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魄殿的殿门缓缓推开,一股古老而精纯的灵气扑面而来,瞬间将萧诧和蛮胡子包裹。殿内通体由淡蓝色的冰晶筑成,地面刻着无数星辰流转的符文,符文中央的高台上,那枚淡蓝色玉简悬浮在半空,周围的白光中,虚天鼎的虚影愈发清晰,鼎身上的龙纹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游动。
“好浓的灵气!”蛮胡子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他的身躯竟微微震颤,尸煞中隐隐泛起一丝生机——这灵气太过精纯,连尸身都能滋养。
萧诧却没急着靠近高台,他盯着殿内的冰晶墙壁,隐约看到壁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可那影子竟不是此刻的黑丝袍模样,而是前世玄骨上人那副阴鸷苍老的面容。“不对劲,这殿内有幻境。”
话音刚落,殿门突然“咔嗒”一声合上,殿内的符文瞬间亮起,白光从玉简中爆发,将两人笼罩。萧诧只觉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已不在冰魄殿内,而是站在一片熟悉的乱葬岗上——正是他前世初次修炼玄阴诀,吞噬低阶修士残魂的地方。
“这是……我的记忆?”萧诧皱眉,只见乱葬岗上,年轻的“玄骨”正用噬魂铃抽取一名筑基修士的魂魄,那修士的惨叫撕心裂肺,而“玄骨”的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贪婪。
突然,场景切换,变成了极阴岛的演武场。年轻时的极阴和极炫正跪在地上,萧诧站在他们面前,手里拿着一枚沾着血的玉简:“修仙界弱肉强食,你们若想活,就得比谁都狠,比谁都多疑——连师傅的话,都不能全信。”
画面再转,是虚天殿外的海域。他正抢夺一名散修的储物袋,袋里装着一株刚采来的千年灵草,那散修被他的紫火灼伤,哀求着“饶命”,他却毫不犹豫地补了一道黑气,将其魂魄吞噬。
“这就是你。”一道清冷的女声在虚空中响起,不是萧诧认识的任何人,却带着冰魄仙子独有的威严,“贪天地法宝,嗔同道相争,痴修为执念,杀孽缠身,却从未对这乱星海有半分回馈。你夺灵草,毁妖兽,抢资源,只知索取,不知平衡,此为‘恶’;你教徒弟多疑,传弟子狠厉,自身灭师,反遭徒杀,此为‘因’。”
萧诧猛地抬头,却看不到说话人的身影,只有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闪过:被他抢过的散修、被他炼化的妖兽、被他间接害死的无辜修士……每一张脸都带着怨恨,围在他身边,无声地控诉。
“我……”萧诧张了张嘴,想辩解“修仙本就弱肉强食”,可话到嘴边,却卡在了喉咙里。他想起重活一世后的心魔关,想起因果八苦鉴里的轮回,想起自己杀极阴时的决绝,也想起极阴那句“我早就没有师傅了”——是啊,他教徒弟“狠”,却忘了教“守”;教“多疑”,却忘了教“信”;他恨极阴欺师灭祖,却忘了自己当年,也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师傅。
“心中有恶,则处处是地狱;心中有善,则处处是天堂。”女声再次响起,“冰魄鼎(虚天鼎)乃上界至宝,若落于滥杀无辜、只知索取之辈手中,只会徒增乱星海的浩劫。你过了心魔关,却未悟‘因果’,此关,你不及格。”
幻境中的怨恨面孔渐渐消散,萧诧站在一片空白的空间里,第一次静下心来反思:他修鬼道,以阴煞为生,便觉得“魔”是天经地义;他抢资源,杀仇敌,便觉得“弱肉强食”是修仙真谛。可这乱星海的灵气、灵草、妖兽,本就是天地自然的一部分,他只知掠夺,从未想过平衡——就像地阴衣吞噬血肉,若只吞不养,终有一天会反噬自身。
