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晓过了最轻松的一个年,不用担心吃饭、丢东西,也没有妈妈永远带着嘲讽的埋怨。
余爸带着她去村里转,遇到一个熟人就介绍,“这是木瓜女儿啊,就是晓晓,还小着呢。”
她跟着余爸余芳放鞭炮、看春晚,凌晨的时候还有漫天的烟花。
余爸的真诚和亲热让她对自己某些瞬间升起来的怨怼感到愧疚,她一边告诉自己爹没有错是妈妈照顾不了妹妹,一边又为父母和自己鸣不平,余芳明明是爸爸的女儿!
余芳不用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对余晓时不时的阴阳怪气都不做理会,余晓压着声音追问,余芳就一直看着她的眼睛,好像在反问,你说呢?
这时候余晓都会安静下来,她转身去做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
临走的这一天窗户上起了水汽,余晓悄悄起身写上“2005挣大钱!”
她听到余芳说,“对她好一点,有病就去大医院看。”
余晓直到坐上火车也没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她随后按捺不住去看了杜华一次,忍不住哭了出来,不过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余芳元宵那一天跟着余妈去城里看灯笼了,余妈很早就想来,今年余爸也劝,姐夫还不在家,余芳就答应了。
余芳余妈跟着梅梅姐一起睡主卧,高原自己睡一间。
他们晚上手拉手跟着大人挤在拥挤的大街上,舞狮打鼓、船娘载人、新娘坐轿,还有很多小孩坐在大人背后,腰间挂着铜锣,眉心点红痣,这是小儿报喜,余芳小时候也被人借走当过报喜娃娃,不过他们都是在村镇巡游,没有这个厉害,这是在城里。
这天晚上街边挂了很多灯,杂耍队伍过去,余芳他们就去猜灯谜,余芳猜出一个猴子戏月,摊老板就把灯笼摘下来递给她,高原闹着也要,梅梅姐拍他一巴掌,又给两人都买了电子灯笼,会发光也会唱歌。
余芳无法认同他们的审美,但在这个时间,这些东西都是很时髦的,她不掏钱,就只能闭嘴。
开学又是一番新气象,学校举办了迟来的开学典礼暨表彰大会,领奖的时候余芳上台意思意思的介绍自己的学习经验,“主要是坚持,数学需要多做题,给同学讲题的同时就是一种自我巩固……”知情人都笑起来,老师维持几次秩序,也就散场了。
余芳搬着凳子回班,上楼梯的时候碰到杨森正亲热的和一个女生说话,她感叹一番避开了,要维护男孩子的脸面。
副校长还是没死心总在余芳他们班外面游荡,遇到几次班里有人说话,狠狠申斥一番班干部、纪律委员,就被班主任拦回去了。
余芳心知他们是受了无妄之灾,他们再问题的时候就惊讶的发现余芳态度和善多了,简直是如沐春风!
初三已经开始一个月考一次摸底,老师管的越来越严,余芳他们有时候过来还被钟奶奶拦着给钟妮儿姐捎带东西,初三已经两个星期没放假了。
再见钟妮儿姐的时候王亚男还有些惊讶,无他,应试强压下,钟妮儿姐瘦了十来斤,虽说有小女孩爱美之心作怪,但更多还是累的。
钟妮儿姐本来眼睛就大,消瘦之后更显那一双眼睛和黑眼圈,脸色也很憔悴,钟奶奶都心疼的不得了,“咱请假歇两天吧?这孩子怎么受得了。”
钟爷爷吧嗒抽一嘴旱烟,吐息道:“哼!女人懂什么?”
钟妮儿姐自己也不是多愿意,这个时候玩伴同学大过天啊,他们有那么多话聊,比在家好多了。
钟家请假事件告一段落,不再细表。
余芳却是遇到了麻烦事。
她被暗恋了。
这是班里一个走读的男同学,姓徐,名明,是个瘦小,头发也黄黄的男生。
他本来应该和余芳没什么交集的,但有一次周五,徐明没回家吃饭,他老爸端着一碗饭进班了。
周五中午最后一顿食堂做的犹如猪食,余芳和班里的几个女生一起约着出去买零食,一路聊天散步,进班正巧遇见班里一个很皮的男生正在嘲笑徐明。
男生拍拍徐明肩膀,“这叫爸爸的爱!你就吃了吧!哈哈哈哈……”
那是一个带着牡丹花的浅口瓷碗,里面装着焖米饭,徐明一手端着一手拿筷子,想说话又说不出来。
在初中时代,父母给的生活费,一个星期约有二十块左右,大家都穿着整齐的衣服,这笔钱让他们过的很体面。
但家长只要带着他们那口标志的黄牙出现,好像学生就被拉回现实。
这镇上能有几个富人?实在没必要讲究这些。
余芳接了一嘴,“吃的什么饭?”
