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活动占去四天时间，黄金周学校放了十天假，刘佳家离得也比较远，两人都不打算回去，还好门口小饭馆、食堂没有关门，免了她们做饭之苦。

刘佳吃了几天食堂就直冒火，“这什么菜啊，甜不拉几的，难吃死了。”

余芳：“要不咱们吃火锅？”

“怎么吃？火锅店关门了。”

“不是有小煮锅吗？再去超市买点菜，买包火锅底料，也花不了多少钱。”

刘佳一蹦三尺高，直接拉着余芳出门打的。

学校附近有一家大型连锁超市，足足占了四层楼，衣食住行全都有，刘佳上次还来这里买了洗面奶。

负一层是食品区，余芳也分不清出入口，拉着工作人员乱问一气，凭着感觉找。

路过很多美妆店，还有人躺在那里纹眉，刘佳对美甲感兴趣，推销小妹拉着人不让走，余芳也做了一个简易版的——她指甲不长。

刘佳好像第一次发现，她的手又白又细，特别漂亮，她以为大家的手都差不多，美甲师给余芳做右手的时候，刘佳就拉着她左手看，还戳余芳的肉窝，“你这手也太Q弹了吧？”

余芳抽回来，“滚。”

还好宿舍只有两个人，火锅味儿漫天也没人抱怨，余芳吃到一半热得出汗，就把空调打开。

刘佳一个劲儿的夹肥牛，“绝了，番茄配肥牛！”

余芳：“给我留点儿。”她把头发扎起来，嘴唇吃的红艳艳的。

刘佳偶然抬头看得心跳一悸，“姐妹，我总算明白刘洋怎么跟个牛皮糖一样了，你这是内秀啊我操。”

国庆假余芳没回去，余妈连环夺命CALL，又是抱怨又是伤心的，余芳嗯嗯啊啊应付过去，开始写作业。

高数还布置了书面作业，最后一天刘佳还等着余芳救命。

余芳手机□□总有各种各样的消息，她烦不胜烦，直接静音，最后还是余晓电话打进来，她声音还带着哭腔，“你来省六院一趟吧，咱妈想见你最后一面。”

余芳心沉到谷底。

余芳一边给辅导员打电话请假，一边联系余爸余妈。

余妈说：“我没骗你，我也刚知道，还是余晓给你爹打的电话。”

余芳问：“你们去不去？”

余爸接过电话，“……我们等你去过再去，要不然她们母女心里不舒服，多给余晓一点钱，这孩子也不容易。”

余芳答应了。

省六院是专门的传染病医院，余芳找到住院区34号，杜华穿着病服躺在床上，身上贴着各种线，余芳凑近看见她脸色苍白，眉毛也淡的几乎没有痕迹。

余晓哑声道：“她睡着了，这两天疼的睡不着，咱们出去说话吧。”

“本来前两年就查出来点问题，让她回来看病，一直拖着没来，半年前手指都不能动了，肿的像个萝卜，我才带着她回来，医生……说留院观察，钱流水一样花，我待了半个月继续回去上班，请了护工……还是护工说该透析了，我才赶过来。”

余晓轻轻擦着眼泪，她心里的悔恨不足细说，“那种大管子插进肉里，每天每夜的换血，我看着就心疼，她几次都说受不了了，但我一定要治，万一治好了呢？”

余芳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还是莫名涌现出一股巨大的悲哀，她沉沉心神，“还有钱吗？”

“……刷的信用卡，暂时够了。”

余芳闭了一下眼，“我这里还有点，你去把钱还上吧。”

余芳去护士台问费用，护士：“是34号床？”

余芳点点头，护士道：“有人交过了，暂时还不需要缴费，对了，证明手续都开了吗？拿好东西去窗口退钱。”

余芳知道这是医保，并没有多问。

杜华虚弱的连话也说不出来，她挣扎着看向余芳，不张口吃饭。

余晓说：“你过来喂。”

余芳摇摇头，还是在身后守着。

余晓压低声音：“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

同病房也有一个并发症住院的年轻男人，他的母亲比较客气，“你坐吧，他出去逛了，我坐床上。”

余芳忍不住开口，“您儿子身体怎么样？”

那个母亲叹气，“得了这个病还能活到哪里？走一步看一步了……这两天看着就差不多了，一会儿医生查房，看看他们怎么说。”

余芳又花钱请了两个护工，这都是护士台推荐的，医院应该是有合作关系，请来的两个护工手脚都很利索，擦身喂饭比余晓专业多了，从杜华舒展的眉眼里都能看到。

余晓这两天也很憔悴，有人帮忙她就开个房间好好睡一觉。

余晓下午进病房，就看见杜华不肯吃饭，护工坐在病床前也很为难。

见余晓过来松了一口气。

杜华看见她掉眼泪，余晓心疼的不得了，“余芳呢？她跑哪里了？”

