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继续在试卷边缘画着小乌龟。
“你怎么还在画小乌龟呀？”
“可爱”。
宁思画完最后一笔，才笑着抬起头。
“真拿你没办法。”
“嘻嘻。”
下课后，宁思疲惫地伸了个懒腰，将摊在桌上的小说塞回抽屉，慢吞吞地抽出数学课本。
“宁思，感觉如何？这次你可算出尽风头了。”
一道声音从桌前传来。
宁思抬眼，视线从那双搭在桌沿的白皙手指，移到那一头精心打理的棕色卷发。
张雅琪。之前玩得比较好的人。
“不过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怎么抄的？也不帮帮朋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就你那点水平，拼死也考不出这分数。真自私。”
这人脑子是装屎了吗？人话都听不懂。
“想知道？”
张雅琪眼睛一亮，嘴角勾起：“说说看？”
宁思勾了勾手指。
她期待地凑上前，带着一股辛辣的香水味。
宁思的手伸进抽屉里，左右张望了下，慢慢抽出来——手掌空空如也。
“自力更生。”
张雅琪看着她空荡荡的手，恼火道：“你有病吧。”
“被你猜到了。”
“我不信！”
她二话不说，直接扑向宁思的抽屉，蹲下身一阵乱翻，却连一个机壳的影子都没找到。
宁思退到一边，看她像只没头苍蝇似的乱翻，“别找了，我没带。”
“你玩我啊？！”张雅琪猛地抬起头，狠狠瞪向她。
“没有。”
宁思实在想不通，自己以前怎么会跟她走那么近——是因为她好看吗？明明雪燕更顺眼。
见她转身要走，宁思伸手拉住她。
“干嘛？”
“书掉了。”
“啧！”张雅琪捡起那本书，重重拍在桌上，气冲冲地走了。
宁思望着张她离去的背影。先是刻意放慢脚步，在与一个男生擦肩而过后，又加快步子消失在走廊尽头。
叶声迟不知何时已站在桌前，目光跟着淡淡掠过那道远去的背影，又转回宁思身上。
宁思拍了拍书，将它收进抽屉。
“干嘛？”
“卷子借我一下。”
“哦。”
叶声迟接过那张被揉得皱巴的卷子，像是刚才垃圾桶捡起的。
“张雅琪弄的？”
宁思抬眼，“怎么可能。我自己揉的。”
“为什么要这样？”
“少废话。卷子不看就还我。”
叶声迟后退半步，小心展开卷子。
最上方画着五只形态各异的小乌龟，往下看，她只错了一道选择题。最简单的那题。
翻到背面，论述题写得条理清晰，要点分明，连表述都精准得比标准答案具体。
叶声迟微微蹙眉，将卷子递还给她。
宁思伸手拿回时，又捏了把，随即扔回抽屉。
叶声迟的视线在她臂弯下露出的书封上停留片刻，没再说什么，转身坐回了座位。
下节是数学课，真是要命。
宁思那张几乎空白的卷子果然被老吴盯上了。
她低头站在走廊里，听着老吴语重心长的问话。
“成绩单我看了，语文英语政治老师都说你这次进步很大。可怎么到我这你数学就退步”，老吴用指节点了点那张几乎空白的卷子，“前面后面全是空的，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宁思立刻摇头，“没有。”
“那是为什么？”
“我不会。”
“不会？”老吴推了推眼镜，“是我讲得太快了？还是内容太难？平时上课就跟不上吗？”
……
见她不说话，老吴轻叹一声：“你这次总分一下掉到四百多分。物理、化学老师也反映情况差不多。”
“现在抓紧还来得及，好好努力，考上大学还是有希望的。”
宁思点了点头。
“平时有不会的随时来办公室问我，或者多问问周围的同学。”老吴语气缓和下来，“叶声迟、郑雪燕不都坐在你附近吗？多向他们请教。”
“好。”
看着她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老吴抿着嘴思考了一会儿，“以后晚自习周末第三节课来我办公室补课。”
“啊！”宁思猛地抬头，一脸错愕。
“啊什么啊，鬼知道你落下多少课了。教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偏科这么严重的学生。”
