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阁慌乱之中,连忙拉住了苏红日。
他不敢让来人知道是他的灵力置她于死地。
一只妖兽双眼发着瘆人的红光,所到之处一片焦土。
紧随其后的男子手中握着一把泛着温润白玉光泽的剑,周身布满剑阵,杀气腾腾。在满月之下,越发显得他凛然不可侵,俊美优雅。
妖兽已经被他追了许久,体力渐渐不支,它剧烈地喘息着,打算找一个替代。
苏阁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他的算盘落空,他不得不重新计划。也算苏红日命大,都这样了他还得让她多活几天。
苏阁用灵力幻化出一条长绳拴住她的腰,想要把她拉上来。
来的要是其他人就方便了,他心情不好还能一起解决,可偏偏是他。
熟悉的灵力,温润的气质,白玉般的人。
他可不敢把他阴冷的一面在他面前表露得如此放肆。
妖兽活了五百年,心智成熟,算到了追击他的修士有弱点。
他调转了飞的方向,一个猛子冲那一男一女栽去。
白衣修士双目一凝,收回手中的剑阵,猜出了它的目的,转换攻势,他握着剑坚定地落下。
苏阁觉得自己也是蛮倒霉的,他正准备把昏迷的苏红日拉上来,就感觉到有人偷袭。他本以为自己会把苏红日当成挡箭牌扔出去,没想到手比脑子快。
他被一掌击中飞落悬崖,反观苏红日好好地躺在山崖上就气不打一处来。
苏阁忍不住翻白眼,合着他谋划半天就坑了自己,要不要这样。
但是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他闭着眼睛,任由大雪过后的清冷梅香侵入他的四肢百骸。
一双温柔有力的手牢牢地箍住他,将他护在怀中。
尽管耳边的风在狂啸,惨死的怨灵的哭喊声越来越近,苏阁一点也不害怕。
第一次与这个人相遇很是狼狈,他的身上全是妖兽的血,恶臭裹住他的全身,没有一个弟子敢靠近他。苏阁虽然斩杀了不少妖兽,功绩卓越,在他靠近的时候仍是止不住地自卑,话不敢说,头不敢抬。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听见他说,修士修身修心,不可妄自菲薄。
那个时候的苏阁才敢正眼看身边的人给他的,或是鄙夷,嘲讽,讥诮,怜悯的目光。
前世众叛亲离,被逐出师门他没有怨过,被所谓的名门世族围攻他没有恨过,被那些他之前根本看不起的人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羞辱,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唯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这个人的避而不见。
连最后在鬼道劫杀他,来的也是大师兄。
他很想问,有没有后悔收他这个徒弟。
师父。
就算后悔又如何,在我少不知名的时候你是唯一的挡箭牌,绝对不会放过你。
沈修止,你不要妄想能摆脱我。
苏阁蜷缩成一团好像又跌回以前绝望的境遇。黑暗中一个人踽踽而行,刀锋霜剑穿透他的灵魂,泥泞不堪的路上连一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他沉沦在过往的虚无,居然生不出半点希望。
清脆的剑鸣驱走黑暗,将悲伤弹走。苏阁缓缓地睁开眼,模糊地看着即使坐在怨灵之气极重的死地,依旧是一片风光霁月,傲雪凌霜。
沈修止没有带乐器,只能将就着用佩剑击打出乐声唤醒苏阁。他修长的指尖落在剑身上,居然也能听出五音十二律。
“清心凝神,不要让怨灵死气影响你的神智。”他的眼睛是水洗过的晴空,苏阁被他轻飘飘地一瞟,就觉得心旷神怡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耍嘴皮的时机,苏阁静下心听着剑音,灵力渐渐散开,把待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怨灵逼走。
“你是我门下弟子?”沈修止疑惑地问道。
苏阁镇定地摇摇头。
沈修止不再多问,觉得他很有天赋,接触他的灵力还没有半息就能如此适应,并且还能化作己用,难能可贵。
苏阁道:“苏家苏阁。”
“巡世宗,沈修止。”
苏阁心道,果然这个人还真是始终如一,要是别人自报名号,恨不得把宗主二字加在头上,提升自己的地位。
巡世宗为仙门第一大宗,苏家,花家,江家,都以能送弟子入宗为荣,每过十年,巡世宗的几位仙人都会考察修士的潜力,从中选出亲传弟子。
这是散修唯一能和仙家子弟竞争的机会,所有人都挤破了头。
