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明素心猜测的一样，他所念的咒不过低级的梦炼，施咒者分散他自己的神魂为人编制梦境，在梦中引出心魔，最后通过吞噬别人的心魔来增强他自己的神魂。

果然控制住他的神魂，她瘫坐在地，脸色极为苍白透着几丝死亡气息，一动不动，要不是眼珠时不时的转动，她跟周围的人也没差别。

以凡人的灵魂强行催动花月夜控制修士的神魂，是一件极为冒险之事，好在刘朝阳分在她梦里的神魂少的可怜，可就是这少的可怜的神魂也差点要了她的命。

她敛起情绪，静静看着红衣女子，不是很美，一头墨发挽起简单发髻，插上根木簪，朴素极了，但一想到她脸上的笑容就跟向日葵一样的温柔灿烂；她的眉眼虽清冷却不似冰晶漫天的北境严寒，反倒像山间冷泉，清冽潺潺。

她师傅是个很慈爱的人，彼时北境也没这般寒风冷雪，她时不时也会出宗斩邪祟，收养无家可归的人。可当魔族连接北域通道，北域唯一的仙宗便首当其冲，以一宗之势力扛三百魔人一月，最终因为宗门出现叛徒，宗门尽灭，而她下山游离，逃过一劫。

现下凡间小小一城，却同时出现修真界两位修士，看来这城内秘密不少。

要封印的究竟是什么？

明素心何时发现异端，不过是此人太过心急，堂前毫不掩饰的饥渴，像极饿了许久的困兽。

同时她推测刘朝阳身上有伤，不在身体，而在神魂，毕竟修士施咒，何需凡人一同念咒，大概率神魂有损，结果也如她猜测一般

缓了许久，明素心才撑起身来，手一招，那小颗刘朝阳的神魂乖乖在她手心。

“希望我这般冒险，你可以给我带来一点有用的信息。”

手上涌出柔和白光，轻和的散出有限的记忆场景。

……

每个人的心魔梦时间有长有短，不过梦里时间与现实时间并不同，若用数字来说，梦里过去一年，外面才过一刻。

平常赐福不过一刻，众人便都会清醒，凡人去除恐惧，修士去除心魔，怎么看都是令人愉悦；不过此间席上，已然过了一个时辰，凡人的梦境也都还没有消失。

醒来很久的水之门仙人，水十环有些担忧的看着众人，再看台上的刘朝阳也双目紧闭，周围灰火荡漾的厉害，最开始他也留了心眼，可次数多了，他觉得刘朝阳不过吸收凡人一点点的灵魂来滋养受伤的神魂，无可厚非，只要不闹出太多人命，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修士的命和凡人的命是不同的！

他虽同刘朝阳达成协议，刘朝阳帮他引出心魔，他帮刘朝阳封印魔物，他既消了心魔又能拿魔物的残骸回去换功劳。

可眼下整个城主府的人都陷入梦魇，操控者刘朝阳还在吞噬灵魂，一时叫他心里有些慌乱，若这些人都死了，冰冰峰定会派人前来查看，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到时候还能博得一个为名除害的好名声。

召出水扇，浅蓝色的水波缠绕在上面，手上掐诀，嘴里念咒，一条条蓝色的水波也慢慢缠绕在一起，直至聚合成一个巨大的水球，在半空中炸开。

水球里面的水并未如想象中倾盆落下，反而像是落下绵绵细雨一般，轻柔的落在每个人身上，待到每个人的火焰都被灭掉；水扇轻挥，水龙卷卷起紧闭双眼的刘朝阳，控制住他。

众人悠悠转醒，与之前赐福不同，并未有轻松悠闲的感觉，反倒头脑昏沉，像是什么敲击过一般。

一人惊叹：“看！仙术！”

众人望着台上水龙卷悬在半空，不是仙术是什么？

其中唯有姜夫人疑惑道：“仙人，为何我弟弟在里面？”

“为何？因为你弟弟修的是邪/魔歪/道，想害我们深陷幻境，迷失自我。”

姜夫人涕泣涟涟，“三年前，仙师称他有仙缘，收他为徒，怎么可能是邪魔歪道，水仙人，您是不是搞错了？”

她又想上前给水十环跪下求情，反被姜城主拦着，语气严厉：“多亏仙师明察秋毫，为我们除害。”

旁边下人附和：“没错，每次见到刘公子，他那枯瘦的脸都让人害怕，看着不像活人，这样看来他是邪祟无疑。”

陆景元道：“既以查明，还望仙人早早处理，为我们百姓真正的赐福。”

姜夫人泣不成声的反驳：“夫君，我弟弟他不是邪魔，要真是邪魔为何要来为我们赐福？而且每次赐福后我们都神清气爽，病魔不侵？”

“难不成仙人是想将我弟弟独吞？日后只有给他一人赐福？”

姜夫人此话让众人一顿，还真有这种可能，仙人即使是仙人，不也经历了许多次刘朝阳的赐福，难不成真是为了独吞而编下的谎言？

姜夫人见众人动摇，接着讲：“我弟弟要真是邪魔，为我们赐福这么多次，即使不图我们什么，也不至于这样清瘦，只剩皮包骨，要是一直为我们操劳，那我倒信；一年十二次，三年三十六次，再加上今年四次，一共四十次。”

众人开始沉默，但门口已经被人挡住，虽面上无人质疑仙人，心里已然偏向姜夫人。

人群中的明素心揉了揉太阳穴，拎起桌上的酒杯就朝水千环砸去，压低声音，显得粗些：“去tm的仙人，为了独占赐福，不择手段，快把刘朝阳放了！”