“那我转班好了...”宁思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
“没”
“真是的，明明看你上课挺认真的。就这么说定了。”
他把卷子递还给宁思，“进去吧。”
宁思拖着脚步走回教室，落下在位置上。
“宁思，老师找你什么事啊？”
她有气无力地把那张几乎空白的卷子推过去，郑雪燕看到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雪燕，我要死了。”
“别说话，老师盯着你。”
宁思瞥向窗外，快速坐直，抓起笔。
放学后，叶声迟收拾书包时，宁思还在座位上跟题目较劲，眉头紧锁。
“你从这一步就开始错了。”
叶声迟拿过她的笔，在纸上划掉错误步骤，重新写下一行公式。
宁思皱着眉，字真丑。
她拿起橡皮，三两下把公式擦得干干净净。
舒服多了。
叶声迟静静看着她的动作，没说话。
宁思紧接着又拿起笔重新抄了一遍公式。
“谢谢。”
“嗯。”
“你不回家吗？”
“？”
宁思抬头，环顾四周，人怎么全走光了？自己明明就停留了一会。
但题刚做到一半。
她低下头：“你先走吧。”
叶声迟的方法确实巧妙，接下来的步骤顺畅了许多。
几分钟后，宁思终于解完所有题目，翻到答案页一对——全对。
欣喜抬头，前面的大蘑菇也还在。
“你怎么还在这？”
宁思揉了揉眼睛，将书本合上，放进抽屉。
“我等你。”
“……叶声迟，说点人话。别恶心我。”
“有什么问题吗？”
“我跟你不熟。”
叶声迟气笑了，“不熟，那小时候和我一起长大的是谁？”
“不知道。我小时候只跟狗玩。”
宁思拉好书包拉链，起身就要走。
“宁思，等我一下。”
叶声迟的目光紧跟着她。
“啧。”
宁思站在门口等着他，“叶声迟，你快点，我回家还有事。”
叶声迟收拾好书包，快步走到她身边。
不过几分钟工夫，整栋教学楼几乎都空了。
宽敞的楼道里，只有明亮的灯光下飞舞着几只小虫，和他们两人的身影。
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盖过了虫鸣。
“宁思，你还没回答我。”
“什么？”
“表白。”
宁思叹了口气，转头对他挤出个笑：“别整我了，我今天很累。”
“你还没回答我。”
“好吧好吧”，宁思竖起中指，“傻叉。”
叶声迟眼神阴沉，“认真点”
“拒绝，行了吧。”
“不行。”
“那你想怎样？”
“答应我。”
“……叶声迟，别让我跟你妈说你早恋。”
“她听了只会高兴。你忘了吗？我们小时候还定过娃娃亲。”
“……你可以去死了。”
他什么时候脸皮厚到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了？
“答不答应”
“答应你妹。”
宁思停下，转身看向他。
风停了，虫鸣盖过了脚步声。
“叶声迟，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玩？觉得没人再绕着你转很无聊？无聊就去乱搞啊，找我干嘛，借钱吗。”
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纸币，一把塞进他手里，转身就走。
叶声迟愣在原地，低头看着掌心。
两张五元纸币正缓缓舒展开来。
该死，我的饭钱。
宁思迎着风，欣笑看着前方。不过终于好好骂他一顿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加快速度，闪进路旁的角落，把自己藏进阴影里。
看着那道身影越过巷口，消失在校门外，她又等了五分钟，才从暗处走出来。
到家已经十点二十多了。
幸好路灯还亮着。宁思加快脚步往家走，在看清门口瞬间又猛地转身。
“宁思”
咂了下嘴，认命地走到他面前，低着头，“大哥，别骂了，我知道错了。”
……
“这么晚，你去哪了？”
怎么说呢，她刚才口袋里还有两块，然后顺路买了两根烤肠。
