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是，镇长的视频电话先一步跟莫奈可对上话。

“他们真那么说？我们新寨实验基地没什么了不得的成果，人类孵化实验是失败案例？”

“对，他们就是这么说我才掀桌的！”

镇长也火了，“怎么有脸嘲笑我们，我都没说他们的基因爆炸实验有多可笑，完全像是不懂科学的废物弄的。”

莫奈可与之同仇敌忾，“就是，一帮废物！他们还排斥我们的蒋科员，说我们的科员废物，连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镇长顿了两秒，一脸严肃，“他们真是这么说？你敢保证？”

莫奈可举起三根指头，“我对天发誓，他们就是排斥蒋科员，看不上我们基地的科员，认为自己的研究牛上天，叨叨了一上午逼着我们听，还必须给他们鼓掌。”

镇长抓住重点，斟酌道，“这么说，蒋科员没有…”

“绝对没有！”

“那他为什么不回来？”

莫奈可深深叹气，“蒋科员说，不能带着污点回故土，他必须混出个人样，不能给基地丢脸！”

镇长沉沉吸了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这次的任务，蒋科员随同你们一起，有他助力你们，不会被其他区实验基地的科员忽悠。”

“保证完成任务！”

挂了视频通话，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

莫奈可愣了两秒，反应过来这是献给自己的掌声，她佯装拉着裙摆谢幕。

“谢谢大家的掌声，我会再接再厉，为支持我的你们发光发热。”

茉莉：“我真没想到你演技如此感人，我那晚要是有你一半镇定，也不至于……”

气氛降了八度不止，阿花紧紧握住茉莉的手。

莫奈可是见过之前的茉莉的，她街溜子一样的工作，唠不完的嗑，被镇长一再逼问的时候，心理素质不差。

甚至为了努力做个人，把自己的黑妞撑死喂给了消耗树，虽然极端但很热烈，跟现在的她判若两人。

莫奈可坐到她身边，“都过去了，你现在绑定的是我，我会护着你。”

茉莉眼泪流下，“是我没用，黑妞……”

阿花：“不是你的错，黑妞是吃了不知名的料理。”

莫奈可和凯撒隔着长沙发以及一伙人，对视，两人一个眼神就秒懂对方的意思。

莫奈可：“阿花，你说黑妞吃了不知名料理？哪来的？”

阿花：“和每日的配额放在一起，气味儿怪怪的，我们都不愿意吃，可浪费又不行我们没有消耗树，茉莉就给黑妞吃了。”

茉莉摸着眼泪，“我有私心，它的基因完整度快达标了，我当时就是达标兑换出来的人类，我不想又变回宠物，所以我就压着黑妞的头吃。”

阿花搂着她的肩膀，“是有人故意为之，你别太自责了。”

给孩子喂奶粉的蒋正宣听完，抬头，“你们说的料理是不是味儿特别怪，完全不像是能吃的东西，颜色分不清？”

茉莉和阿花一起点头，阿花，“是的，打开的时候，整间屋子都快馊了。”

莫奈可默默移到了凯撒旁边，凯撒和蒋正宣都在照顾咿咿呀呀的孩子，凯撒见她过来，给她让座，两人默契地拉起手。

“我也曾收到过，不过我原封不动上交了实验基地，并参与了检测。那是食物高度浓缩后提纯做成的黑暗料理，简单来说就是基因药物浓缩剂，短时间会让食用者基因完整度超标。”

蒋正宣看着茉莉和阿花，“黑妞是否短暂出现了人类特征？”

阿花没有看见，他看向茉莉，茉莉表情异常痛苦。

“对，消耗树吞噬的时候，出现了人类手骨。”莫奈可说道。

阿花和茉莉同时看向莫奈可，莫奈可尬笑，“我当时躲在树后面，那晚我想帮你来着。”

巴克玩着琳达的手，听见莫奈可的话，他说，“没用的，茉莉是镇长选中的，那料理就是一个圈套。”

莫奈可：“这么说，料理是镇长经手的？”

巴克摇头，“我不知道，他并非什么都告诉我。”

莫奈可拉紧凯撒，汲取能量而不自知，“我们的代买员，后面应该叫试吃员，镇长也是看在眼里的？”

巴克点头，“对。但我猜测，他并不直接与你的客户有联系，小迟是他给实验基地下的单，其他的我没见他操作过。”

蒋正宣听懵了，“等等，你们的意思是黑暗料理现在依旧盛行，并且已经非常明确地到了莫奈可手上？”

莫奈可看看大家，点头。

琳达一直没说话，此时她说，“我见过你们说的那种东西，在未名区。”

所有人看向琳达，她勾唇一笑，是真的很酷，“那个区的食物就是高浓度提纯物，备受一部分人的推崇。”

莫奈可：“也就是说这种东西在别的地方是合法售卖的？”

琳达：“没错。”

凯撒：“看来，我得提前去一趟那地方。”

大家又都看向凯撒，莫奈可扭头，“我不跟你分开。”

凯撒眼神温和，“你这边的任务完成后，过来跟我汇合。”

香香：“我跟你去。”

凯撒点头。

莫奈可瞪眼，指着香香，“她去得我去不得？”

所有人就像瞬间都有事情，巴克拉着琳达起身，阿花和茉莉往院子去，香香帮蒋正宣推着婴儿车去房间。

偌大的客厅很快就剩下莫奈可和凯撒两个人。

凯撒直截了当，“带着你，我很多事情不方便做。”

“若咱俩是情侣，你这么说就是妥妥的渣男语录！”

“可我们不是情侣。”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莫奈可举着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不是情侣，可我们如此亲密地拉着彼此的手？”

凯撒：“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是因为食物。”

“什么意思？”

