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将云顶集团三十八层的落地窗笼罩成朦胧的梦境。金姗姗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在走廊上急速狂奔,珍珠发卡被风卷走,散落的发丝凌乱地糊在泛着青白的脸上。怀中的笔记本电脑紧贴着冰凉的皮肤,还残留着机场廊桥刺骨的霜气——半小时前双流机场的强气流,让摆渡车在停机坪剧烈摇晃,她死死攥住扶手的指节,至今仍在微微颤抖。
会议室的电子钟显示07:05,投影幕布上的倒计时红得刺目。二十八双眼睛齐刷刷地扫来,金姗姗注意到董事长左手边的皮椅还凹陷着坐痕,空气中飘散着未散尽的古巴雪茄味。她扯松真丝领带,脖颈处被勒出的红痕,与七年前余晗指甲留下的月牙印悄然重合。
“抱歉,航班机械故障。”她按下触控笔,C市工厂暴乱的现场照片在幕布上骤然炸开,破碎的玻璃、愤怒的人群,仿佛都在诉说着工人们的不满。“工人们举着的标语写着‘还我血汗钱’,舆情监控显示......”金姗姗的声音如同精密运转的齿轮,冷静而沉稳,唯有翻动资料时,食指在“员工补偿金方案”那页停顿了半秒——那是她彻夜未眠,为工人们争取到的最大权益。
掌声响起时,董事长的檀木拐杖重重叩在大理石地面:“姗姗留步。”老人摘下金丝眼镜擦拭,露出与余晗如出一辙的丹凤眼。“锦簇项目要的不是常规解法。”他枯瘦的手掌覆上她肩头,腕表上的钻石在晨光里闪烁,晃得人眼晕,“代言人名单连法务部都没权限查看,但我相信你能化险为夷。”
金姗姗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个月来走访全国七十七个手工艺人拍下的珍贵视频,此刻都变成了屏幕上刺眼的“保密”字样。电梯下行时,手机突然震动,刘娜娜发来的截图里,余晗戴着渔夫帽在机场狂奔的画面正在疯传。画面中,她亲手织的雪松纹围巾从帽檐下露出半截,针脚处还留着七年前被泪水晕染的痕迹,那是她们爱情的见证,也是如今刺痛她心的利刃。
余晗蜷缩在保姆车后座,看着热搜词条从“余晗隐婚”变成“神秘女子身份曝光”。经纪人张姐的尖叫刺破耳膜:“明天就是奥斯卡入围名单公布!你现在......”“身为演员,你要时时刻刻保持单身人设,明白吗?”余晗望着车窗外掠过的巨幅海报,自己代言的珠宝广告里,钻石项链的缠绕方式竟与金姗姗当年系围巾的手法如出一辙。耳垂上的旧伤突然发烫,七年前被珍珠耳环划破的瞬间,又在记忆里鲜活起来,仿佛就在昨日。
世茂华府的早餐桌飘着现磨咖啡的醇香。母亲将溏心蛋夹进她碗里,银质餐勺碰撞的声音,与七年前在别墅餐桌上,父亲摔碎茶杯的脆响重叠。“尝尝你爸新学的舒芙蕾。”父亲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白发比上次视频时又多了几缕。余晗咬下松软的蛋糕,舌尖却泛起苦涩——这味道,和金姗姗爷爷做的红糖糍粑相差太远,那软糯香甜的滋味,曾是她最温暖的回忆。
发布会当天,后台化妆镜映出两个身影。金姗姗正在反复检查演讲稿,钢笔尖在“传统文化复兴”几个字上戳出小洞,仿佛在宣泄内心的不安;余晗盯着镜中自己戴着翡翠镯子的手,那抹翠绿让她想起暴雨夜金姗姗跪在台阶上,泥水浸透的白衬衫也是这样泛着冷光,刺痛着她的双眼。
“金总,代言人到了。”明可欣的声音带着颤音。水晶吊灯突然剧烈摇晃,金姗姗抬头的瞬间,香奈儿五号的气息裹着熟悉的体温扑面而来。余晗的金丝编发垂落在锁骨,发间隐约可见的银杏叶发饰,与她藏在行李箱夹层的书签一模一样,那是她们曾经爱情的信物,如今却成了重逢时的尴尬与心痛。
休息室里,张姐的泪水砸在鳄鱼皮手袋上:“小晗,我一个人带双胞胎不容易,双胞胎最近还生病了……”余晗望着镜中被泪水晕开的眼线,突然想起高中时张姐替她们把情书藏在学生会抽屉的模样。此刻对方睫毛膏糊成的黑色泪痕,与七年前金姗姗在雨中哭花的脸,在记忆里轰然相撞,让她的心一阵绞痛。
追光灯亮起时,金姗姗的声音穿过麦克风:“锦簇项目的灵感,来自老匠人们掌心的温度。”她转身指向背景板,却在看见“永远”二字的瞬间呼吸停滞——那用苏绣技法绣出的誓言,针脚间还藏着她和余晗名字的首字母。余晗的指尖在讲台上无意识敲出三长两短,这是她们当年约定的“想你了”暗号,此刻却像重锤敲击着金姗姗的心,唤起她深埋心底的回忆。
五个小时的演讲,金姗姗的喉咙早已干涸冒烟。她能感觉到余晗灼热的目光,像七年前晚自习时偷偷递来的纸条,带着让人发烫的温度。直到记者提问:“两位的互动如此默契,是否有特殊关系?”余晗的指尖又开始敲击台面,节奏越来越急,与七年前在医院病房,她敲着床头催促自己去上课时一模一样,那是她们之间独有的默契,也是如今无法言说的秘密。
发布会结束的蜂鸣响起时,余晗终于开口:“那天在机场......”“不过是举手之劳。”金姗姗打断她,收拾资料的动作快得几乎要撕碎纸张,“余小姐还是多关心奥斯卡红毯造型吧。”转身时,她闻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苦橙与雪松的气息混着药香,那是金姗姗当年在第一中学实验室亲手调制的安神香——前调是余晗最爱的苦橙花,中调混着她们常去的旧书市的霉味,后调本该是白玫瑰,却被余晗偷偷换成了雪松。这些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深夜的套房里,她盯着药瓶上的“唑吡坦”,将红酒混着药片灌进喉咙。浴室传来的水流声里,她仿佛又听见七年前余晗说:“金姗姗,我们分手吧!”。
药瓶滚落在波斯地毯上,金姗姗蜷缩在落地窗前。江上的汽笛声穿透晨雾,她望着掌心的发布会胸牌,背面“锦簇——永恒之约”的烫金字在泪水中扭曲变形。远处天际泛起鱼肚白,就像七年前那个黎明,金姗姗正蜷缩在医院病床上,看着窗外阳光将梧桐叶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余晗的飞机消失在云层里,从此所有的“永远”,都碎成了再也拼不回的残片,只留下无尽的遗憾与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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