“道法自然……天人合一……”萧诧喃喃自语。他想起幻境中那株被他抢夺的灵草,若那散修能将其种下,日后或许能结出更多种子;想起那些被他炼化的妖兽,若能留其血脉,或许能维持海域的生态。魔亦是自然而生,不是天生的“恶”;仙也不是天生的“善”,不过是世人给不同修行之路取的名字罢了。
“念起即生,念绝则灭……烦恼由自生,福孽由自作……”萧诧忽然笑了,笑得有些怅然。前世他灭师,是为了夺玄阴诀;极阴杀他,是为了夺虚天鼎线索——这何尝不是一场因果循环?他当年种下“狠厉”的因,便收获了“被背叛”的果;他种下“杀孽”的因,便收获了“心魔”的果。
画面再次切换,这次是极阴和极炫刚拜他为师的时候。两个半大的孩子,一个眼神阴鸷,一个面带怯懦,跪在他面前,喊着“师傅”。他那时只觉得两人有修仙天赋,便收下了,教他们玄阴诀,教他们如何杀人夺宝,却从未问过他们愿不愿意走这条路。
“极炫……”萧诧忽然想起那个怯懦的徒弟,后来因不敢对他下手,被极阴所杀。他那时只觉得极炫“废物”,现在想来,或许那孩子,本就不适合走鬼道这条路。“我多疑,便教得徒弟多疑;我灭师,便教得徒弟灭师……唉,冤孽啊。”
就在这时,虚空中突然飘来一缕淡金色的光纹,光纹凝聚成一行行古老的文字,悬浮在萧诧眼前——竟是一本名为《金刚经》的功法道韵!文字没有具体的修炼法门,只有“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偈语,却带着一股能涤荡心神的力量。
萧诧盘膝坐下,闭上双眼。这些偈语与他的心魔关感悟、幻境中的拷问渐渐融合:他贪法宝,是因为“住”于修为的执念;他嗔仇敌,是因为“住”于仇恨的执念;他痴鬼道,是因为“住”于道路的执念。若能“无所住”,不被贪嗔痴束缚,即便修鬼道,也能走出自己的道。
地阴衣上的幽冥草忽然泛起淡金色的光芒,与虚空中的光纹相呼应;丹田内的紫火不再是纯粹的阴寒与暴烈,竟渐渐染上一层温润的道韵;连他的元婴,也从纯白之色,变成了泛着淡金的莹白,气息变得沉稳而内敛。
殿外的蛮胡子,此刻也陷入了幻境。他看到了蛮家被极阴灭族的场景,看到了自己被极阴折磨的痛苦,可当他想冲上去报仇时,却看到萧诧在幻境中静坐悟道的身影,听到了那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愣了愣,忽然觉得心中的恨意像被温水融化的冰,渐渐消散——极阴已死,灭族之仇已报,再执着于仇恨,不过是给自己添烦恼。他也学着萧诧的样子,盘膝坐下,尸煞渐渐变得平和,不再像从前那般暴戾。
不知过了多少岁月,冰魄殿内的符文渐渐黯淡,虚空中的《金刚经》道韵缓缓融入萧诧体内。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周身的气息骤然暴涨——元婴中期的修为瓶颈瞬间破碎,直接突破到了元婴巅峰!
丹田内的元婴已能清晰地开口说话,声音带着道韵:“凡所有相,皆是虚妄;魔亦非魔,道亦非道……”
萧诧站起身,活动了下身躯,只觉体内的阴气与道韵完美融合,紫火随手一挥,不再是单纯的毁灭之力,竟能在焚毁后留下一丝生机;地阴衣上的幽冥草,也能吸收阴气后,释放出微弱的净化之力,不再只食血肉。
“悟道了……”萧诧微微一笑,看向高台的玉简。此时的他,再看那枚玉简,已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冰魄仙子的意志——不是要筛选“善”或“恶”,而是要筛选“悟”或“迷”。若执迷于“魔”的表象,即便修为再高,也走不长远;若能悟透“道”的本质,即便修鬼道,也能成就大道。
蛮胡子也缓缓睁开眼,双眼不再充满戾气,而是多了几分平和。他站起身,活动了下身躯,笑道:“玄骨,我好像……不那么恨了。”
萧诧点点头,迈步走向高台,伸手握住那枚淡蓝色玉简。玉简入手即化,化作一道冰蓝色的光纹,融入他的识海——光纹中,不仅有虚天鼎的运行咒令,还有冰魄仙子留下的一段话。
可还没等他细品这段话,高台上的白光突然暴涨,虚天鼎的虚影竟猛地凝实!一尊半丈高的玄黑鼎器缓缓浮现,鼎身刻着九龙绕柱的纹路,鼎口泛着淡淡的冰蓝光芒,正是他在虚天殿外远远见过的虚天鼎模样!