“我们在新寨基地的食物是超份额的，能量补给充裕，可出了基地，我们进食并不稳定，且食物有差别，所以能量补给是不充足的。”

“这跟我们牵手有什么关系？”

凯撒掰开她的手，顿了五秒，又重新牵回去，“什么感觉？”

“……”

牵手的时候，整个人通体舒畅，就像被激活了一样，莫奈可显然感受到了。

凯撒：“我知道你看不见，但可以感受到，这就是能量流动的感觉，我们有连接的时候，彼此就会充满能量。”

莫奈可呆住了，失落感密密实实在心里泛滥。

她听到自己很微弱的声音在问，“所以牵手，不是因为你喜欢，而是补给？”

“是”字像一根刺，卡在凯撒的喉咙，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莫奈可放开他的手，“我知道了，我会自己吃饱点。”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凯撒有一瞬间的窒息，他低下头不去看。

凯撒和香香夜里就离开了，莫奈可睡了一个很舒坦的觉，醒来时少了两个人，她一句都没过问。

宠物死了六年，蒋正宣一个人六年。

他的家里第一次这么热闹，有孩子有女人，人气驱散了他长久以来压抑的孤独感。

他们仨早饭过后就要去实验基地，昨晚镇长除了和莫奈可一起愤慨，最重要的还是做中间人调和。

其余的人，自觉承担起了照顾六个孩子的任务。

莫奈可最后一个起床，巴克和蒋正宣已经用过早饭，在旁边跟着逗孩子玩儿，一边等她。

巴克边戳婴儿肉乎乎的小脸，边小心翼翼观察莫奈可，见她精神好吃得香也就放心了。

三人驱车到新都实验基地的时候，那些科员完全换了一副嘴脸，不说热情吧，但至少不敢轻视，甚至主动和蒋正宣说这说那。

蒋正宣：“直接带我们去看你们的实验成果吧。”

负责人类再生这一块儿的科员姓罗，罗科员观察着蒋正宣无波无澜的表情，“蒋科员不会有什么打击报复心理吧？会公正公平看待我们的实验成果吧？”

蒋正宣直视对方，“不然呢？”

罗科员带着三人下了地下室，一层层解密，最后打开那道厚实的防弹门。

“就在里面，你们三人一会儿进去，无论看见什么，都要绝对保密。”罗科员昨天被打击狠了，这会儿自我建设，还不忘警告。

莫奈可：“做科研的要是只有这点儿心理素质，罗科员还是趁早转行吧。”

罗科员欲言又止，巴克跟莫奈可一红一白两张脸，他说，“你不知道科研的艰辛，罗科员他们或许已经非常努力了，人类再生是一项非常难以攻克的难题，不是一朝一夕的。”

罗科员感激地看了巴克一眼，伸手，“请吧。”

一个个玻璃罐装的婴幼儿映入眼帘，乍一看不觉得什么，只是诡异的觉得这是一项爱好收集“死尸”的实验，可凑近了，一个个看去。

那真是一言难尽，这些泡在罐子里的婴儿，几乎没有一个正常——

肉嘟嘟的小胖子，偏偏长了一对猪耳；

眉目清秀的小男婴儿，身后缀着一根狗尾巴；

一眼望去丑是丑点，但至少看着还算…不对，脚趾只有三根，越看越像鸭掌……

“这个，这三个是正常的！”莫奈可指着最后三个罐子。

罗科员摇头，“昨天刚做了切割手术，伤口上又分裂出了动物器官的组织细胞。”

莫奈可又想起来自己摘草莓、割韭菜的经历，试探着问道：“是不是无论你们割多快，割多少次，那些奇怪的东西总会长出来？”

罗科员头点得像捣蒜，“对对对，没错就是这样的！我们真的尽力了，这些东西总跟我们作对，甚至用了弥合再生的消杀药水滴灌都毫无用处。”

蒋正宣：“此外，这些婴儿的各项检测是否正常？”

罗科员点头，“是的，跟正常人类无异，可它就是要长出奇怪的动物组织，用尽一切办法都无法抹除。”

蒋正宣点头，“基因爆炸实验的后遗症就是这样，不可逆。”

罗科员目光切切地看着蒋正宣，“你们新寨基地也做过？”

蒋正宣摇头。

莫奈可抢答，“我们那儿不用动物做，是植物，对不对蒋科员？”

蒋正宣赞许一笑，“是的，我们的植物每日三次基因消杀药水喷洒。蔬菜瓜果的疯狂再生，倒是给我们提供了充足的食物。”

罗科员：“那你们的人类孵化计划，到底是成功的还是失败的？”

蒋正宣和莫奈可巴克二人对视一眼，“目前来说是成功的，但不具备成果观察全过程的条件，因为我们不保证我们能比那些实验体活得更久。”

罗科员重重点头，“是的，我们的实验体并不会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

蒋正宣：“所以，最好的最稳妥的方式是，激活或者再生人类的繁衍细胞。让一切自然繁衍进入正轨。”

莫奈可看着蒋正宣，人帅也就算了，三观还这么正。

罗科员语气带上了一丝敬意，“对不起蒋科员，我们一开始对你的排斥是没有道理的。科员都是有某种坚持的怪物，你的出现，让我们原本就困顿的实验雪上加霜，我们找不到发泄口，就……”

“别道歉，蒋科员不接受，但也不在意。”莫奈可指着一个宛若正常的婴儿，“这些婴儿造出来，多久能观测到繁衍细胞是否正常？”

罗科员：“女孩儿是10—18岁，男孩儿是12—20岁，就像蒋科员说的，周期很长其间充满了不确定性。”

莫奈可：“你们的这种爆炸实验，我认为应该立即终止，没有人类会接受自己身上长着动物的组织。人类的存续繁衍都是有尊严的，你们的实验违背了这个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