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宫正殿内气氛沉凝，逡巡送完孩子上学堂，已经错过了大半场戏，没看着前因后果，但还是兴致勃勃。
她拉了条板凳靠着述离坐，懒懒散散，手里捧把瓜子，磕得咔哒咔哒。
先前在殿内打嘴仗的众人已经气势汹汹出门斗法，述离懒得动弹，留在须臾宫内，反正他们斗完还会回来继续嘴上打仗。
殿内还有些长老之类，要么和她一样犯懒，要么谁也不想得罪，老实待在原地。
逡巡借了述离的水镜，展开放置大殿中央，普照众生，带众生一起看戏。
她目不转睛看着，瓜子磕得咔咔咔，如细玉碎金，敲在人耳膜上，有节律地砸响。
“你小声些。”述离拂了拂她的手背。
逡巡顺势将手心里剥好的瓜子献给她。
她摇摇头，“我不要。”
“你也别吃了。”
述离俯身过来，拉住她的手腕，想要没收她手里的瓜子。
“这多有意思呀。”大胆狂徒逡巡反手将她抱住，轻笑着和人家说悄悄话，“师姐不觉得很好玩么？”
述离脸上浮现一层薄红，绵绵地推她，“松开，这么多人呢......”
逡巡是个没素质的，随手将瓜子壳丢地上，也想学小鸭子的样子，黏着师姐撒撒娇。
忽然她察觉头顶气息变化，“噌”的一下站起来，护住述离，看也不看，拔剑就要劈。
“阿野！”述离急忙将她喊住。
逡巡动作停顿一瞬间，剑没拔出来，怀里掉进一个沉甸甸的小东西。
她居然下意识抬手将其抱稳，那小东西也很熟络地踩着她的手臂站起来，环住她的脖子，凉凉嫩嫩的脸蛋贴着她的脖子，挪挪蹭蹭转个身，甜甜地和她身后的人打招呼。
“哈喽！师父！”
述离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温温柔柔地问：“阿乖，怎么这么早？学堂放课了么？”
“怎么可能，我半个时辰前才将她送过去。”
短暂宕机后，逡巡很快反应过来。
“好啊！你这坏东西，敢逃课！”
十一占着道理，很有底气，立马大声反驳，“才没有才没有才没有！是学堂的青染姐姐带人家来的！”
“青染？”
逡巡看向左边站第三位的蓝衣女人，“常青，你徒弟？”
常青看起来二十七八年纪，瘦瘦高高，模样还很年轻，但长得不太温柔，眼形狭长，眼尾上扬，抬眸露出好多眼白，凶巴巴的样子。
她点了点头，摸出个玉牌牌丢给逡巡。
逡巡接住，小十一扒着她的手臂探出头，好奇地摸摸，凉沁沁的，往外渗着暖暖的气息。
“这是传音玉符。”逡巡居然破天荒耐心和她解释，“用来联络双方。”
她将灵力注入，玉符中央亮起一团青白色八卦图形，随后变成纯白色，青染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师父？”
“青染姐姐！”小十一雀跃唤道，“青染姐姐怎么在玉牌牌里面啦？”
“十一？”她压低声音贼兮兮地问，“你没事吧？”
小鸭子掉进案发现场，她个怂货，不想着帮助同伙，竟然当即掉头逃跑当逃兵。
十一倒是天真无邪，开开心心回答：“嗯！师叔接住人家了！”
青染狠狠松了一口气，“好好好，好师叔，好师叔。”
“等等。”她慢半拍反应过来，“你的师叔.......是谁来着？”
小十一张嘴要答“蛐蛐长老！”，逡巡有所预料，捂住她的嘴，冷冷回答。
“本座。”
青染沉默半息，语速飞快回：“师祖早上好，师祖再见！”
她竟敢抢先断开联络，逡巡冷笑，“常青，你徒弟可真行啊。”
常青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逡巡知道，她已经积攒了些怒气，恐怕有人回去就要挨削。
小十一趴在逡巡怀里，还想着刚才青染说的话，困惑地问：“师叔，为什么青染姐姐叫你师祖呀，是给和尚饭的那个施主吗？”
她仍记着前不久在契道城见过的要饭和尚，说她天命不凡，一口一个“施主”，拄拐飞奔追她三里地，只为和她抢饭。
十一双手合十笨笨地模仿，还念错佛号。
“阿米菠萝。”
幸好这周围没有佛修，不然铁定上来揍她。
逡巡将她合起来的手撇开，“做什么怪动作，修道之人，坦荡自在，别学那些七戒八戒的秃驴。”
十一乖乖地望着她，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师祖就是师门祖宗的意思。”
十一还是有些不懂，逡巡懒得和她多说，将她抱给更有耐心的述离，转而认真看戏。
须臾宫防御法阵齐全，不受外面打仗一点波动，安然屹立。
一个多时辰后，述离也等得无聊了，快到午饭时间，感觉有点饿。
不等她开口，哈巴狗逡巡察言观色，摸出来一包枣糕，两手捧着殷勤递上。
“宗主大人请用。”
述离无奈，“阿野——”
若是以前，殷勤到这一步就已经差不多了。
但自从小鸭子来了以后，逡巡愈发懂得了一个重要的道理。
爱哭的孩子有糖吃，爱撒娇的孩子才有更多的抱抱。