护工：“哦，掏钱的那个？她去接人了。”

余芳在医院附近订了包间，余爸这回很给力，自己出站打的跑过来，余妈晕车脸色不好，但也忍着没出声。

余芳把他们接过去休息，余爸放下行李就开始操心，“她那边的亲戚呢？知不知道？”

余芳一愣，“我也没问，就垫了钱又请了两个护工。”

余爸叹口气，“这也不怪你，小孩子怎么能想到这些，带我过去一趟吧，我也好久都没见到小华了。”

余妈这时从厕所出来很大度，“……去吧，不用管我，我在这里睡一觉。”

杜华见余爸过来，情绪很激动，余爸一边叹气一边说，“小华，你怎么那么犟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开口，你别着急，我现在就找人想办法。”

余爸出去问余晓，“你姨跟舅舅的电话有没有？”

余晓犹豫道：“我妈不让他们知道……”

余爸：“那你就看着你妈去死？！”

这话重了一点，看余晓眼泪转圈圈，余爸拍拍她的背，“……办法总能想出来的，姐妹一场，总也要见她最后一面。”

余爸接过联系亲戚的重任，不一会儿就有一个表哥给余晓打电话，“……你啊，现在说说是哪个医院，我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

余晓报了名字还有主治医生、病床号。

表哥火急火燎的挂了电话。

杜家那边的亲戚很快就过来了，每个人多多少少都递一点钱，陪着杜华聊天。

杜华的精神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一个年老、步履蹒跚的女人，在余晓的搀扶下找到余芳，“是芳芳吧？你妈总跟我提你们姐妹，你和晓晓长得真像……过去是你妈做的不对，现在她都躺床上了，你就喊她一声妈让她走好吧。”

余晓震惊道：“姨……”

姨拍拍余晓的手，示意她别说话，“你妈这一辈子过得不容易哦，没享过一天福。”

余芳冷淡道：“我去交钱了，您先坐下休息休息吧。”

感情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事物，余芳刚回来的时候还能清楚的记得那些年和余晓、亲戚的怨怼，对杜华的失望、自己一人的孤独，但真到了这种生离死别的关头，她的内心却掀不起一丝波澜，好像自从她踏出辍学打工那一步，一切都消散了。

杜华爱她吗？并不见得。

她只是因为余芳的出身对她怀有一分责任，要不然也不会十来年不见。

余芳拿着人家的血汗钱上学，承受着杜家亲戚加诸于她的生母恩情，她也过的很痛苦。

最好的了断方法就是不接触、不过问，母女情份送她走完这最后一场。

余妈最近一直待在酒店也很消沉，余芳回去看见她开着电视发呆，心酸道：“妈。”

余妈打起精神，“过来坐啊，累不累？”

余芳握住她的手，“怎么这么冰啊？”

余妈浑不在意，“你妈情况怎么样了？我去看她一眼？”

“……不太好。”

“唉，”余妈叹口气，看见余芳忐忑的看自己，心里也不好受，抱着她，“你妈没生气，杜华是你亲妈，她现在这个样子你去陪她是天经地义的，我就是想啊，这人一辈子怎么这么不经过呢，转眼你就长大了。”

余芳蹭蹭她的肩膀没说话。

杜华走的非常平静，在深夜。

余芳白天刚跟她说过几句话，杜家表哥辗转联系上人正在讨论新的治疗方案，杜家亲戚来来走走大多见了一面，她要了一串葡萄。

“我都没舍得吃几次，钱都补贴给你姐了。”

晚上护工守夜，看见液包下去，找护士换。

护士感觉不对劲，探了一下鼻息。

余芳赶过来的时候杜华已经被送进抢救室了，余晓穿着睡衣，形容狼狈。

医生宣布消息，余晓还能谢过人家去签字，但当人推出来，余晓就仿佛被扼着喉咙一样，艰难的发出一声尖叫，开始哭。

余爸过去安慰她，也红着眼眶。

杜华的尸体被运回老家，余爸一手招呼着，因为距离远杜家亲戚只有舅舅在场。

杜舅舅看见余芳披麻，“是余芳吧？”

余芳点头，杜舅舅说：“辛苦了孩子，钱全花进去了吧？”

余芳掏了大部分钱，她说：“应该的。”

杜舅舅摇摇头，“是老大不争气哦，又没养你还花你的钱。”他拍拍余芳肩膀，“我就在市里住，以后有难处了找我，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余晓在一边，脸上被挤兑的很难看。

写到这一章的时候也在替余芳难过

以后不写这种写实的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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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突如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