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今天办酒席,但叶家却没有摆桌子,说明宴席在其他地方办了。
这事苏夏小时候经历过。
张大娘给苏夏说了叶家的人有哪些。
那么,在赵小小等人没回来之前。
叶家宅子里,正常来说只有张大娘,苏夏以及三位卧病在床的人。
当时苏夏突然闻到中药浓郁的时候,张大娘在和人说话。
她躲在房间偷听。
另外三个都需要冲喜了,说明病的不轻,绝对下不了床,不会去动药罐子。
如此说来,有另外的人趁张大娘说话的时候,偷偷打开了药罐,往里加了麻黄。
拿起药罐盖子的一瞬间,水汽升腾,药味大量散开,空中的中药味随之浓郁了起来。
在麻黄被偷偷加进去,熬了一段时间后,药里便多了一种味道。
有人下药害人。
苏夏吓得起了鸡皮疙瘩。
现代苏夏的爸爸是个有钱人,家里有产业继承。
苏夏是在重男轻女的环境下长大。
她有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为了家产,她异母的兄弟彼此看不惯。
会为利益使绊子,但怎么也没出现过要人命的情况。
叶家这么危险吗?
明明张大娘说的那么好。
而且这个下药的人也太狠毒了。
假如他或她成功了,到时候肯定还得搭上她的命。
冲喜当天,叶家要是死人,一定会有人说是她克的。
说难听点,叶家人什么时候死都行,但今天不能死。
在搞迷信的古代,偏偏就是在婚礼当天出了事。
叶家人若是被煽动,她不死也残。
苏夏恨恨的在心里诅咒下药的人。
发泄完情绪后,苏夏冷静下来。
现在怎么办?
只有她知道药不能喝。
可她说的话有人会相信吗?
苏夏看了看现在的自己。
干瘦黑黄,脸颊凹陷。
像棵没妈的狗尾巴草。
怪不得张大娘会叹气。
她此刻的身份是个过惯了苦日子,又没见识的人。
如果她冲出去阻止叶二叔喂药,别人肯定会觉得她又傻又疯。
那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叶老太爷被药死。
苏夏烦闷的坐下,无意识的摆弄着果盘盒里的东西。
外面,叶老太爷的房檐下,叶二爷已经拿起了药罐子正往碗里倒药。
为防止盖子滑落,他用手扶住。
盖子摩擦间发出一些声响。
声音传入了苏夏的耳朵。
心脏剧烈跳动,苏夏闻到了自己身上传来的汗味。
无论如何,行动起来。
苏夏打开了房门。
大家都看向苏夏。
苏夏像个娇羞的小媳妇,低着头走到了赵小小身旁,艰难的喊了句,“二婶”。
赵小小不想在外人面前把苏夏伤了嗓子的事暴露出来,格外关注苏夏的举动。
看苏夏盯着叶平手里的药碗,明白了苏夏的意思。
她笑着说:“阳哥儿媳妇,你这是也想去伺候老太爷喝药?”
苏夏点头。
得把药拿在她手里。
“你今天累了,就不用你伺候,你回去休息吧,”赵小小体谅苏夏。
正当苏夏想怎么拒绝时,柳王氏帮了苏夏一把,“新媳妇既然已经进门了,去见见家里的长辈也是应该的,就一起进去吧。”
论理,该新婚第二天拜见长辈。
可这冲喜……
没什么好推脱的。
苏夏便和叶平夫妻、柳王氏夫妻进了叶老太爷的屋子。
古代的屋子为了聚气,房间都做的不大。
屋子小,叶老太爷又要静养。
另外五个人便去了叶家的堂屋里聊天,张大娘则去厨房给这些人拿茶水。
叶老太爷的屋子药味很浓。
木头家具已经被药味浸染了。
是长时间喝药的结果。
苏夏凭着闻香能力,辨认出了几味中药,羌活、当归、熟地黄。
和麻黄一样可以用来驱寒气。
苏夏跟着叶平靠近了床榻。
叶老太爷是个枯瘦的老人,皱巴巴的,但透着一股慈祥。
是那种你一看见,就想流泪的老年人。
苏夏想到了把她带大的外婆,忍不住红了眼圈。
怎么有人忍心伤害这样一个老人。
叶平坐到床边,把药顺手递给了离他最近的苏夏。
苏夏快速接过。
叶平对着叶老太爷喊了几句,“爹,爹,该吃药了,”
叶老太爷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但难受的又闭上。
叶平心里酸涩,不太好过。
“阳哥儿媳妇,把药递给我,”叶平对苏夏说。
苏夏不会递过去的。
看着眼前黑乎乎的药,苏夏当着众人的面,用手摸了摸碗壁。
“还烫着呢?”赵小小问了句。
不用苏夏回答,她自己伸手摸了摸。
“确实烫,晾一会吧。三表哥,三表嫂,你们难得有空来,跟老爷子说说话。他这些天人事不知的躺着,真怕他躺坏了。”赵小小叹息着。
叶初阳的三表叔柳康年便站在床边喊了几声“舅舅”。
身旁几人的举动苏夏没心思关注。
只盯着眼前这碗药。
幸好旁边的人关心床上的病人,没看她,否则还以为她怎么了。
几人说了几句话,叶老太爷只哼哼了几声。
怕叶老太爷劳累,便没再多说。
“好了,喂老太爷吃药吧,”赵小小说着便要把药碗端给叶平。
苏夏情急之下直接端起药碗喝了一口。
其余四人震惊的看着她。
苏夏装出药还很烫的样子来,故意“斯哈斯哈”的哈气。
赵小小狐疑的端过苏夏手里的药碗,然后说:“倒是有点点烫。”但其实也能喝。
不过,赵小小没细想。
她才把药递给叶平,苏夏便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苏夏满脸痛楚,额头甚至出了一层细汗。
她是真的疼。
演戏就演全套。
怕自己演得太假,苏夏利用起了她嗓子的伤。
她嗓子眼被扎破又黏连的皮肉,在喉头滚动间被扯动。
那滋味谁伤谁知道。
赵小小等人吓了一跳。
柳王氏看苏夏像中了剧毒一样,控制不住的惊声尖叫,“啊啊啊!”
