，一边把小鸭子拉起来，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强行把人家从一只鸭子变回成人样，又变出一套弟子服，三下五除二给她穿上。
道袍为灰白二色，背面一坨八卦图，样式老套，穿起来老气横秋。
逡巡摸着下巴端详片刻，嫌弃道：“丑死了，王八似的，什么破衣服，换我给你做的。”
她挥手给小十一换上另一套衣服。
新道袍是金黄色的，淡淡的金色，交杂月亮光一样的银白，金银灿烂，很好看。
而且衣服袖口还绣了一只圆圆的鸭子，圆滚滚得意地叉着腰，正是十一昨天写字时，写着写着画出的那只鸭子自画像。
十一揪着袖口瞧了又瞧，喜欢得不得了，抱着逡巡手臂撒娇：“师叔，这个好看！人家喜欢这个，人家想穿这个！”
逡巡：“喜欢就穿，只要你乖，下次还给你做。”
十一开心坏了，“嗯！人家最乖了！”
对于她的兴奋，逡巡其实很受用，但还是装出风轻云淡不在乎的样子，似乎很像个成熟的大人、冷酷的师叔。
“傻乐什么，没出息那样，赶紧过来吃饭。”
“嗯！”
半个时辰后，两人吃完早饭，逡巡送十一去外门学堂。
外门离位于契道宗中心的故仙山有十万八千里远，十一临出门前爬到中山兽背上，吵着闹着要坐朵朵过去。
“要朵朵，要朵朵！”
小家伙揪着中山兽胡须不肯撒手，逡巡拉着她的小手试图把她拉下来，扯得朵朵吭吭直叫。
这小坏东西，自己调皮，还反过来谴责逡巡。
“坏蛋师叔！弄疼朵朵！坏！坏！”
她好认真地皱起小眉毛，每说一个“坏”字，就啪啪打一下逡巡的手背，软软的没什么力气，倒也不疼。
逡巡气笑道：“到底哪个坏？”
“师叔坏！坏师叔！”
逡巡将她抱起来，她还揪着朵朵胡子不放，半挂着悬在空中。
逡巡伸手拍拍中山兽脑袋，刚还比肩人高的高大骑兽，倏忽一下变成一只巴掌大小的青色长毛小狗，跌倒在地上，冲着两人直摇尾巴。
“小狗狗！”小十一震惊，“师叔！朵朵变成小狗狗了！”
变小后的中山兽说是小狗，其实非也，青麟龙角，目含金光，凑近点看还能看清小兽威风凛凛的大耳朵，顺风听千里，逆风也有五百。
“还骑不骑？”逡巡问。
“要骑！”
小十一“吧唧”一下变回小鸭子，从她手里落到地上，咚咚咚跑到小中山兽跟前，歪着脑袋瞧人家。
她真的好小一只，明明变小狗的中山兽已经很小一只，但和她对比起来，也挺像个大东西。
逡巡问：“这么小点也要骑？狗崽似的，有甚趣味？”
“朵朵小小的，人家也小小的，正好的嘛！”
小鸭子抓着朵朵头顶两只不尖的龙角，迈开短腿艰难往上爬。
朵朵贴心，俯身垂头，更方便她爬到背上。
逡巡哼声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
小鸭子在朵朵背上坐好，似乎很有道理地替朵朵反驳：“反正人家不要走路，朵朵背了师叔就不用抱了，朵朵好，师叔坏！”
“凭什么你不走，你这懒东西，小孩不走走跳跳怎么长高？”
她话是这么说，却没有将小鸭子赶下来，任由小中山兽抓云来踏，四蹄迈开踩在半空中。
逡巡上来揪揪她的尾巴，又扯扯头顶呆毛。
“坐好没有？”
“嗯！”小鸭子开心作答，“坐好啦！”
“那就走吧。”
逡巡这样的修为，早已不用御剑，修行之身轻如羽毛，形随念动，自然悬于空中。
她虽有仙人之姿，却无仙人之言。
她又开始吓唬小鸭子，“你可得坐稳了，待会儿要是掉下去，我还得下来捞你，若是耽误了时间上学迟到，那你可算完蛋了。”
小鸭子天真懵懂地问：“为什么呀？”
“哼哼，为什么？那外门学堂的师傅，个个豹头环眼，脸黑面青，一顿就饭能吃十只鸭子，且平生最恨失期迩晚之徒。”
“你要是不乖，必是那挨吃的第十一只！”
小鸭子吓得一哆嗦，“真的呀！师叔，学堂的老师们也爱吃鸭子麽？”
“自然是真，我何时骗人？鸭子好吃，为何不许人吃？”
小鸭子被她唬得小脸都白了，再也回不到先前的快乐，一路上忐忑不安，心事重重。
