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安原路返回,和上山时截然不同,下山时她只走了一刻钟便瞧见了来时的山门。她心中正疑虑自己是不是从阵法里出来了,却发现山门外空无一人,来时的守山弟子也不见人影。
看来是还在阵法里了。
眼见着找不到出路,沈辞安站在山道上犹豫着该往哪个方向走,却忽然听见从前方传来的一声呼唤。
“阿辞!”
听见这一声,沈辞安身子颤了一下,她循声望去,山门外站着个妇人,正笑盈盈地望着她。
沈辞安脑子空了一瞬,仓皇地从台阶上一路跑下,待回过神来,她已经扑进了对方的怀里。在淡淡的脂粉香气里,她感觉到自己的发顶被人轻柔地抚着。
“跑这么急做什么?阿娘又不会跑了。”面前的人调笑着说道。
沈辞安眼眶发涩,她眨了眨眼,竟是落了两滴泪。
沈夫人见她不说话,将怀中人的脸抬了起来,恰好看见她从面颊上划过的水痕。那柔雾似的眉头立马蹙起,说话的语气也更轻了些:“怎么了这是?好端端地怎么哭了?”
沈辞安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如何也说不出。她忽然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哭了,只觉得云一般的忧伤压在她的心头,不多时便要下起雨来。
她静默了片刻,直到沈夫人拿着帕子将她脸上的泪痕细细拭去,她才悠悠回神。
“我没事,就是觉得眼有些干,应该是被风迷了。”沈辞安亲昵地挽住沈夫人的胳膊。她完全没发现自己周遭的环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沈辞安依偎着沈夫人,心上的那片**压得她难受,让她下意识地想从母亲身上获得些慰藉。
“又这么粘人。”沈夫人在她额头上轻点了一下。沈辞安紧了紧挽着娘亲的手臂,和以往一样撒着娇“阿娘,我想吃藕粉圆子了……”
沈夫人溺爱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头说道:“就知道你又馋了,早就叫人给你做好了,是你最爱的红豆馅。”
沈辞安雀跃地欢呼着,兴高采烈地跟着沈夫人去品尝心爱的美食了。
同时,阵法外的月照峰众人见此情景,不禁有些担忧。沈辞安再怎么说也只是个九岁的小姑娘,本就容易被幻境影响。再加上她在幻境里看到的还是本该逝世的至亲,若是想从中脱身,怕是绝非易事。
虽说她在选拔中的表现如何并不会影响许枝鹤收她为徒的结果,但如果她无法在一众参选者中脱颖而出的话,只怕会有人不服。
江年在底下戳了戳燕若祇,想问问这个神机妙算的师兄能不能先给个准话,但燕若祇并没有理会他,只是坐在位置上看着沈辞安的表现。
沈辞安在幻境中和沈夫人相对坐着,手中捧着个白瓷碗,碗中是几个晶莹剔透的藕粉圆子,沈辞安拿着瓷勺一个接一个地吃着。沈夫人坐在她对面,柔声道:“你慢着些,又不是没吃过,不够的话小厨房那还有。”
藕粉圆子甜丝丝的,沈辞安暂时忘了方才那莫名的情绪,一碗圆子下肚,她放下了碗准备去练功。沈夫人却在她离开前叫住了她:“阿辞,最近便歇几日吧,别总练功练得那么累的。”
沈辞安心头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但她还是应下了沈夫人的话,随后便又坐下来陪着沈夫人聊天。
如沈夫人所说,之后几日没人再叫沈辞安练武了,她也难得地不用早起。
第一日,沈辞安在的私塾早早地散了学,她被其他的世家小姐拉着去街上的小摊挑花灯。沈辞安看着摊子上琳琅满目的花灯,有些不解地问同伴:“咱买花灯做什么?”
一个同伴回应了她:“你上学上糊涂了?过几日就是中秋了,届时有灯会的,可不得买个花灯?”
过几日就是中秋了?
沈辞安在心里数了数日子,好像确实如此。这么一想,她便也跟着在摊子上挑起了花灯,许是因为她太挑剔,摊子上并没有合她眼的花灯。
回到家之后,沈辞安在饭桌上和父母提到了中秋灯会的事。往年的中秋灯会,父母都会带着她出去,今年也不例外。她一提起这事,沈父便问她:“今年灯会小辞安想要个什么样的花灯?”