堂屋里的人听见动静全都往屋子里跑。
一会功夫,屋子里挤满了人。
赵小小蹲在地下,把苏夏扶抱住。
看见苏夏疼得脸色发白,跑进来的人七嘴八舌的问着,“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赵小小等人都吓呆了,不知如何回答。
柳王氏颤抖着说:“阳哥儿媳妇,喝了一口舅舅的药。”
这话一出,其余人心思各异。
四十几年前有一场严重的旱灾。
叶家人逃荒来了长南省,最后和另外十几户外省人一起落户在了水云县高坡村。
那时高坡村里大部分田地都是高家人的。
但自从叶家出了两位秀才后,高坡村地最多的人家就是叶家。
高家还有好几户人家是叶家的佃户。
要是叶老秀才死了,病重的叶秀才说不得什么时候就随老父亲去了。
叶家的男丁就只有叶平和叶初阳。
叶平没有功名,叶初阳还在进学。
而叶家老姑太太嫁给了隔壁平水县柳家。
虽然柳家人丁众多。
但强龙不压地头蛇。
叶家有两位秀才挣来的一百三十亩田产。
叶家人能不能护得住,这可难说。
叶平脸上又青又白。
片刻后,他对柳康年说:“三表哥,你架驴车去请个大夫来给阳哥媳妇看病。”
又对高坡村里的五个村民说:“家里有事,就不招待了。”
柳康年赶紧出门去请大夫了。
被送客的五个人里有三个姓高的,一个姓张的和一个姓周的。
张家和周家的人,都是和叶家一样逃荒后,到高坡村落户的。
高坡村里同姓天然相帮。
而外省人即便在高坡村待了快五十年,姓不一样就还是外省人。
每年春耕,分种子、牵官牛,外省人总得排在姓高的后面。
叶家家风好。
只要是村子里的人,不管姓高不姓高,有事都会帮。
看见叶家这事,高家人心里怎么想的不清楚。
但这姓张的和姓周的,肯定是希望叶家好的。
张石头和周有荣对视一眼后,对叶平说:“叶兄弟,我们去给柳家兄弟帮把手。”
“多谢你们了,”叶平对两个人拱了拱手。
两人没客套,赶紧出门去追柳康年了。
姓高的三个人里,有高大力和高大树这两个帮忙赶车到山里迎亲的,还有一个是高厚顺。
高厚顺是高大力的亲叔叔,高大树的堂叔。
高厚顺和叶平关系好,小儿子在叶家私塾里上学。
高大力没什么心眼,叶平的态度让他觉得高家人被误解了。
他对叶平说:“叶二叔,阳哥儿媳妇坐了一天的车,身子不舒坦。现在肚子疼,也不一定是药的缘故。”
见叶平很不高兴,高大力赶忙说:“不是说银针试毒吗?两位婶婶都戴着簪子,可以拿银簪子验一验这药。”
苏夏在心里吐槽,只有砒霜这样的含硫物才能被试出来。
听了高大力的话,赵小小连忙拔下头上的银簪子递给叶平。
叶平拿着簪子在药碗里搅了搅。
药里没有被下砒霜,银簪子当然不会变黑。
高大力大松一口气,笑呵呵的说:“我就说,我们村子里哪有人那么狠心会下毒害人呢,肯定是阳哥儿媳妇身子不舒坦才肚子疼。”
柳王氏嗔怪的看着苏夏,“你这丫头,把我们都吓死了。”
苏夏缩在赵小小怀里气得发抖。
你们村子里就是有人下药害人!
赵小小发觉苏夏在抖,只以为她是被柳王氏说了一句心里害怕。
“她年纪小还不懂事呢,况且她也没说是因为喝了药才这样的。她一片孝心为老爷子试药温,谁知道偏偏喝了一口就肚子疼,”赵小小帮苏夏说话。
叶平心里对高家人的怀疑倒是散了不少,歉意的对高厚顺三人说:“唉,我方才心里乱糟糟的,你们别介意。”
叶平的心情,高厚顺他们能理解。
高家人里确实传过不好的话。
叶平的举动并不是无缘无故。
不过,现在也不好在叶家待了。
高厚顺三人便先离开了。
没外人了,柳王氏看着被验过的药,犹豫的说:“这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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