“这是……虚天鼎?!”萧诧猛地愣住,瞳孔骤缩,手里的咒令光纹都差点散开,“不对!虚天鼎不是在韩立手里吗?当年虚天殿一别,我分明感知到鼎的气息跟着他走了,怎么这里还有一个?”
他快步上前,指尖轻轻碰了碰鼎身。冰冷的触感传来,鼎身竟微微震动,与他识海中的咒令产生了强烈的共鸣——这绝不是仿品,是货真价实的虚天鼎!
“难道……冰魄仙子当年铸了两个鼎?”萧诧眉头紧锁,脑海中翻涌着疑惑,“可上界至宝,怎会轻易铸两尊?还是说,一个是‘实鼎’,一个是‘虚鼎’?或者,一个主阴,一个主阳?”
他想起极阴玉简里提过“虚天鼎乃冰魄仙子引上界真水所铸”,又想起韩立身上那尊鼎似乎更偏向“储物”与“防御”,而眼前这尊鼎,却带着浓郁的冰煞与空间气息,像是能引动轮回之力——两尊鼎的气息明明相似,却又隐隐互补。
“这两个鼎到底有何秘密?”萧诧围着鼎器转了两圈,指尖咒令光芒闪烁,尝试催动鼎身。鼎口瞬间喷出一股冰蓝寒气,寒气在空中凝成一道虚影,竟隐约映出韩立的身影——此刻的韩立似在一处洞府中,正用灵力滋养另一尊虚天鼎,鼎身上的纹路与眼前这尊,恰好能拼成完整的九龙图案!
“竟是……子母鼎?”萧诧心中一动,又或是“阴阳鼎”?冰魄仙子留下两尊鼎,分落下界,难道是要待“悟者”集齐,才能解锁真正的上界秘密?
“玄骨,你发什么呆?这就是虚天鼎?”蛮胡子凑过来,好奇地戳了戳鼎身,却被鼎口的寒气冻得缩回手,“好家伙,比万古封绝冰还冷!”
萧诧收回思绪,压下心中的疑惑,将咒令彻底融入鼎身。鼎器缓缓缩小,化作巴掌大小,落在他掌心。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这尊鼎建立了绝对的联系,同时,与韩立那尊鼎之间,也多了一道若有若无的感应——只要他愿意,或许能通过这道感应找到韩立。
“先不管两尊鼎的秘密。”萧诧握紧小鼎,眼中闪过明悟,“冰魄仙子的留言里说‘解吾轮回之困’,想来这两尊鼎,正是解开她轮回秘密的关键。至于韩立……日后总有机会碰面,到时再探究鼎的真相。”
他抬头看向殿外,冰魄殿的符文已彻底黯淡,遗迹的气息开始消散。“我们该走了。乱星海不仅有虚天鼎的秘密,还有两尊鼎引发的风波,接下来的路,怕是更不平静了。”
蛮胡子点点头,跟着萧诧走向殿门。两人并肩走出冰魄殿,身后的遗迹缓缓沉入玄冰海沟,只留下漫天飘落的冰晶。萧诧掌心托着虚天鼎,感受着鼎内的冰煞与识海中的道韵,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重活一世,他不仅报了仇,悟了道,还得了上界至宝,更发现了虚天鼎的惊天秘密。
而远处的乱星海深处,正在修炼的韩立突然睁开眼,看向极北的方向,眉头微蹙:“怎么回事?虚天鼎突然有了感应……像是有另一尊鼎在召唤它?”他低头看向身前的鼎器,鼎身纹路微微发亮,竟与极北方向,形成了跨越海域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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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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