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四年三月初二,暴雨倾盆,云述尽立在破庙前,素白的衣袂在风雨中翻飞,宛若谪仙。
雨水顺着她的下颌滑落,却浇不灭眼中灼灼的光,她本该去完成门派的任务,但此刻,她的脚步只为一人停留。
“呦,这小娘子长得真是美若天仙啊?”
云述尽一出现便吸引了几个在庙外避雨的匪徒,紧接着那几个匪徒嬉笑着围上来要对云述尽上下其手,他们眼中闪着淫邪的光,“陪哥几个玩玩怎么样?”
云述尽眉头微蹙,这一幕,与前世如出一辙。
“滚开。”
她冷冷开口,声音比这暴雨更寒,话音未落,一柄长剑已凭空出现在她掌心,剑身在雨中泛着冷冽的寒光,映照出她眼中凛冽的杀意。
匪徒们脸色大变,还未及反应,只见剑光一闪,血花在雨中绽放,云述尽收剑入鞘,连一个眼神都未施舍给倒地的匪徒,她抬步跨过血泊,素白的裙角却未沾染半分污秽,仿佛有灵气护体般纤尘不染。
云述尽踏入破庙的刹那,雨水顺着她的青丝滑落。庙内昏暗潮湿,唯有残破的佛像前摇曳着一盏将熄的油灯,她屏住呼吸,目光急切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梨梦远......”她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前世未能说出口的温柔,佛像背后传来细微的动静。
少年蜷缩在阴影里,单薄的身子不住颤抖,他的衣衫早已被雨水浸透,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那双如小鹿般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惶,在看到她时闪过一丝希冀,却又很快被恐惧淹没。
云述尽缓缓蹲下身,素白的衣袂在青石板上铺开,她将长剑收入鞘中,金属相扣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别怕。”她解下外袍,动作轻柔地披在少年肩上,“我叫云述尽,来带你回家的。”
梨梦远怔怔抬头,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眼前女子眉目如画,眼中却盛着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那里面翻涌着怜惜、悔意,还有某种近乎执念的温柔,他不明白为何云述尽的眼中会有如此深重的怜惜与悔意,但那份温暖太过真实,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为什么...”
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喉结滚动了几下,像是鼓足了勇气才问出口,“要带我走?”
云述尽的目光落在他青紫的指节上,那些未愈的伤痕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瞬间刺破记忆的闸门。前世的画面汹涌而来——那时的梨梦远也是这样蜷缩在破庙角落,也是这样用颤抖的声音问她:
“为什么要带我走”
可那时的她太过年轻,只当是捡了只无家可归的小动物,却从未读懂他眼中深藏的绝望,如今重来一世,她才终于明白。这双湿漉漉的眼睛里盛着的,是溺水者抓住浮木的执念,这微微颤抖的手指,是经历过太多背叛后仍忍不住想要相信的本能。
“因为...”她将掌心贴在少年冰凉的手背上,一字一句道:“有人告诉我,这里的梨花开了。”
梨梦远瞳孔微缩,而这个遍体鳞伤的少年浑身一颤,眼中的防备渐渐融化成一汪春水。
庙外,檐角最后一滴雨水坠落,在青石板上碎成晶莹的光点,远处传来新燕初啼,恍若轮回重启的征兆。
“跟我回家吧。”
云述尽起身,逆着一丝冲破乌云的黑暗破晓的天光向他伸手,“这次,我教你折梅。”
梨梦远怔怔地望着眼前这双如玉的手,那掌心纹路清晰,在晨光中泛着温暖的光泽——是他自逃亡以来,从未敢奢望触碰的温暖,记忆中那些粗暴的推搡、冰冷的锁链,在这一刻都变得遥远模糊
“嗯!”
这一声应答轻若蚊呐,却让云述尽瞬间红了眼眶。她小心翼翼地收拢手指,将少年粗糙的手完全包裹住,像是捧住了一朵随时会消散的雪花。
当指尖相触的刹那,庙外满树梨花突然纷扬如雪,像是天道终于松开了既定的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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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述尽牵着梨梦远的手,悄然出现在一家服饰坊前,三月的风裹挟着雨后的寒意,刀子般刮过街道,梨梦远单薄的身子止不住地发颤,湿透的衣衫紧贴在身上,每走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个小小的水痕。
他走得很小心,像是生怕自己身上的水渍会弄脏她的衣角,这样的小心翼翼,让云述尽心头泛起一阵酸楚。
“到了。”她停下脚步,轻轻推开服饰坊的木门,温暖的烛光混着熏香的暖气扑面而来,梨梦远不自觉地往她身后缩了缩,却又在意识到自己湿漉漉的衣袖可能蹭到她时,慌忙退开半步。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云述尽呼吸一滞,又双手轻轻裹住少年发抖的肩膀,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把湿衣服换下来,好不好?”
梨梦远抬头,看到女子眼中盛满的,是他从未得到过的疼惜,店铺里悬挂的各式衣衫在烛光下泛着柔软的光泽,就像他此刻心头涌起的,陌生却温暖的悸动,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服饰坊内,暖黄的烛光在绫罗绸缎间流转,老板娘原本正倚在柜台后打盹,听见门响抬头时,不由怔了怔——
门前立着的女子一袭素衣胜雪,眉目如画,周身似笼着层清冷仙气,而她手中牵着的少年却衣衫褴褛,湿透的粗布衣还在滴水,偏生一张脸清秀得像是水墨画里走出来的小公子。
“哎哟,贵客临门!”老板娘慌忙从藤椅上弹起来,圆润的脸上堆满笑意,肉乎乎的手掌一拍,“咱们店新到了上好的云锦,还有苏绣......”
话音未落,却见那仙子般的女子忽然弯下腰,她指尖轻轻拂过少年湿漉漉的发梢,眼中漾着化不开的温柔:“喜欢什么样的,自己去挑好不好?”
梨梦远耳尖倏地红了,他局促地攥着云述尽的袖角,目光扫过满室华服——那些柔软光滑的料子,是他从前只敢远远望着的奢望。
“我...”少年声音细若蚊呐,忽然指向角落里一套最朴素的靛青色棉布衣衫,“那个...可以吗?”
老板娘笑容僵了僵。
那套衣裳连绣纹都没有,是店里最便宜的存货,却见白衣女子忽然笑了,那笑容晃得满室珠玉都失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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