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柏生愣了。

“自……自己，建，建战队？”他说话都不利索了，“不是，你认真的？你知道建一个战队有多复杂，要花多少钱吗？你……”

“我知道。”秦壬直接道。

宋柏生被他这三个字说得气焰消失，弱弱道：“你怎么知道的？”

“以前，我专门了解过。”

“了解？我们俩以前时时刻刻都在一起，你不是在训练就是在比赛，哪来的时间了解这……”

一个荒唐的想法涌上宋柏生心头，他止住话头，抬眸凝视着秦壬，眉头紧皱。

是了，秦壬是哪里来的时间了解的这些？

这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宋柏生甚至没来得及考虑很多事。

他甚至没注意到，很多事情和前世都不一样了。

前世他被经理叫去办公室的时候，秦壬有出现吗？

那时秦壬被老板叫去谈话一直谈到刚刚练习赛，他们谈了什么？那时候的秦壬也没提到过要离开wm的事。

他为什么会有时间了解建立战队的事？他为什么要了解建立战队的事？因为自己被禁赛吗？可是禁赛公告今天中午才刚刚发下来，秦壬难道会未卜先知吗？

难道……

一个个可疑点涌上宋柏生心头，让他心脏如擂鼓一般，砰砰砰乱跳个不停。

他向来是个藏不住事的人，什么感情想法都放在脸上。

秦壬看着他的表情，抬手把他紧皱的眉头抚平：“怎么了，这眉毛都快能夹死苍蝇了，刚才那苍蝇也不在这里啊。”

宋柏生深呼吸几次，做足了心理准备：“秦壬，你是重生的吗？”

这话问出口他就后悔了，先不说重生这件事多离谱，秦壬本来就是个很坚定的唯物主义，谈起前世今生、平行世界这些概念时，也都是抱着玩笑的语气。

问他这个问题，简直就像是问一个网瘾少年高考能不能考七百五。

果然，听见他这样说，秦壬浮在他眉头的手微微一顿，片刻后又缓慢地挑了挑眉：“什么？”

虽然不妥，但话都已经说出来了，宋柏生心想，干脆就一错再错吧。

反正秦壬不会把他送进神经病院。

这样想着，宋柏生开口道：“你，是不是重生的？”

“为什么会这么想？”除了一开始的愣神，秦壬脸上没再有任何其他表情。

现在的场景有些尴尬，但宋柏生顾不上……一般人被问到“你是不是重生”这种荒谬的问题，会是这样的反应吗？

他心跳得越来越快，直觉自己是对的。他胡乱抓了把头发，开诚布公的说：“就是，这是可能有点玄幻，我是说......你相信我吗？”

秦壬挑了挑眉：“你以前跟我讲的故事都很玄幻。”

“以前都是假的，”宋柏生佯装瞪了他一眼，“诶不过......我也还没搞明白这次是不是真的。”

秦壬叹了口气：“你说，我信你。”

宋柏生一愣：“你信我？”

“我信你。”

信。

宋柏生太久没听过这个字了。

虽然说的并不是同一件事，但他还是一时有些恍惚，又突然觉得鼻头酸涩，蓦地移开视线。

“我——”

秦壬没催他，只是默不作声的继续等着，像是在给宋柏生组织语言的时间。

他的眼神十分温柔，像是暖春的一汪清泉，一不小心就会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宋柏生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视线，突然无端想着，秦壬为什么会这么温柔呢？

秦壬的家境不错，是个小少爷。但因为父母，他和家里关系并不好。

他五岁后就被养在外婆家，也就是宋柏生隔壁。

秦壬的外婆是个很和蔼的小老太太，每天都笑呵呵的，但其实她的身边除了秦壬，并没有其他人。

宋柏生小小年纪就心疼得不得了，整天往隔壁跑，慢慢就了解到了秦家的情况。

秦家是个不小的家族，一般家族越大，家里乱七八糟的事和规矩就越多。而秦壬从这样的家庭中出生，自然就要遵守那些破家规。

但幸好秦壬早早就被送到了他外婆家，没被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养成一个刁钻古板的性子。

***

宋柏生这样想着，慢慢张开嘴：“我啊，虽然我现在都还没搞清楚状况，而且这事说起来真的，真的，真的有点玄幻，但是我啊，我……”

他顿了顿，抬起头看着秦壬：“我好像是，重生的。”

他本以为会看到秦壬或错愕或震惊的脸，可没想到这人只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哑声道：“我也是。”

准备坦白似乎需要很久，可接收对方的坦白似乎只需要一瞬间——当然，消化掉这个信息所需要的时间，可就没有那么短了。

宋柏生现在算是明白了这句话。虽然他一开始就有所怀疑，但是当对方把真相摆在台面上时，他的大脑直接宕机了。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宋柏生脑子还没转过弯，就听见秦壬的声音：“你怎么愣成这样？”