上辈子他一跃成了沈修止的徒弟,从此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再也没人敢拿混种在他面前说事儿。要不是后来发生的事情,他想他能在巡世宗待一辈子。
无论重来几次,沈修止还是那么特别。指望着这一世他不要和他背道而驰,刀剑相向。
虽说上辈子就是那样了。
“等天一亮,雾气散尽,我们就能出去了,苏公子还是稍安毋躁的好。”沈修止席地而坐,闭着眼睛养神。这样狼狈的境地,他也能过得如朗月清风,不愧是世家公子的典范。
苏阁坐立难安,山崖上的苏红日不足为惧,可他妹妹还不知道这事儿。要是误会了又得哭一场。
希望龙骐能安抚住她。苏阁乐观地期望。
芙蕖的四肢从经脉处渗出鲜血,几乎成了一个废人,可她不敢停歇治伤,只能硬撑着飞到据点。
半路上一个蒙面的男子拉了她一把。
他们紧赶慢赶才到了据点,一个破庙,破庙里很多穿着黑衣服的人,就等她传回讯息。
“主人,苏飞莹没死,苏红日凶多吉少。”芙蕖说这句话的时候满头大汗,焦急万分。她说不出最重要的信息,自己已经被下了咒,一想到苏阁就浑身疼痛,更别说提他。
“苏红日这枚棋子可有可无,只是她的性命你保不下来吗?”为首的黑衣人穿着一身大氅,从头遮到脚,看不出身形,听不清他的声音像谁,伪装的技术天衣无缝。
“芙蕖无用。那个人很厉害,还和苏家有联系。就是他救下了苏飞莹。”芙蕖口不能言他,手不能写他,只好旁敲侧击。
之前拉她的黑衣人,不满地说:“苏家弟子那么多,我们怎么确定是谁?”
芙蕖的脸色苍白,她断断续续地说:“苏家,苏家最让人讨厌的弟子,那个,那人是。”一切戛然而止,芙蕖生生地断了气。
黑袍男人叹了口气,“芙蕖已经完成了她的使命,要厚葬她。能给芙蕖下咒的人修为必定了得,你们以后遇上了也要记得避让,不要盲目地冲上去。”
黑衣男子点点头,他又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可要我们做些什么?”
黑袍男人思索了一会儿,他道:“各家的人都要藏好了,不要露出马脚被人抓住。”
“那两兄妹呢?”
“我自有分寸。”
“是。”
破庙里黑压压的一片人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才蒙蒙亮,苏阁就听见微弱的呼喊声,他立刻睁开眼。
是飞莹。
他见沈修止还是昨晚的姿势,一动不动地打坐,心里佩服不已。他昨夜不敢表现出灵力和他一脉,放任自己睡得天昏地暗,不可否认这是他睡得极好的一夜。
“天快亮了,怨灵不会出来作祟,苏公子可自行离开。”沈修止睁开双眼,清冷地说。
苏阁也淡淡地笑着,“不用叫我苏公子,苏阁就好。”
沈修止有些诧异,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苏阁。”
苏阁压下嗓子眼里的那声师父,他平淡地说:“沈宗主保重。”
“别过。”
苏阁一直感觉到那股灵力渐行渐远才长舒了口气。
看着他的背影,苏阁觉得自己再也不能顺利叫出那句师父,心有芥蒂,万年难消。
“飞莹,我在这里。”
苏飞莹一直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她跑过去死死地抱住他。
龙骐慢慢地踱着步子,实在嫌弃。
苏阁温柔地摸着她的头,轻声安慰,“没事,昨晚发生了小意外,现在全部都解决了。”
苏飞莹点头如捣蒜,半点不怀疑。“昨夜苏红日跟我说你已经死了,可你现在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真的吓了我一跳。”
苏阁笑而不语,他是又死了一遍,可这条命阎王爷见了都绕着走,才又回到人世间为非作歹。
“她搞错了,误以为我死了。”
“哥哥昨夜使得的什么招数,那样厉害。”
苏阁小心翼翼地说:“你不怕吗?对正道来说我这可是邪门歪道,被发现了会被废除灵力的。”
苏阁可不怕灵力被废,上辈子已经试过一次了,可他还是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修炼法则,后来无论是正道还是歪道,都没人敢在他的面前议论。
苏飞莹乖巧地摇摇头,“在我心中,哥哥和那些邪魔外道可不是一样的。你只是哥哥。”
苏阁的心像是被人放在暖水里,舒畅到极致。
“苏红日怎么办?”苏飞莹问道。
苏阁刚想说什么,就感觉一股灵力向这个方向来。
他小声地说:“接下来都听哥哥的,你不要插手。”
苏家弟子成群结队地涌了过来,就见苏阁扶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苏红日。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