徐明沉默一会儿,被别人抢着回答:“焖饭。”
余芳装作不经意的抱怨,“你可比我们幸福多了,还有人送饭,我们都只能吃零食。”
小姐妹团跟着发牢骚,班里几个男生的注意力都被女生吸引过去,徐明慢慢放松肩膀,捧着饭吃起来。
一场微妙的风波消失于无形。
如果不是余芳被他盯得烦躁,实在还想不出有这一出。
现在人家也没表白,说不定是感激她呢?
但那种单纯得好感还是瞒不过别人的眼睛,徐明实在是表现得太明显了。
在班里男生起哄之前,王亚男犹如天降神兵,带着一腔少女忧愁找余芳诉苦。
原来她的小男神跟另一个女生在一起了,王亚男咬牙切齿,“我怎么没想到!她太会装了!”
余芳:“管这些干嘛?作业写完了吗?”
但这丝毫不能动摇王亚男吐槽的决心,“……男人都是渣渣……呜……我喜欢他这么长时间!”又问余芳,“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班里其他人悄悄支起耳朵,余芳:“没有,学校里都没我喜欢的,好好学习不好吗?”
这算是表明了立场,王亚男继续叽叽喳喳说什么,大家也都不关心了。
余芳事后还给她买了一块蛋糕,镇上有个蛋糕房。
王亚男超级开心,“真的给我吃?”
杨森:“你不吃我吃!”说着就要抢。
王亚男啊呜一口吃了大半,扭头挑衅的看着杨森。
余芳不管他们菜鸡互啄,在这个春日的,回家的下午,悄悄松了一口气。
余芳十三岁这年已经有一米五五,皮肤白皙、唇红齿白,留着一头长长的有些泛黄的长发,胸前已经开始发育,初潮到来,正式成为少女,她并不是多漂亮,五官普通,山根还有些低,但站立坐卧时腰背挺拔,很有气质,再加上成绩加持,有男生喜欢她并不奇怪。
余芳尊重这些少年纯洁的好感,但她只要感到苗头就先行掐断,绝不给早恋留一点苗头,是爱情里的灭绝师太本太了。
余妈余爸对她很放心,余妈:“她根本都没开窍呢。”
如此这些恋爱烦恼离她还是有些距离。
周三体育课,初一三班上一次月考成绩并不是太好,班里第二名比余芳足足少了五十分,学校排名都要掉出前五十了,班主任非常暴躁,他们体育课罚跑五圈。
班里有个小姑娘叫文美心的比较倒霉,第一圈被别人踩了鞋,第二圈直接就摔趴在跑道上,三四月份穿的还比较轻薄,文美心的膝盖手肘都有大面积擦伤。
余芳出队带她去校门口的小诊所消毒上药,正说可以休息一下,不急着回去。
文美心就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还道歉,“余芳对不起,你别管我,我就是……就是忍不住。”
越说越委屈,哭得更大声了。
余芳好笑的哄她,等了好一会儿,文美心揉着眼睛止住哭声,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
余芳又问小诊所的阿姨要了一盆水,招呼着她洗脸。
文美心有一双小鹿般清澈透明的眼睛,余芳搀扶着她去买雪糕,镇上的小超市已经开始卖了。
文美心有些不好意思,“我没带钱。”
余芳:“没事儿,我有,我请你吃。”
她们一人一个大头,余芳都感慨多少年没吃过了。
她俩晃晃悠悠的走到学校,也没花多长时间,保安给她们开门的时候,还说,“你俩可算逃过一劫。”
班主任罚跑动静闹得很大,他也看见了。
余芳对人家笑笑,这时候同学们都进班挨训了。
余芳拉着文美心去操场。
文美心:“不回去上课没事吗?班主任会不会说我?”她知道余芳不会挨批。
余芳说:“没事,你受伤了,你有理,他要是说你你就哭。”
文美心好像被这种不要脸的操作惊呆了,余芳拉她坐在操场的纯天然草坪上聊天。
一边诸如“你有没有弟弟妹妹啊?你喜欢什么颜色?”这样无意义的闲话,一边揪着附地菜编花环。
这是哄孩子利器,蓝色附地菜一到春天哪里都是,小小的花朵和根茎,编起来特别麻烦。
余芳这是看文美心还有些害怕,故意哄她玩儿。
果然文美心特别开心,她指着花环,“这是给我的吗?”
余芳点头,她珍惜的收起来,这时候体育老师走了过来,还有几个班没下课呢,余芳把周围的草都揪秃了。
老师还没来得及喊,余芳就乖觉的带文美心溜走,徒留一片草地斑秃,风一吹,看起来特别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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