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遇劫

几个蒙了面的脸出现在眼前,沉厚的声音再次传来:“绑回去。”

苏筠华忍痛坐起来:“天子脚下绑人,你们可知后果?”

沉厚的声音中掺了几分冷冽:“绑的就是你。”

苏筠华揉着生痛的肩膀,目光穿过黑衣人看向远处:留下的家丁已经被他们控制,而八仙庵的大门从始至终未开。

不同寻常,十分不同寻常。按道理,这么大的动静,庵里不可能听不到,纵使她们傲慢,不至于见死不救,除非她们被控制了。那么刚刚的小道姑,很可能不是八仙庵的人,那般傲慢,大抵是故意让她们离开。

但是为什么呢,谋财害命嘛?苏筠华看看无矢的箭头,否定了这个答案。那么只剩一种可能:寻仇!

苏筠华苦笑:她何德何能,引得这些人布下如此周密的罗网?

“既然冲我而来,莫伤及无辜,放他回去吧。”苏筠华指向被控制的家丁,见黑衣人未动,又补充一句:“已经放走了三人,也不差他一个。”

为首的黑衣人“嗯”了一声,家丁失去左右钳制,一下摔到地上。他环顾几人,一骨碌爬起来,顺着官道狂奔起来。

苏筠华站起来:“走吧,骑马还是乘车,需不需要蒙眼睛?”

黑衣人反而不习惯:“你倒是配合。”

苏筠华淡定道:“想来你们不想伤我,我何必自讨苦吃呢?”

“真是个聪明人。”声音沉厚的黑衣人递过一个葫芦瓶。

苏筠华不接:“这是什么?”

那人道:“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到地方了。”

苏筠华犹豫着接过来,看向为首者。为首者脆声道:“你最好乖顺些,免得哥几个亲自动手。”

看来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了,只希望他们能早点找到自己。苏筠华摩挲着葫芦瓶,脑子里已经转过几个弯,硬生生挤出一个“好”字。

打开瓶口,里边是十余颗褐色药丸。她悉数倒在手心,迟疑地看向为首者。

为首者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都吃了。”

苏筠华闭上眼睛,仰头将药丸倾进嘴里,尽量用舌底压住,实在压不住的才穿过喉咙直抵胃底。手中还偷偷留了几颗,与葫芦瓶一同扔向远处。

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恍惚中看到有人骂骂咧咧地捡回葫芦瓶,听到那人高声警告:“老实点,别耍什么花招!”

紧接着被扔到马背上。她强忍着不断袭来的眩晕感,努力将舌底的药丸吐出,辨别出正在前往西北方向,待走得稍微远些,偷偷解下玉佩扔落在地。

再醒来时,已是漏夜时分。身下是烧得暖暖的火炕,身上盖着干净的被子,耳边响起两人的对话。

沉厚的声音说:“少爷,您也忒心善了。依老奴看,直接把她扔到院子里,生死由命。”

清朗的声音回:“常叔,咱们与她无冤无仇,何必害她性命?”

苏筠华向着声音方向微微转头,眼缝里出现了两个身影,一老一少。老者坐在灶台前,一边往里填柴火,一边喋喋不休地抱怨。少年抱肘倚在门框上,时不时向这边看一眼。

目光相接,苏筠华吓得赶紧闭上眼睛。

清朗的声音渐行渐近:“常叔,你那一瓶下去,她得睡多久?”

“少说也得十个时辰,放心,天亮前醒不了。”沉厚的声音回。

脚步声在炕边停下了。饶是苏筠华闭着眼睛,也感受到了审视的目光,吓得大气不敢出,唯恐被发现提前醒了。

楚羡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反应,继续道:“可能刚才眼花了。苏将军和萧老三那边有消息吗?”

苏筠华极力控制住想要转动的眼珠,尽量保持呼吸平稳。只听沉厚的声音再次传来:“说来也怪,孟家晌午就给宫里和苏家报信了,两边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反倒是冯家那丫头,下午带着京兆尹去了八仙庵。”

楚羡鸿追问:“咱们的人都撤出来了?没留什么痕迹吧?”

“早就撤出来了。老奴办事,少爷就放心吧。”常随拍着胸脯打包票。

“那就好。”楚羡鸿见看不出什么异样,转身回了外间:“不等了,设法给萧老三传信,约他雁鸣山见。”

苏筠华暗忖:这是把她当成引萧朗出洞的饵了。只是这人好生奇怪,称呼父亲时是非常尊敬的“苏将军”,称呼萧朗就成了十分鄙夷的“萧老三”,到底是什么人呢?

而父亲和萧朗为何迟迟没有动静?萧朗会不会落入他们的圈套?苏筠华扪心自问,站在君臣的角度,她希望萧朗不要以身犯险;站在恋人的角度,她又希望萧朗救自己于水火。两种思绪夹杂在一起,呼吸渐渐紊乱起来。

楚羡鸿听到动静又折返回来:“常叔,你来看看,她是不是醒了?”

