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险中求

景历今日情绪不佳。

他在房里磨自己的刀,箜隆哐啷的,边上还有一堆等待打磨的箭头,他坐在一堆破铜烂铁前面,脸色寒森森的,在跟铁片比冷。

不举,阳//痿,早泄。

六十五岁男人才会出现的毛病在他身上轮了个遍。

“咔嚓。”

他把匕首插到板上。

和尚还跑了。

没错,趁他冲澡换被褥的时候,像第一次那样,撇着两条腿跌跌撞撞地跑了。

景历的脾气在那之后就进入冰点,不是没想过把人揪回来,只是……人家刚说了一句荤话你就早泄呢,你好意思吗?揪回来干什么?再弄个射击障碍来凑个五毒俱全吗?

唉操了。

景历揉了两把脸,他一个晚上没睡好,清早想装弱去敲敲门让对方心软,让对方主动递个台阶,自己再风风光光地下来,不行,搞不了,他大爷的他身板儿太硬朗了,照着镜子看了半日,不像病弱的,像去索命的。

很不舒坦。

差点什么。

就是差点什么。

他跟和尚之间。

上床的时候是最契合的,和尚在他的视野里完全展露,然后用白白的手掌捂住汗湿的眼睛,又羞耻又迎合,哼哼哞哞地叫,他就觉得好乖,好可爱,好他妈喜欢。他不知道说什么话能把这种喜爱掏出来给和尚看,于是只能想个下流的糟法子,让和尚尝遍灵与肉的极限。

绷到最无法承受的地方,再松弛下来,落在他怀里,两个人劫后余生一般,不说话,就呼吸。

那多好啊。

世上有比这更快活的事吗?

下了床,和尚就又有一百八十个心眼子,自作主张,琢磨不透,鸡同鸭讲,时好时坏了。

现在就很坏!

景历自觉自己说的那些话不算一时情动上头,他是真的想把脑子里的春夏秋冬照搬到和尚身上,但和尚好像只是把这件事当成了没有分量的口头大饼,他意识到和尚的反馈很糟糕,使得他都开始怀疑自己。真的吗?景历。你想跟这样一个和尚共度余生吗?

不知道了,不知道。要是能打把链子,把和尚拴床上,那多省心。管他什么不举早//泄,漠草烤羊,他们只需要一张结实的大床。

“哐啷!”

景历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他会给和尚埋一百八十一个坑,让和尚犯下“大错”,再名正言顺地把他关起,拴起,操起。

他一个强取豪夺的土匪,现在干嘛呢?床上看和尚脸色,床下看兵头脸色。

不憋屈吗?

等着吧。松子,等老子重振雄风。楼伽,等老子过河拆桥翻身做主。

刀和箭头叮当叮当地归拢到一处,景历叫来王富贵,问他:“撤退的事情进度怎么样?辎重那些,带不走的就地烧毁,值钱的埋起来。”

“都安排上了,没问题,照您之前的计划按部就班着呢,”王富贵最近在外边混出了名声,说话很有派头,“该给兵防营送过去的东西也都落地了,人家挺客气,还说日后咱们两边好好处。”

“屁话过耳不嫌膈应,你他妈还揣心里了,怎么,捂捂当做梦的废料?”

“……啊?”

没点警惕性的蠢小子。

景历敲敲桌面:“楼伽,一个在山里修了千百年的狐狸下山当的将军,阴,狠,毒,装得跟个笑面狐狸一样,他脑子里的弯弯绕比这十里大山的山路还多,照着他的话做就等着让他吞得骨头都不剩吧。兵籍这东西,他给三千,你只能按半数算,到了最后的关头,谁反水谁捅刀子就说不好了。”

“那不会瓮中捉鳖吧,把咱们都骗进去,一刀……”王富贵比了个手刀。

“不至于。”还有个景赫呢,必要时候卖弟求生也不是不行。

王富贵面色严肃,“知道了哥,那咱们寨子里如今走的人多,要维持之前的巡逻就不够人使了,还有,寨子里的粮食军械咱们能处理,人呢,如何送出去?特别是些老的小的,冬日里不好挪。”

老的小的。

景历沉思片刻。

他的盘算,是在南边乱起来的时候,一,搭楼伽这条船洗白部分兄弟的身份,算给他们一个交代;二,变卖转移财物,尤其是粮食和军械,得早早转移分散;三,安置好寨子里没有自保之力的人。

照理说,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景历认为这个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决策做得相当好,若是成了,那算集体从吃烂饭到捧铁饭碗了。比较重要的一点是,因为他自己上过战场,一开始起家的时候为了方便管理,用的还是军营里那套训人,大伙儿基本素养都有,而且他也没唆使过底下人打砸良家,干的还是黑吃黑那套,算是土匪里还算有一二两良心的。

若是这条路走得顺当,这个冬日过去,他就该全身而退了。

“逐步撤出,仍有行动力的,抽两个人送往西北荭城,记得吗?我们南下时,在那抢过一个庄子。”景历抽出一张地图,用手指点了个地方。

“记着呢,全是山,当时咱们走得可费劲儿了,落了不少人。”

“对,所以南下的兵流大部不会往那里去。”

景历又指了几条路线,王富贵一一记住,事儿都磕磕绊绊,人都稳稳妥妥,这大概就是有个大当家的好处,安心。

他准备着手去办的时候,又记起一件事,“那……松子,是跟咱们一块儿吧?”

