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文权说着带着纪晴和沈念安两个人七拐八绕的绕到了一条街上，街上开着不少商铺，卖什么杂货的都有，里面不少人认识纪文权，见到了要么点头示意要么就打招呼问要不要进来坐坐。

一直走到一个拐角的地方，门头不大，里面却放着不少书，教辅资料很多，不过看着纸业泛黄，质量非常一般，纪晴摸了摸，大概知道这些都是盗版书。

“这些书都是定价的两折呢，便宜，你看你们要什么书？”

正版书质量很好但价格也很贵，这时候的人们对知识产权也没什么概念，只知道能买到便宜的能用的就好了。

纪晴给自己和沈念安一人挑了一本数学资料，她现在没钱，大伯肯定也不会要她钱，白吃白喝，即使对方是自己亲大伯，她也挺不好意思的。

纪文权本来不认识沈念安，但纪晴在介绍的时候将沈念安塑造成一个家境贫困但是自强不息，有着很高数学天赋的少年之后，纪文权看沈念安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在特地挑选几道数学题让沈念安做题，亲眼见沈念安思维敏捷，条理清晰，反应速度极快，纪文权看沈念安的眼神可以称得上是怜爱了。

纪晴本来选了两本，纪文权大手一挥，又给两人买了好几本。

买完之后，纪文权要带纪晴和沈念安吃午饭，纪晴连忙摇手说自己和沈念安在派出所里面已经吃过了，纪文权不相信，还是到了一个小馆子，要了两个炒菜，三个人吃了一顿饭，又到了公用电话亭打了电话到村里，转告纪文川孩子在自己身边。

纪晴很有些愧疚，因为她知道，大伯每次来进货都是天不亮就赶车，到很晚才回去，中午是不吃的，饿了就喝点水充饥，今天因为自己又是买书又是吃饭又是打电话的，花了不少钱，暗地里决定到时候让自个儿爹把钱给补上。

两个人又陪纪文权进货，帮着提了不少东西，等搞好了已经下午了，到了乡中，纪晴拉着沈念安也跟着下了车帮忙卸货，果然见到大伯娘挑着担子守在路边。

“晴晴，你怎么在车上，你爸你妈呢？”

纪晴将情况简单跟大伯娘说了，又把大伯给自己买书买饭吃的事儿说了，又说到时候会让妈妈过来把钱补上，大伯娘连忙摆手道：“哪里就缺了你这几个钱呢！”

说完看着大伯很是意味深长：“反正也是他自己的钱。”

堂妹傻乎乎的拿着狗尾巴草在一旁编小动物玩，沈念安不明所以很有些局促，纪晴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大伯还有私房钱呢，本来没事，她一说，大伯私房钱铁定是被发现了。

纪晴吓得住了声，不敢再多说，只心里想，果然她还是太年轻了。

两人回家已经有些晚，大伯娘喊两人吃饭两人也不敢多留，大伯正准备把货运回去就送两人回家的时候，看到纪文川拿着电筒过来了，旁边还跟着小黑。

小黑见到纪晴就汪汪的叫。

纪晴本来还没当一回事儿，可看到纪文川黑着脸就有些害怕，拉着纪文川的袖子，怯怯地喊了声：“爸，我等会儿就回去了。”

“你还知道回去，你妈现在还在外面找你！”

纪文川很想像纪晴很小的时候那样打一顿长长记性，不过想到纪晴已经十来岁了，已经懂好歹了，大哥他们也都看着，还有这小男孩，好像是同学，也不能丢了面子让抬不起头，不能打，就只好骂了几句，又转身向纪文权道谢。

“我赶紧给村里挂个电话让云秀别找了。”

大伯娘说着就打电话去，大伯将书本拿给纪晴，跟纪文川解释道：“两孩子马上要考试了，心里紧张，让我带他们买几本资料呢，你别急了，这么大个孩子还能丢掉么？”

“大哥你不知道，上次就是晴晴她贪玩，不知道去了林子里哪个犄角旮旯撞了不干不净的东西，回家就发烧，今天天这么晚了还不见踪影，你说我着急不着急？”

“话虽如此，但是——”

纪文权有意想帮纪晴说点儿话，不过话头被纪文川截住了：“大哥，沈家庄沈老二家女儿不见了，有说跳水死了的有说跑了的，那我可不担心晴晴么，咱这地儿，也不是没发生过小孩丢了的事。”

听到沈梅的事情，纪晴和沈念安偷偷对了个眼神，乖巧的站在一边，一声不吭。

纪文权觉得有小孩在场，不好说这些，纪文川却不管：“我就要说呢，虽然咱们周围邻里乡亲的都认识，可小心一点总不会错的，总要让她长个记性。”