“应该是你怎么……”宋柏生话音止住。

秦壬……为什么重生？

他重生是因为出车祸死了，那秦壬呢？

不去想还好，一想到这个问题，宋柏生觉得自己刚刚被秦壬挑起的心情直接跌入谷底。

像是察觉到宋柏生心理在想什么，秦壬伸手在他头顶摸了一把，转移话题：“说说一开始的事。”

宋柏生心里乱七八糟，自然没把秦壬的动作放在心上——若是放在以往，他总会半羞半恼地说上一句“咱俩差不多大，你干嘛摸我头”。

“什……战队吗？”

秦壬点点头，身子微微向后，靠在沙发椅背上：“我以前……你也知道，我家境还不错，这几年压岁钱生活费什么的，多多少少也有不少，然后家里那边——”

“需要多少钱？”

秦壬挑挑眉，没想到他关心的是这个。他思忖片刻，说了个大概数字：“我爸在郊区那边给我买了栋别墅，说是成年礼，但其实已经在我名下了。那地方挺大，住十来个人没问题。选手的签约费是大头，再加上工资设备报名费这些杂七乱八的费用，第一个赛季大概......两千万左右？”

“两……”宋柏生噎了一下，然后用极低的气声说，“你现在一个赛季签约费也才一百八十万！”

他这幅埋怨又不想被人发现的样子实在好玩，秦壬忍着笑意：“两千是往多了说，我看中的那些选手，现在花不了这么多钱。”

宋柏生抓到重点：“现在？”

“嗯，”秦壬点头，又重复了一遍，“现在。”许是知道宋柏生有个刨根问底的习惯，他又解释，“现在的他们，大部分还只是漫漫电竞圈的几个……沉木。”

“沉……沉香的沉？”

秦壬没忍住偏头笑出声：“沉底的沉。”

宋柏生：“……”

行。

但宋柏生还是忍不住好奇：“他们以后很厉害吗？”

“厉害，现在一百八能签一个赛季的人，三年后八百一都不一定拿得下。”秦壬顿了顿，垂眸看着宋柏生，“但是都没有你厉害。”

宋柏生愣了一下。

“我？”他被秦壬这一句话说得有些飘飘然，可下一秒又反应过来，泄气般叹了口气，“三年后，三年后都没我了。”

他念叨完这个，抬头又想去和秦壬聊聊资金的事，却见秦壬脸上没了刚刚的笑意，那双上一秒还上扬着的嘴角，现在却崩成一条直线，好看的眉头也微微皱着。

秦壬不开心了。

宋柏生不太理解，他歪头凑到秦壬面前，喊了一声：“秦壬？”

“嗯，”秦壬声音很低，“别这么说，那都是以前的事，既然重新开始了……”

秦壬垂眸看着他，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我们再努力一次，好吗？”

“好吗”？

给他留了台阶，也给了他拒绝的余地。

宋柏生静静看着他，很久没说话。

他的视线只是平静的落在秦壬身上，说不上有什么情绪……可能真的没什么情绪，因为宋柏生本人也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秦壬太好了。

宋柏生觉得天底下没有比秦壬更好的人了。

***

估计是眼睛睁得太久，他突然觉得眼眶酸涩，又有些湿润。他下意识低头，抬起手背在脸颊抹了一把。

他哭得有点突然，秦壬愣是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先是手足无措，转瞬却又觉得放心下来——宋柏生这个人，面上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总归是个正常人。

前世那段时间秦壬并没有陪在宋柏生身旁，也自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会看着自己的游戏账号，蜷缩在被子里哭吗？

前世的他奋进全身力气却也帮不上忙，但现在总要做些什么的。

他捧着宋柏生脸侧，让人抬起头，拇指在对方眼侧轻揉，声音也同样温柔：“怎么还哭了？”

秦壬明明没用什么力气，宋柏生却没法撇开脸。他只能顶着一双泛红的眼，看着对方，开口说话时声音也带着几丝哽咽：“你干什么？”

秦壬思考了一会：“安慰你。”

“不需要……我就是有点绷不住，”宋柏生推开他，用袖子把脸上残留的眼泪擦掉，长长吐出一口气。抬眸时又看到了秦壬眼底的笑意，他顿时有些泄气了，语气不是很好惹地说，“你别笑了。”

秦壬不仅没听他的，他眼底的笑意反而更深了。

“建战队需要很久吧？”宋柏生拿秦壬没办法，干脆转移话题。

“嗯，慢慢来，这种事急不来的。”秦壬说着，低头在手机上敲了敲，调出便利签的界面展示在宋柏生面前，“这就是那几根沉木。”

“沉……”宋柏生还是觉得这个称呼很好玩，他把便利签里的内容从头看到尾，然后认同了秦壬的话，“确实沉木。”

便利签上是五个人名——

方向文，坦克，word。

岑高远，战士，round。

乔云使，牧师，angel。

步彦，经理。

姜开，教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