两人越过过内门辖内一座座山，翻过一层层云，远远望见象征外门的灰石山门。
小鸭子趴在朵朵背上，别着脑袋偷看逡巡，鬼鬼祟祟的，偷看一眼又一眼。
逡巡问：“瞧什么？”
小鸭子还想着逡巡先前吓唬她那事，可怜巴巴地问：“师叔，人家乖，可不可以不要吃人家？”
逡巡还要吓她，“我说了又不算，我是内门长老，外门的事情做不了主。”
她坏坏地笑，“可怜小鸭鸭，你得自己想办法了。”
小鸭子垂头丧气，“人家是可怜的鸭鸭了。”
小家伙伤心难过起来，却还是软软一小团，趴在小中山兽背上，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
逡巡飞在空中，两手也空空，偷偷趁着小鸭子不注意，伸手薅人家一把。
好软的毛毛，摸起来果然如想象的那般温暖柔软。
小家伙没精打采垂着脑袋，小小一只，动也不动，嘴里嘀嘀咕咕，“师叔摸人家，呜，没关系，人家最乖，师叔摸不闹，哪个摸都不闹，只要不要吃掉人家，大家想摸都摸好了。”
逡巡逗乐，“说什么呢，叽里呱啦的。”
小鸭子从朵朵身上爬起来，端端正正坐好，下定决心和她宣布。
“师叔，以后人家就乖了，再也不会不听话了！”
“真的哦？”逡巡逗她，“以后都乖了？”
“嗯！”
逡巡趁机嘱咐她，正色道：“那好，你听我说，乖乖的，到了学堂，要听外门师叔的话，好好听课，不准调皮，中午少吃点，别吓着其他小朋友，晚上放课回来再好好吃。”
“嗯！”
小鸭子两只小手指捏起一小点空气，贼里贼气，又不太聪明，“人家吃少少的！”
“还有好好读书，听外门师叔话呢？”
“人家一直有好好学习的嘛！”
小鸭子嚷完愣了一下，“外门师叔？”
她的眼睛亮起来，满眼欣喜，“师叔也在吗？”
“笨，我是你亲师叔，其他的都是客套称呼，懂不懂？见着人都叫甜点，免得给人欺负了。”
两人已经到了外门问学山云间，初入门□□学的学堂就在山顶上，一座石砖陶瓦白墙的大宅子，门口架一口大钟，云里雾里瞧着气势不错，大概能容纳千来人。
逡巡躲云里把小鸭子变回人，抱怀里叮嘱：“若是叫人欺负了千万别憋着，也别偷偷哭，一定要大声哭出来，回来和我说，我去收拾那些不要命的东西。”
“对了。”
她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纸，叠成拇指大小，穿了条短短的红绳，可以挂在小鸭子脖子上，或者系在手腕上。
黄纸表面画了些红红的文字，乱七八糟的，小鸭子不识字，看不懂。
“这是师姐画的符箓，你揣怀里。”
符箓表面浮着一层淡淡的白光，隐隐透着一股强大神秘的气息，看起来很厉害。
小十一伸手接着，两手短短，倒腾半天戴不上，逡巡夺过来给她挂脖子上，又捏着符纸往她怀里仔仔细细揣好。
“行了。”
小十一拍拍小胸脯确认无误，好奇地问：“师叔，这个可以干什么呀？”
“可保你平安，免遭人害。”
逡巡面露心疼，“师姐画的符用一张少一张.........”
她将不舍转为愤怒，对小十一狠狠威胁道：“你给我揣好了，弄丢了我扒你一层皮。”
小十一被她忽然的凶恶吓得一哆嗦，想要逃跑，但被她抱着，逃无可逃，只好往她怀里缩，大声保证，“肯定不会弄丢的！人家最细心了！”
逡巡不是很相信这只笨笨的小鸭子，可惜没办法，昨夜师姐累得快睡着了还撑着一口气和她说这事。
她虽然舍不得，但毕竟是师姐的嘱咐，不给不行。
“好了，到地方了，你进去吧。”
逡巡把小十一放地上，推推后背，催人家进学堂。
小十一怯生生地迈开一步，又飞快收回脚脚，回头望她。
“师叔不进去嘛？”
“我进去干什么？他们见着我怕得要吓死，不去不去，你自己进去。”
小十一还想和她撒撒娇，黏黏糊糊蹭过来，被她凶了。
“进不进去？不进去打屁股了。”
小家伙一听立马放弃撒娇，转头逃掉，“人家马上就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