纪文权就不再说话了。

大伯娘田英挂了电话过来，让在这儿吃饭，纪文川没说什么，通了电话也就不担心顾云秀还在瞎找了。

“纪老师，阿姨，我爷爷还在家等我，我担心他等着急，我不在这儿吃饭，就先回去了。”

天色已经昏暗，沈念安也担心爷爷在家里见不到自己着急，纪文川也不想让大嫂忙碌，再加上眼前这个小男孩年纪也不大，学校距离沈家庄虽然比花水村近，但总归到了晚上，还是不放心的，也就带着两小只告辞了。

田英本来也没多做饭，见状不再留人，从整理好的货物里找了些面包零食塞进了纪晴和沈念安的口袋里，让路上饿了吃。

沈念安不好意思红了脸说不要，田英拽着已经塞进了裤子口袋，纪晴拉了拉沈念安的袖子示意收下来没关系，沈念安才收了下来。

天上没有月亮，星星却很多，星光不如月色明亮，却还是能够照得见路面，只是不像满月时候的明亮澄澈，过了大路就要转到一条下坡的小路，一边是山林，一边是田地，林中树木稀稀疏疏，映在夜里，落下了斑驳的影子，林中还能看到几块凸起的土堆，那是坟包，带来些许令人害怕的意味。

虽然纪文川骂了自己，可纪晴还是非常庆幸，若是她一个人，哪怕身边有沈念安，她也一定会吓的要死的。

有风吹过，树影婆娑，晚上田野除了虫鸣蛙叫就没什么人，现在还没到夏夜，又临近农历三月三，纪文川捡了树枝扎了个简易的火把点了，将火把递给沈念安拿着，自己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牵着纪晴，纪晴牵着沈念安，沈念安另一只手拿着火把，胳膊还挎着个篮子。

小黑狗跟前跟后的跑着。

火光很好的驱散了春夜的寒意，纪文川闷头赶路不说话，纪晴知道还在生气了，也不敢说话，只在路上不时的晃晃沈念安的手，示意他别怕。

小路蜿蜒到沈家庄，村口种了两株榆树，像是守卫者沈家庄的将士，沉默的矗立着。

树前面有个身影来来回回的走，还有一点火光。

等走近了，就听到对方在喊：“是小安吗？”

在夜晚的乡野中，不能轻易的喊人大名，说是若被孤魂野鬼听到，就会被勾了去。

苍老的声音一出，沈念安就听出来了，急急的答应了一声，还没等走几步，对方已经迎了过来，果然是沈爷爷，手里还拿着一根点燃的烟，火光映照下是满脸的焦急之色。

“你这是去哪里了，怎么一直不回来！”

沈爷爷埋怨了沈念安几句，又向纪文川道谢，简单寒暄几句，纪文川急着要回家，沈爷爷也就没说什么到家里喝喝茶之类的话了，两人心照不宣这是三月三，本地人称的鬼节，晚上根本就不会有人出来走动，纪文川还带着纪晴，更是要赶紧回去。

纪晴接过火把，将篮子里的书拿了两本出来给沈念安，沈念安拿着书，想要说些什么，又欲言又止的样子，纪晴笑笑：“考试前把这两本资料做完呀！记住了吗？”

沈念安重重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你赶紧跟沈爷爷回去吧，等我有空再来找你玩。”

纪晴朝沈念安挥挥手，牵着纪文川的手蹦蹦跳跳往前走，纪文川眉头控制不住的跳了两下，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赶紧带着纪晴朝家里赶过去了。

沈念安看着纪晴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才捧着书默默往家的方向走。

沈爷爷吸了口烟，催着沈念安加快速度。

到家了，沈爷爷才放下心来，本地说法这天晚上，地下鬼门关大开，那些小鬼们都要出来玩的，小孩子火力弱，万一不小心被勾住了魂，那可就麻烦了。

村子里之前有个姑娘，就是赶夜路回来，据说是被山鬼迷了眼，压根就认不得自己家里的人，找了好多医院都没有用，这姑娘的家人什么办法都试过，后来有人指点要怎么招魂后，这姑娘的娘先是对着迷瞪的姑娘指桑骂槐的骂了一顿，然后嘴巴含了一口酒直接对着姑娘的面门喷过去，说也奇怪，这姑娘晚上起了高烧，退下来也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了。

沈爷爷虽然念过几年书，认得几个字，相信科学，可乡野之中，有些事儿实在是说不清道不明，他到了这个年纪，别说听过了许多，自己也见过一些说不明白的事儿，总还是有不少忌讳的。

更何况，村子里的沈梅丫头不见了，谁也不知道是跑了，还是出事了，又是三月三，怪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