沈辞安一时想不出来自己想要什么样的花灯,便含糊着说了句:“去外面摊上看看吧。”
夜间躺在床上,沈辞安心里又生出了那云雾般的情绪,她说不上来那到底是个什么情绪,说悲愤的话太重,说是难过的话,又太轻了。这情绪就像风雨后留在地上的潮湿,裹得人心头闷闷的。
第二日在私塾,沈辞安心绪不宁地熬到了散学。要好的姑娘又拉着她去逛了买花灯的小摊。今日逛的摊子似乎和昨天那个有些不同,花样也多了些。其他姑娘在摊上挑了好些时候,沈辞安站在一旁,看着那些花灯,不自觉地有些出神。
某个同伴发现了她心不在焉,扯了扯她的袖子道:“你怎么又走神了?昨天你就没跳到喜欢的花灯了,今天不再看看吗?”
沈辞安转眼看向摊位上的花灯,目光从一盏盏灯上掠过,最后忽然落在其中一盏上。她伸手指向那盏灯,问摊主:“这个灯怎么卖?”
摊主看向她手指的方向,那是盏荷花样式的灯。
“这荷花灯的样式常见,想必有很多人买的。”同伴看沈辞安选了这么一盏普通的灯,忍不住想劝她再看看别的。
沈辞安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选这个样式的灯,但她就是想要这盏灯。
“小姐眼光真好,这荷花灯可是有不少人喜欢的,和这差不多的我今日都卖了好几盏出去了,您给我十五文就成!”
沈辞安让随行的下人付了钱,从摊主手中接过了花灯。这荷花灯的样式再普通不过了,几乎年年灯会都是满大街的荷花灯。
她细细打量了一会儿手里的灯,只觉得不过寻常,一时间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买下这盏灯。
这盏荷花灯被沈辞安带了回去,放在了自己的房间内,一直到中秋那日才被拿出来点亮。
中秋灯会,沈辞安早早地沐浴完,换了身鹅黄色的衣裳,脖子上带了个金的长命锁。打扮好之后,她先告辞了地带着那盏荷花灯和父母出了门。
中秋灯会一向热闹,沈辞安跟着父母在灯会上四处逛着,途中经过了个猜灯谜的摊子,一家人停下来凑了个热闹。沈辞安猜了两个灯谜,赢了两包糖到手便觉得没劲了。转头一看,她的父母还在津津有味地解着灯谜。
沈辞安在原处等了一会儿,忽然被不远处的小吃吸引了去,她也没知会一声,随便拉了个陪同的侍卫就径直地向对面的小吃摊走去。
摊上卖的是些酥饼糕点,沈辞安站在摊前,犹豫着要买什么糕点。摊主是个面善的妇人,见沈辞安站在摊前便低下头来笑着问她:“姑娘想买些什么?我家的点心可好吃了。”
“我想想……”沈辞安看着各式各样的糕点,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摊主见他犹豫,便提议道:“看姑娘手里拿着荷花灯,不如买些荷花酥吧?”
沈辞安应好,要了份荷花酥,摊主将糕点用油纸包好,接过钱后递给了沈辞安:“小姑娘喜欢的话,下次来可以多买些!”
“多谢……”沈辞安接过糕点,回头望向之前的摊位。灯会人潮汹涌,她一时间竟找不到父母身影。
沈辞安走回刚才的摊位,没看见父母,四处张望了一番之后,还是没看见他们的影子。她不免有些疑惑父母两人去哪了,转头问身后的侍卫:“阿爹阿娘他们哪去了?”
“或许是去别的摊子了……”侍卫抬头在人潮中张望着。
沈辞安倒也不太在意,左右她身边还有侍卫,就算找不着父母了也出不了什么事。
这么想着,她倒也不着急了,随手将手里的花灯塞给了侍卫之后,她打开了手里的油纸包。几枚精美的糕点被她捧在手里,和她的花灯一样都是荷花的样式。
沈辞安捻起一枚糕点放进嘴里,一股清香的甜味在口中散开。
她刚吃完一块荷花酥,侍卫就朝着某个方向说道:“小姐,公主与驸马在那!”
沈辞安让侍卫给自己带路,夫妇俩正在个首饰摊前看着首饰。她走到父母身后,见两人似乎根本没发现自己离开,她有些不高兴地喊了一声:“阿爹阿娘!”
前面的两人回过头,沈夫人见她手上拿着糕点,恍然道:“你方才跑去买糕点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沈辞安有些不愉:“阿爹阿娘都没发现我走远了,糕点不给你们吃了!”
沈父立马低下头来哄着这位小千金:“是阿爹不好,连辞安走远了都没发现,辞安想要阿爹怎么赔礼呢?”
听他这么说,沈辞安眼珠子转了转,随后想到了什么,说道:“等会儿看烟火时,我想在阿爹背上看!”
沈父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她的要求:“成,辞安坐在阿爹脖子上,保管没有人挡着你看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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