常叔应声进来,“呀”了一声,一双粗糙的手覆上她的额头:“怎么这么烫?”

“发热了?她……不会有事吧?”楚羡鸿慌了神。

常随奇道:“少爷紧张什么,就算她死了,又与咱们什么相干?”

“我不想害人。常叔,端碗汤药来吧。”楚羡鸿低声吩咐。

近日天寒,洪家庄也有不少人发热,是以整日温着驱寒去热的汤药。常随长叹一声还是去了,临行不忘碎碎念道:“少爷这般心善,将来会吃亏的。”

原来是发热了,怪不得脸上这般烫。苏筠华这样想着,思绪更加杂乱起来,迷迷糊糊中听到清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爷只是拿你做饵,骗萧老三出来,谁知他缩头乌龟一般。你若因此断了性命、变了厉鬼,记得去找缩头乌龟,可别来找小爷。”

这人称呼他“缩头乌龟”,孟桢宁称呼他“鹌鹑”,也许真如旁观者的视角,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吧?可他为什么又不肯放自己离开,口口声声说着“我不忍心让你将来孤军奋战。”

苏筠华突然觉得好生委屈。恍惚中,她看见萧朗不顾一切地冲向自己,千军万马都被他抛在后面,孑然一身、一腔孤勇,飞箭呼啸着从他身边穿过,刀枪一下下砍在他身上,白色的绸缎碎成一缕一缕,被鲜血染红。心忽然缩成一团,喃喃喊着:“不要,不要来——”

一晃神,萧朗就不见了,只听见他的声音远远传来:“她是本宫什么人,本宫凭什么去救她?”是呀,自己是他什么人呢,朋友?亲人?抑或一起长大的陌生人?刹那间,心揪得更紧了。

再一晃神,萧朗又出现在眼前,满脸泪痕的说:“筠华,对不起。我很想亲自去救你,但我有千秋大业要成就,不能为了儿女情长以身犯险。”

苏筠华的心突然澄明起来:他是权力之巅的人,注定躲不完的明枪暗箭,自己若依附于他,只能被吞噬得连骨头都不剩。若想和他在一起,只能以并肩作战的姿态。

她对着眼前的幻影坚定道:“萧朗,我答应你,躬身入局,并肩作战。”

子时的定国公府依旧灯火通明,萧朗一副侍卫的打扮,与苏明德对桌而坐,桌上摆着的,赫然是苏筠华扔下的玉佩。

“在八仙庵的西北方向找到的。”薛斌回禀:“属下的人,跟到雁鸣山附近跟丢了,现在已经兵分几路,进山摸排了。”

苏明德冷声问:“太子殿下,你的人明明在华儿身边,为何眼睁睁看着她被劫走?”

薛斌抢着回:“是属下失职。属下以为,他们若想害了苏姑娘,当场就动手了,不必煞费苦心地劫走苏姑娘,所以属下想……”

“想放长线、调大鱼,薛统领是会找饵料的。但薛统领可知,雁鸣山常年有流寇盘踞,鱼龙混杂,筠华落到那里,凶多吉少。”苏明德声音不高,但毕竟统领西北军多年,震怒之下显得格外威严。

薛斌单膝跪地:“苏将军,属下知错了。”

苏明德没有看他,反而冷冷地注视萧朗:“不敢当,你是太子殿下的人,老夫当不起你这一声‘属下’。”

萧朗回道:“苏伯父,这件事是薛斌做错了。但当下之急是救回筠华,我以为……”

苏明德打断道:“不劳殿下费心了,老夫的女儿,自然由老夫来护着。殿下请回吧,以后也莫骚扰华儿了。”

他作出“请”的手势,萧朗视而不见,继续道:“苏伯父,雁鸣山地势险要,强攻之下咱们未必能讨到便宜。我以为擒贼当擒王,下午已经把可能的仇家捋了一遍,无非沈家、徐家,苏伯父以为呢?”

苏明德边思忖边说:“近日腥风血雨,无非为着一个太子妃的位置。最后入围的几家,孟家不愿意,陆家不够格,确实只有他们两家最可能。但是,焉知没有其他世家从中作乱,又焉知是为此事而来?太子殿下可以把华儿当饵,不疾不徐地缓缓验证,老夫却不敢拿华儿性命做赌。太子殿下请回吧,雁鸣山就算刀山火海,老夫也得去!”

门外传来匆匆地脚步声,管家走进来:“老爷。”

忠勇侯府的家丁皆是行伍出身,最重规矩,没有急事不会无召入室。苏明德看向他:“说。”

“京兆尹彭大人送来急递,说是八仙庵收到了飞矢传书。”管家说着,把一卷信纸奉上。

苏明德坐着未动,转头看向萧朗。管家心领神会,将信纸奉到萧朗面前。

萧朗接过来打开,四个字赫然纸上:“雁鸣山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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