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仪拖长音调,声音尖利,“一拜……”
一句话还说完,头上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数不尽的碎瓦破砖往下,整个屋顶被削掉了!
眼看那根顶梁的大柱子就要砸下来,阿七心中默念了一大堆神仙的名字,不管是哪路神仙,快来救他啊!
他奋力挣扎,发现手脚居然能动了,连忙跑出了祠堂。
金冠的流苏和面帘的珍珠随着脚步碰撞乱响,他干脆将金冠、面帘连同假发一起摘下,远远一丢,总算减少一些负担,不过裙子太长,累赘又绊脚,只好提着裙子跑。
逃到庭院时,阿七瞧见一个深紫古袍的身影立在缥缈的雾气中,双眼血红,周身的杀意比雾气更冰冷,手中拿着一把长刀,刀身笼罩着一层蓝紫色的光,寒光铮铮。
“少侠,救命!”阿七快步朝他跑去。
“抓住新娘子!新娘子跑了!”身后传来叫喊声。
新你个辣鸡块,娘你个甜甜圈!阿七心里骂着,脚下生风。
脚腕一紧,他立即摔个狗啃泥,回头瞧见花丛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脚,而那祠堂竟然变成了纸做的!
忽然一把刀砍断了那只手,柒将阿七拉起来,“跟我走。”
他们跑出大门,到了外面,阿七这才发现这个地方是他梦里的那个大宅子。那八盏贴着双喜的红灯笼烛光摇曳,照亮朱红大门和石头狮子。
但是与梦中不同,宅子外不是荒郊野岭,而是一处类似古镇的地方,白墙黑瓦,巷子四通八达。
雾气特别浓稠,几乎到了凝聚成水的程度。
一切被死静笼罩着,幽深而未知的角落,仿佛潜伏着一双双眼睛。
那双绣鞋的鞋底很薄,跑不快,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啪啪”的声音,打碎了周围的死寂。
两旁的屋子黑压压的,房檐高高翘起,上面雕着的那些古兽,在黑夜里张牙舞爪,仰天嘶吼,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白雾里面,鬼影憧憧,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柒没动手,拉着阿七的手跑了一段路,大约是嫌阿七跑得慢,就回身,打横抱起。
呃,又是公主抱?但是某人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不想吐槽。
柒一抱起阿七,一脚踏在竖直的墙面上,他借反作用力纵身腾空,完全抗拒地心引力一样,落到屋顶上。
两股白雾旋转着,如同两条长龙扭转地缠上来。
柒顺着屋脊往前跑,靴底在屋顶上一蹬,高高跃起,避开“长龙”,“长龙”撞在屋顶上,瓦片纷飞,却又化为纷纷扬扬的纸片。
两条“长龙”头部凝出一张巨大的人脸,一青一红,长了獠牙,表情狰狞地俯瞰着他们,目光恶毒地盯视着他们。
柒加快速度,那两条“长龙”逼近,两张人脸的脸部肌肉不停地扭动,冒出腾腾的黑气,就好像煮沸了的水一样。
血红人脸张开嘴,似乎要将他们一口吞下,嘴里没有牙齿舌头,全是黑气,如同藏着一个异次空间,深不可测。
“捉稳我。”柒说着,空出左手,拔了长刀,一刀劈开了那张脸,清冷的刀光如同闪电蔓延至夜空的尽头……
漆黑的夜空如同巨大的倒扣的碗,上面出现了延伸的裂纹,那些裂纹如同藤蔓一样生长,巨大破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夜空的碎片坠落如雪,绚烂如星。
风吹散它们,吹入天空,映在柒的脸上身上,也映在阿七的眼瞳里。
要不要这么帅啊?某人控制不住地想。
在纷纷光芒中,就像打开了一扇门,一片敞亮、开阔的天地出现在了眼前。
等到白光退散,阿七发现自己躺在长椅上,身上的衣物也变回了粉卫衣和格子短裙,他一坐起身,就马上左顾右看,果然瞧见柒坐在不远处另一张长椅上。
这里是市区的中心花园,因为植物茂密,晚上除了遛狗的,也没什么人会来,一轮明月高悬,如水银般的月光穿过枝叶,斑斑驳驳地倾泻在地上。
柒双手抱着那把刀,微微垂着眸,眸色也恢复了墨色,望着面前的池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嗨,靓仔!”阿七凑过去,“我刚刚怎么了?”
“夺魂。”
夺魂从字面上理解就是夺走魂魄,被夺魂的人不会死,不过魂魄离开身体的时间长了,肯定会变成植物人。
这种事也不常见,会夺魂的妖鬼基本修为都很高,还必须和夺魂的人有因果线。
至少夺魂结婚这种事,在这二十年人生里,阿七还是第一次遇到。
之前所待的那个空间也不是正常的空间,是一种类似精神世界的地方,反正单靠他一个人是绝对出不去的。
“那真是要谢谢你了。”阿七的语气真挚。
柒却忽地压低重心,双眼紧盯着阿七的身后,一只手覆在刀柄上。
阿七扭过头,原来是那个穿婚服的青年出现在他身后。
青年没有表现出敌意,坦诚地说:“我不是来打架的,我知道我打不过。”
“那你有事?”
青年看了看阿七,又看了看柒,“不知道这位是什么关系?”
阿七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柒,“我……朋友?”
“你地倾,唔使理我。(你们聊,不用管我。)”柒后退一步,表明立场。
青年才松一口气,柒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仿佛浸透着冰霜,“但系你唔准带佢走。(但是你不准带走他。)”
虽然阿七知道这是因为他和柒被铐链锁在一起,但是这种说法真的很容易让人,啊不,让鬼误会。
青年脸色几度变化,最终挤出一抹温和的笑容,递来一张婚书,“那先看看这个吧!”
阿七眼皮跳了跳,拿过一看,不过上面写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伍家第七十七传人。
后来伍家十代单传,到了他这一代,只剩下他一个了。
“……”阿七当场表演了个颜艺。
“所以我没说错吧?”青年表情不变,但是那抹笑里有种得逞的意味,“可以成婚了吗,伍小姐?”
“但是,大佬,”特意放慢语速来强调,“我、是、男、的。”
此时的沉默振聋发聩。
“那你为什么……”青年表情快要裂开了,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阿七,目光重点落在那条短裙上。
“……”阿七语塞了,这事怎么解释,压根没办法解释。他决定转移话锋,“强扭的瓜不甜,其实我只喜欢大波靓女的,要不然解除婚约?”
“也是。”青年笑得勉强,显然他也不想要个男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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