她蹭到述离身边，和人家贴着，挤着嗓子轻声细语，“师姐，吃嘛，人家早上专门去凡间买来的——”
述离扭头震惊地望着她，怀里抱着的小十一也瞪大了眼睛，嘴里还包着一大团枣糕，鼓着脸小仓鼠一样，惊得呆呆的忘了嚼。
逡巡低头，发现枣糕被这坏家伙咬掉一大块，立马丢了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那点腻歪味，一把抓住某只鸭子探出来的小爪子，大声斥责。
“你这好吃懒做没良心的小白眼狼，敢偷吃师父的口粮！”
大庭广众之下，小十一当众挨骂，但是因为在师父怀里舒舒服服地窝着，所以并没有觉得很难过或是不开心。
述离大概是其中唯一一个正常人，轻声劝道：“阿野，没事的，快到午膳的时辰，阿乖该是饿了。”
十一顺着她的话连连点头，老实那样，看起来天真无害，好像一个乖宝宝。
“哼。”
逡巡不高兴，不愿意给自己家师姐吃别人吃剩下的东西，愤愤将枣糕塞进十一手里，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包酥油饼。
“师姐吃这个。”
酥油饼闻着香，纸包还没扯开就勾得十一眼睛亮晶晶。
述离温柔得有点要命，先从纸包里拿出一块香香的酥饼递给小鸭子，见人吃得香香甜甜，才给自己再取一块。
逡巡嫉妒得牙根发痒，将气撒在十一身上。
“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迟早吃成小肥猪。”
小十一认真吃饼，头也不抬，任嘲任骂，一声不吭。
殿内还有好些人恭恭敬敬站着，十一倒是不客气，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好自在地歪在述离怀里，两只小手抓着饼，饼渣渣全落衣服上。
逡巡在边上骂骂咧咧替她收拾，述离嫌她骂得凶，还时不时制止一下。
逡巡更气，“师姐就宠她吧，宠得无法无天，将来变成个小坏蛋。”
她这么说着，拿出手帕要给十一擦手，说是现在吃多了中午吃不下饭，不准人家吃那最后一口饼，抢来扔外边喂中山兽，还把人家小手抓出来搓帕子，差点把人家手都搓秃噜皮。
十一捂着爪爪，嘴巴一瘪刚想要闹，头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吓得她飞快躲进师父怀里，怂得不得了。
逡巡站起身，看向水镜里的画面。
水镜中，穿绿衣服的柳长老临风立于云间，衣袍烈烈，一手结印，另一只手背身后，也在偷偷结印。
他背后的天空中，一道青黑色的影子正在消散，一点一点变淡，最后融进风中。
他松开两手的道印，淡淡看向撑着剑跪在另一朵云上的人。
“胜负已分，凌云剑尊。”
被唤做凌云剑尊的人浑身鲜血淋漓，看不出原本穿的什么颜色衣裳，头发散乱遮了脸，也看不出是男是女。
“纵使剑尊不愿承认，结果如此，事实如此，今日确是在下略胜一筹。”
“那雷灵根的弟子，也还是与在下更有缘些。”
他赢了打架得意洋洋，话多得不得了，说了一句又一句，终于爽了。
“今日果真尽兴，来日再与剑尊切磋。”
十一躲在述离怀里看那可恶的柳二春风满面回来，听见旁边有人在明目张胆地小声议论，是个长发飘飘的大姐姐，穿一身水色衣服，笑时眼睛眯起来，像一只坏坏的小狐狸。
水色姐姐贴着常青耳朵讲话，妖妖娆娆的，都快亲上去了，常青依旧面不改色，比高僧还像个高僧。
“那柳二平常哪能打过凌云？你瞧见他刚才那嘴脸没？真难看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突破渡劫，飞升指日可待呢。”
常青没搭话，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她就接着小声比比。
“他怎么忽然这样厉害？你说他会不会是使了什么禁术？对了，他之前不是囚禁虐待妖兽被处理了么，早前又去过合欢宗参加宗洲大比，你说他修为变化这么大，会不会是去合欢宗学了那啥，然后回来和妖兽.......”
大概是她的发言太大胆，有那么一瞬间，脸上长久没有什么表情的常青瞳孔骤缩，眼睛瞪大。
适逢某人在耳边吐气如兰地小声讲话，可怜的常青长老，耳朵根一下子就红了，运气调息都消不下去。
修仙人耳聪目明，女人没有刻意压制音量，故意说给殿内众人听。
一时间大家表情都很精彩，只有小鸭子不明白，傻乎乎地问自家倒霉师叔。
“师叔师叔，合欢粽是什么呀？是过节吃的那个叶子包的米团团嘛？人家想吃甜甜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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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