瓷杯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众人被一激，有人丢饭菜；有人丢盘子，碗，筷；更有甚者丢鞋子，桌子。

“快把刘朝阳放了！”

“不择手段！”

“不择手段！”

……

水十环慌忙开出腰间的玉佩法器抵挡，他虽是水之门的亲眷弟子，但学艺不精，堪堪懂点最简单的防御阵法和驱魔法术，故有了眉间的蓝晶，以显身份。

怒道：“你们可知，是谁救了你们吗？要不是我，你们早……”

姜子轩打断他，“要不是你，我们早就活不了了是吧！”

“三年前舅舅遇仙缘，跟仙人一同修习，后他怜故土百姓，因此每月来一次为我们赐福，而仙人你呢？也是过了几月才同舅舅一起，说不准就是你仗着自己年长，日日打压我的舅舅，快还我舅舅来！”

见他手拿宝剑，直冲水十环，“还我舅舅来！”

水十环有着护体法器抵挡，这时稍稍清醒，不过凡人，即使杀/尽也好，杀鸡儆猴也罢，到时将水华阵散去，瘴气弥漫，总是会毒死些凡人，谁能怪罪在他头上。

“放肆！”

水扇轻挥，整个堂上之人皆震倒在地，而离他最近的姜子轩，整个人直飞出去，倒在红毯上，毫无声息。

“你们这些凡人，也敢忤逆仙人，真是狂妄！”

一时场面静了下来，在绝对实力的差距下，无人再敢讲话，也无人再敢挡他。

倒在地上的明素心嘴角一勾，手腕处出现一颗极小的光珠，直接无视水龙卷，越了进去。

刘朝阳刚睁开双眼，就看见下面一片狼藉，自己还被困于水龙卷里。

质问道：“水十环，你这何意？还不快放我下来。”

水十环露出慈祥般的笑容，“当然是拿你邀功。”

高贵的水波随着他的脚步一步一荡，再没将目光分给他眼中的贱民。

明素心心中默念：“3，2，1.”

水十环头痛欲裂，冷汗直冒，半依在桌边，水扇化为一滩水落下，水龙卷也消亡于空间，被困其中的刘朝阳，冷哼一声，“别以为你年纪比我大，就可以这般骑在我头上了，修真界可不以年纪为尊。”

一顿又道：“别忘了你的把柄可还在我的手上。”

再次污了衣裙的姜牡丹跟他弟弟一样，见局势反转，叫嚣道：“舅舅，在你赐福的时候，是母亲和弟弟拦在他的面前，可他将弟弟杀了！舅舅，你快为弟弟报仇。”

刘朝阳什么话也没说，只看了姜牡丹一眼，冰冷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具尸体，一根根灰黑色火焰向她袭去，霎时，眼神涣散，直直倒下，没了生计。

仙人大战，凡人又怎么抵挡的住，众人慌忙逃窜。

水十环眼神混沌，但还是操起水扇变出水珠攻向焰火，又被刘朝阳黑炎击破，一时水汽朦胧，灭了堂上烛火，变黑的前一秒，明素心看见刘朝阳眼中对她毫不掩饰的杀意。

明素心狼狈逃出堂门，却没跑远，佯装摔倒，倒在院中角落，旁人忙顾着逃命，再加之黑夜笼罩，不细看，根本不会发现她。

很快整个院中就静下来，还可以清楚听见堂内传来的咆哮声。

“刘朝阳！”

“那可是你的外甥女！”

“你就这样把她杀了？！”

“你这个畜/牲，你可别忘了，三年前要不是我，你能入的了仙人的法眼？！要不是我…”

“要不是你什么？我亲爱的姐姐，要不是你识人不清，那等拙劣把戏你都看不出来，我何至于半道被他推至悬崖，不过好在天可怜我，真让我遇到仙人，救我一命。”

明素心暗道：“是救了你一命，但那可不是仙人而是魔物，扣住你的神魂，每月假借赐福之名，实为完成魔物的任务，一旦完不成，便以你自己神魂相抵。”

“要周旋水十环封印魔物，又要暗自收集灵魂交给魔修，还要挑选女人享受，可真是辛苦。”

四年前，刘朝阳一心向道，后真遇仙人路过，受灵魂洗礼，有了神魂，成功迈向修真界第一步；说是一心向道，实则无所事事，一个大男人只会依靠他的姐姐；即使容貌俊秀，颇受城内千金喜欢，可随着年纪增长，无谋生之法，依靠他人又油腔滑调，这种喜欢便变的不长久。

过了一年，那仙人也没来接他回冰冰峰，心灰意冷，整日酗酒，府中乱转，遇原身杜氏从城主书房出来，当晚强行玷/污杜氏，第二日醒，将此事告知姜夫人，为保名声，姜夫人亲自动手，可到房间时，杜氏已然上吊自/杀；原身开始变的疯疯癫癫。

堂上也安静下来，像是一切都结束了，但明素心并未动身，还是瘫在地上，若不是一双清澈的眼眸睁着，跟死人无差，毫无气息，这是战场上留下的习惯，既要捡漏，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是否会有反转。

过了半炷香，明素心似猫般悄然进入堂内，一片漆黑，也没水十环和刘朝阳的踪影，她凑近看了眼皓腕上的最美遗愿并未消失，只淡了些。

忽然又听见院里的脚步声，侧身掩着门看，是折返而回的周弦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