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裴氏、炀行的事都压到一起，加上裴炎最近基本有空就和程阳待在一起，所有有段日子没与王威见面了。

正巧这天他们学院一位颇有分量的学长归国，攒了个小范围的聚会。裴炎推脱不开，便也应邀前往。

聚会设在城郊一处低调的私人会所，到场的虽都顶着‘校友’的名头，但本质上仍是商圈新贵与精英的交往。然而，在这个非富即贵的小圈子里，裴家依旧是无可争议的庞然大物，其根基之深、触角之广，远超在座大多数人的积累。

而裴炎本人，更是这个小团体中绝对的中心，相比其他还在受家族庇荫的人，他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全面接手了裴氏集团的核心权利，更以一手创立的‘炀行’在资本市场上频频亮出雷霆手段。最近接连主导的几宗大型并购案和投资，精准狠辣，早就传开了。

因此，尽管此刻不乏当年的同窗，更有许多年纪资历都长于他的人，但无形的实力鸿沟依然让大多数还在家里历练或独立创业的同辈们，只能带着敬畏或羡慕的目光远远观望。

少数几位极有能力的人形成一个旁人难以融入的核心圈子。

王威更是唯一一个称得上和裴炎交情匪浅的‘自己人’。

应付完几波寒暄，王威瞅准空档，将裴炎拽到相对僻静的角落坐下。

“我说小裴总。”王威打量着他，熟稔又疑惑的调侃：“您老人家这是躲哪个深山老林里闭关去了？人间蒸发几个月，电话信息都跟石沉大海似的。知道的以为你搞事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走桃花运了。”他故意拖长了调子，促狭地眨眼：“莫不是被哪路神仙迷得脱不开身了？”

本是随口一句玩笑，谁知话音刚落，就看见裴炎那张惯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浮现出一种极其罕见的、近乎柔和的神色。

他眼睫微垂，几秒后，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王威脸上戏谑的笑容瞬间凝固，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啊？？？”

他眼睛瞪得溜圆，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就裴炎那副‘为爱守寡’的样子，向来对众多追求者都视若无睹的万年冰块？竟然说自己脱单了？！

“不是，哥们儿，没发烧吧？”王威想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被对方一个眼神制止在半空。他收回手，心里惊涛骇浪：“你别是骗我玩吧，我认识吗？”

“认识。”裴炎抿了一口酒，语气平静无波：“有空介绍给你认识。”

“噗——咳咳咳！”王威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猛地抓住裴炎的手臂，声音陡然拔高，引得附近好几道目光投过来：“我的个亲娘祖奶奶！原来是真的？！快从实招来！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把你这棵铁树给催开花了？！你今天不告诉我个所以然，我天天去你家门口堵人！”

看王威抓耳挠腮的模样，裴炎唇角牵起一个极其浅淡的弧度：“你可堵不着。”

“什么意思？”王威猛地回过神：“你特么，这么快同居了？”

王威跟裴炎在国外鬼混多年，自认见过裴炎各种状态，冷酷的、疲惫的、崩溃的，可以说裴炎最糟糕的样子他都见过，却唯独没见过现在这般…温柔？这简直比看到冰山喷发岩浆还稀罕！

好奇心爆棚，王威急切地追问：“到底是谁？还我认识？圈里的？还是……”

裴炎打断他，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安定：“是我一直喜欢的那个人。”

“什么？！”王威倒抽一口冷气，脸色‘唰’地变了，刚才的八卦和兴奋瞬间消失。

他凑近裴炎，怒其不争道：“你他妈疯了？！你忘了以前为那个人把自己折腾成什么鬼样子，差点连命都搭进去！那教训还不够惨吗，你现在还敢和他在一起？！”

王威虽不清楚裴炎和‘那个人’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永远忘不了裴炎活着还不如死了的颓废样，别说是裴家人，那几乎堪称王威心头最大的阴影。

他无法理解，裴炎这么聪明、好强的一个人，居然为了一个男生把自己放逐般堕落，而且现在竟然再次跳进同一个坑。

面对王威毫不掩饰的担忧和指责，裴炎却开口维护：“那是我自己的事，和他没有关系。”他顿了顿，语气满是怀念：“无论发生过什么，他都是这个世界对我最好的人。”

王威张了张嘴，把嘴巴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算是明白了，裴炎不允许任何人，对那个人有一句诋毁。