“他跟着干嘛?能扛刀还是能射箭?”景历道,“把他送到荭城去,近点儿,我们这完事了就过去。”

说完事,其实也不知道这场乱子要持续多久,一个月,半年,一年,还是一分开就是生离死别?凄凉的哀乐开始在景历耳朵边狂奏,他没由来地有些难受。

王富贵更难受,有话不能直说的那种难受,只得委婉提醒:“哥……送人这种事儿,途中多有变数,指不定就送到什么绿城黑城去了,这个当口,要有书信往来互通消息也没那么容易,是不是……呃,带在身边好点儿。”

他这一番话其实算狗拿耗子了,可没办法呀,难道要他说,哥,我老爹说了,松子最近春心萌动想女人呢,您得看着啊,否则等您下一次见到他,孩子可就管你叫二大爷了。

王富贵眼巴巴地望他。

幸好景历遇上松子的事儿,脑子里那根筋转得就特别刁钻,他竟然觉得颇有道理。

“那就留寨子里吧。”

…………

松子不知道自己的去留被三言两语地改变了,他在自己屋里蹲着,握着一小块炭,在纸上涂涂画画,画了好多胳膊圆圆眼睛圆圆穿着肚兜的小孩,然后装订成册,准备送给景历。

在他看来,景历不喜欢小孩,这种事情是可以改变的,你看,他之前不喜欢跟我睡觉,后来还不是日日都兴致勃勃地把我往床上拽吗,即便只有那一点点改变景历的希望,松子都想努努力。

除了饱腹和保命,松子其实没有为什么东西付出过违背本性的努力,困了,要忍住,手酸了,也要忍住,画得不好看也要重来。

这一点点的不适,因为牵系了景历,好像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松子画了许久,直到眼睛酸胀难当,才揉揉眼准备下山去。

一下山,他就看到东西大街两座尖笋一样的哨塔正在拆除,七八人搬着那根粗壮的横梁从他跟前经过。

这干嘛呢。松子看了会儿,又发现黑心小摊竟然全部消失了,一问,才知道喜街要拆了,如今所有人都得凭人头到西堂领吃食。

或许,景历也不富裕了。

松子这样忧心忡忡地想。

跟着,他埋头走进了书塾。书塾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不过许多伤员已经被有序转移到了别的空置屋子里,米先生不在,煎药的小卢说来了个更厉害的大夫正在屋里接骨呢。

听到屋里的鬼哭狼嚎,松子摸了摸后脖颈:“手可真黑啊。”

“伤筋动骨可不是小事,不紧着点能行吗。”小卢声音一抖,夹着屁股跺了两下脚,“唉哟,我不行了,我得去方便方便,松子你替我看着火啊。”

真是个肠胃很差的年轻人。

松子坐下去,用火钳翻了翻炭火,坐在那里听了会儿,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搓了一层又一层,药好了,他听见里边有人喊,“药,来!甲床的,该喝药了!”

松子忙倒出药汁,匆匆地往里边送,谁知刚一跨过门槛,就看到里边的破烂床边坐着个不着四六的人。

“哟。”

不着四六的人走过来,幽幽凉凉的一股气从松子耳朵边往下滑,蛇信子似的,贴着松子脖颈游过去,松子当即就重重哆嗦了一下,步子往后一踉跄,电光火石之间,小卢出现,嗖一下从他手里接过药碗,说着“来啦来啦,催魂呢”,一溜烟儿地跑了进去。

“小心啊,”蛇信子钻进松子的耳朵里,尾音湿湿冷冷的还带着笑,“嫂子。”

松子捂着胸口惊魂未定。

这人!神出鬼没!

他很不自然地把手贴在小腹上,很警惕,眼神却不太敢直视对方,“瞎叫什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有些人明明心虚又害怕,却要强撑面子,真挺有意思的,对吧,哥。”景赫一双诡眼,盯了他片刻,嘴边的笑忽然淡下来,迅速钳住了他的手腕。

“对个驴子,你干嘛呢,你敢摸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嗯?”

哥?

松子再一惊,抬头,里边正在喂药的小卢看过来,靠门边三三两两的伤员也耷着眼睛看过来,大门旁边,刚刚扶着一个伤员走到院里的景历也看过来。

景历眉毛一竖,眼神像刻刀一样戳在两个人交叠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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