想起这个，宁思赶紧举起手里的袋子，“吃吗？”
“吃了就别骂我。”
“我什么时候骂过你？”
叶声迟静静地看着她，眸子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深邃。
宁思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把头埋得更低：“对不起，是我错了。”
叶声迟没有说话，拉过她的手，把钱放回她掌心，然后转身离开。
宁思看着手中的十五块钱。
她瞥了眼那个走向里屋的背影，掏出钥匙打开门，按下开关。
暖黄的灯光瞬间洒满房间。
将那堆纸放在桌上，宁思来到卧室，洗了一个澡后，又走进书房里。
接下的几天里，叶声迟再也没有来过。
别说来，看到她便一脸嫌弃快速转回。
偏偏，他又坐在宁思前方。
于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宁思开始低头，竖书，或各种遮住脸行为。
上学时混在人群里，放学第一个冲出教室。
熬了四天，终于放假。
周五晚上熬到深夜，宁思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
该死的铃声终于不用再响了。
再睁眼时，已是中午。
阳光直射在她脸上，灼热发烫。
她翻了个身，往被窝里缩了缩，却无济于事。
“醒了？”
“我去！”
宁思猛地裹紧被子：“你怎么又来了？”
“我妈让我给你送点饺子。”
“哦……替我谢谢王姨。”
“嗯。”
宁思瞥了他一眼，仍窝在被子里没动，两人就这么默默对视着。
“桌上那堆翻译稿是做什么的？”
“工作。”
“工作？”
“嗯。”
“陈姨安排的？”
应该吧。宁思点了点头。
叶声迟把手中的饭盒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快起来，饺子要凉了。”
“哦。”
宁思爬下床，瞥见桌上昨晚熬夜后还没收拾的稿纸。
反正叶声迟也看不懂。
她走进卫生间随意洗漱了下，带着未消的倦意走出来。
桌上已经摆好了饺子，连筷子和酱料都备齐了。
叶声迟坐在对面，宁思则低头刷着手机。
“你不吃点？”
“吃过了。”
“哦。”
宁思安静地埋头吃了起来。
吃完后，她洗净碗筷，擦干水珠，递还给他。
“记得替我谢谢王姨，饺子特别好吃。”
“还有呢？”
“下次有空我去看她。”
“好。”
叶声迟接过饭盒，转身离开。
果然，还是不舒服。
宁思静静望着他的背影。
该死！
这都还没开始几天！
都怪赵杰飞那个大嘴巴，宁思“喜提”新座位。
“宁思，你的椅子我帮你放这儿了。”郑雪燕把椅子轻轻挪到新位置旁。
宁思接过椅子，苦着脸：“雪燕，我会想你的。”
“那你下个月期中考好一点，我等你回来。”
宁思坚定点头，随即朝不远处的赵杰飞投去一记愤怒的凝视。
该死的大嘴巴。
“宁思，别难过，我这不是先帮你占好位置了？”赵杰飞还笑嘻嘻地凑过来。
啧。离我的雪媚娘远点吧。
他继续欣笑道，“再说我同桌不也给了你。”
……真想把他嘴缝上。。
宁思转头唉唉坐下，趴在桌面，面无表情前看。
哈哈。
他口中的同桌是叶声迟，这特么能比吗？
宁思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又把桌子往外拉了拉，中间隔出一条“东非大裂谷”，这才心满意足地趴下。
这次换座方式是顺时针轮转，宁思其实只往前挪了一位。
但还是不舒服。
以前她一睁眼就能看见郑雪燕，现在一抬眼，却是那张不想看见的脸。
若换个方向，累……
宁思接着反转回，随手抓起一本书盖在脸上。
聪明。
“咚咚”
宁思眨了眨眼，扒开书，不舒服。
抬头，前面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了。
她撑着侧脸，呆呆望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