王威只能在心底无奈叹息：完了完了，裴炎这是彻底魔怔了！那个人当初但凡对裴炎有哪怕一丝心疼和不舍，又怎么会看着他在国外酗酒打黑拳，变成那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他挫败地灌了一大口酒，对那位能把裴炎迷得如此神魂颠倒的人愈发好奇，他非得亲眼看看，这到底是何方妖孽！

通宵达旦地忙了几个月，程阳他们的游戏总算初见雏形。在魏向天和一群小年轻的撺掇下，世游全体员工如同丧尸出笼，浩浩荡荡杀向新开的川菜馆。

技术导向的公司没那么多规矩，落座便是一片吵嚷点菜声。程阳本就疲惫不堪，被这喧闹一激，只觉得脑壳嗡嗡作响。

“行行行，别争了，都点上，都点上！”

一个小程序看着菜单犹豫：“太多了吧？要不这鱼、还有虾先不点了。”他们是过惯苦日子的，虽然程阳和魏向天对公司员工向来大方，但没有投资那段时间，他们也是天天泡面当饭吃的。

程阳哭笑不得：“不差这一口！大家辛苦了这么久，今天算阶段性胜利，必须敞开了吃！”说完便扬声招呼服务员上酒。

裴想乖巧地挨着程阳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心里暗忖：抱紧她哥的大腿，还能差这点？只要阳阳哥稍露点缺钱的苗头，她哥怕是敢把裴氏卖了把钱捧过来。这群人真是太大惊小怪了！

程阳的话像打开了闸门，连日鏖战的小年轻们终于放松下来，脸上有了真切的笑意。他们一边眉飞色舞地争论着游戏优化细节，一边推杯换盏，喧闹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裴想被这气氛感染，趁程阳没注意，偷偷伸手去够桌上的啤酒瓶。刚倒满，杯子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提了起来。

“怎么，你也要学？”程阳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你后脑勺长眼睛了？”裴想不服：“别人都在喝！”

“哪个‘别人’？”程阳下巴朝旁边一扬：“看清楚，咱们公司的女同胞，可都滴酒未沾。”

裴想抬眼望去，果然，仅有的几位女员工都端着饮料在聊天。她顿时泄了气，悻悻地捧起自己的豆奶猛灌。

这时，一个刚进公司不久的美术端着酒杯挤过来，满脸兴奋：“程哥！这杯必须敬您！最后拍板那个效果，做出来绝了！”他从顶尖院校毕业，本以为这就是个小公司，但进来才知道，这里的人虽然看着不修边幅，但一个个都是大神。

特别是程阳，明明是计算机专业，但对游戏框架、美术、角色设计、剧情都很精通，那脑洞开的，他敢打包票，公司里100%都是程阳的迷弟，这人的能力太强悍了。

程阳笑着正要举杯应和，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包间门口的身影。

裴炎站在那里，穿着一身深色的休闲装，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精准地落在程阳身上。

“咦？裴总怎么来了？”有人顺着程阳的目光发现了门口的不速之客。

“大概是来接想想的吧。”其他人不以为意。因为裴想天天往公司跑，程阳给她找了个勤工俭学的理由，还好他们公司的人都是马大哈，虽然大家技术一等一，但情商堪称东非大裂谷，愣是没觉着裴氏那么大一公司，裴想怎么偏偏跑世游来勤工俭学。

程阳心头一热，快步迎了上去：“来了怎么不叫我一声？”

“看你正忙。”裴炎的目光在他略显疲惫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即扫过喧闹的人群，沉稳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住了几分嘈杂：“听说游戏初步告捷，这一顿我请了，今天大伙放开了吃。”

裴想转头翻了个白眼，她就说吧，这两个人，太气人了！但是，她也好羡慕啊。

“嚯！”魏向天也凑了过来，带着促狭的笑意：“这唱的哪一出？刚橙子拍着胸脯说算他的，你这半路杀出来截胡？看来今天你们得有一个人欠下一顿了。”

众人哄笑起来，气氛更添几分热烈。

落座时，程阳顺手给裴炎倒了杯温热的茶水：“先喝点水润润。这家的水煮鱼是招牌，一会儿你尝尝。”

席间依旧人声鼎沸，众人热烈地讨论着游戏前景。裴炎安静地听着，目光大部分时间都专注地停留在程阳身上，看他神采飞扬地描绘着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