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到那一处岩洞里面,惊诧的更是不能自已,这里的石桌石凳石床,怎么会与我之前住过的岩洞一模一样?!一~~模~~—~~样~~!!!
我震惊的看向重翌,猜他应与我是一样的表情,然这世间事并不是都如我所料,譬如这一刻的重翌,却是憋不住的朗然大笑,甚至笑得溢出了眼泪。重翌这样一笑,我才恍然感到哪里不对,我急急的走到石桌前,见那石桌之上果然歪歪斜斜刻着‘重翌清翊’四个字,那是我初初学会写字用了一个晚上刻下的,此时见到心下当然顿明。从正午到日暮,堪堪行的这三个多时辰,我竟是从起点又绕回到起点,白白的将一双腿脚累的酸胀困乏。
我生气的对兀自笑着正在抬手抹去眼角泪珠的重翌吼道:“你明知道的是也不是?你故意不提醒我的是也不是?我不就是用那藤缠了你一下,你竟是这般的小气,非要整上我一回不成!从前做石头时你说的那些好话都哪里去了?这才化作人形可以行走,你就厌烦我了不是?你若当真嫌我累赘,我们各立门户,你行你的路我过我的桥,你也不用这般的愚弄我!”
我一鼓作气倒出心底怨愤,有的没的乱说一气,重翌几次想插话解释都被我连珠炮似的话语堵了回去。我这般说毕,仿佛心中所想的都变了实情,重翌已不像从前那般欢喜我,而我却巴巴的自以为他从前说的,生生世世欢喜我宠我的话语永远不会改变,却原来那一切亦不过只是几句甜言蜜语,幽冥洞黑暗中打发无聊时光的信口开河罢了。眼泪霍然汩汩而下,这般委屈我便是想不难过也是无法。
见我流泪,重翌是当真乱了阵脚,微凉的细长手指慌乱的在我面上抹来抹去,嘴里细细碎念,那番柔情堪堪将我心中怨愤委屈融作一池春水,再难翻起千层巨浪。
万载千年以来,我也是常与他闹上一闹,然至多也不过赌上一回气,过个把时辰我自己就把事情的因果忘记了,从来也不曾流过一回眼泪。重翌总说我是傻傻的没心没肺,其实我哪里是傻,我与他闹不过也是因那幽冥洞太过岑寂的缘故,就如一碗汤水,加点盐才会有味道。重翌每每说我傻傻的时候,我总能感知他语调里的宠溺之情。我自忖心思还是蛮玲珑的,我只是欢喜他宠我的时光,所以才玲珑的装出一副傻傻的不谙世故的模样。
现今我虽狠不下心与他再闹上一会儿,然堪堪他将我气哭,我从有神识以来也还是头一遭,因而自是不能这般轻易就饶过他。我的一双腿脚不能白白的受累,总要叫他替我揉捏一宿还回来。
我在石床上安安的睡了一宿,清晨醒转,一双腿脚果然还横在重翌腿上,只不过他抱着我腿的一双手却动也没动。我眉眼微挑再向上瞧去,只见那两排细密乌黑的睫毛将平日里一对黑眸遮挡的无一丝踪迹。不知何时,他竟是抱着我一双腿坐着睡去了。看他呼吸匀然,我原想质问他的一番话语竟哽在喉处,其实我又哪里真心想要害他受累,到底他还是我真真欢喜的人。
我僵直着身体不敢微动,只怕扰了他昏睡。重翌这般沉睡了好一会儿,方才在一阵喳喳的鸟鸣声里醒转。
我长舒了一口气,蹦跳着跑到岩洞外奋力舒展四肢,待抻开筋骨方才含笑揶揄重翌,“昨晚是谁答应替我揉捏一宿腿脚,我怎么睡了这一回,竟是不记得了呢?”
重翌脸颊立时泛上红晕,他急急的辩解:“我方才只是困顿了片刻,这一晚我是真真的给你揉捏了一宿,你夜半说的梦话,我都堪堪记得清清楚楚,不信......”
看到重翌急迫窘窘的模样以及面上的倦容,我心下柔软,不忍再闹他,于是道:“你不用接着再指天发誓,我且信了你还不成?我去摘些果子,你进去再睡上一睡,免得等会上路困顿发昏,也似前般我辨不清方向,再将这天门山转上一回。”
重翌忍不住又呵呵笑了一回,我知他仍是笑我昨日原地打转的事情,于是佯装嗔怒的白了他一眼。
重翌急忙止住笑意,生怕我再着恼,“咱们这就启程吧,昨日已然耽搁了半日,今日总要快些行走补将回来。”
我略思忖了一下,知他这般说法便不会再去睡些时候,况且我也是真心急着早些到得昆仑虚,寻了仙家拜师,于是也不再劝他休息。
我和重翌重新上路,这一回换做重翌带路,我堪堪跟在他的后面。
重翌辨别方向的本领着实比我强了百倍,尽管山路崎岖回转,他总能指出哪一处是南方。因为方向明确,一天时间我们竟不知不觉翻越了五座峰峦。按照土地老头的说法,越过这五座峰峦,便是出了天门山的辖地。从此路途险恶,妖兽挡道,再不会似天门山这般清丽娴静,无大妖无猛兽,即便是凡间子民,亦是不曾见过。
歇息一晚,第二日我和重翌早早的便又继续赶路。出了天门山的辖地,这边的山川景地果然与天门山有着大不同。只这吃食一样,我和重翌就费了大周折。天门山上随处都有果树,伸手就可摘得,我以为这世间的山峦原都是一般模样,哪里想到此间的山野除却荆棘野草,野果树却是极少见到,有时即便遇到,那果子看着红艳诱人,然而吃到口里酸酸涩涩,甚不可口。
吃食少也就罢了,这山野间猛兽频频出没,一路与之周旋,却是凭白耽搁了不少时日。一日,在穿过一处竹林之时,一只长有三丈,顶着三颗人头的蛇身怪兽突兀的拦住我们的去路。
一路走来,各样的猛兽我也是见了不少,豺狼虎豹自不必说,锯齿的大鳄吸血的妖蝠还有双头的翼蛇,但如这般人头蛇身的怪物却也是头一次遇见。
我虽不甚惧怕,但见他三颗人头卖相着实不入眼,喉间便如堵着秽物,堪堪的干呕却吐不出。
重翌见我这般,冲着那怪物震天的一声巨吼,那吼声犹如天雷滚滚,振聋发聩。别看重翌斯文俊秀的一个少年模样,他的这样一声巨吼,便是我一路听得了多次,然每次心下扑腾扑腾也是要颤上许久。
我们两个初谙世事的小妖,除却与天门山土地老头讨的两样法宝和重翌这一声巨吼可以御敌护身,其它还真真没甚本领。通常我们也就用那法宝与遇到的猛兽搏上一搏,重翌力量甚大,一柄重剑挥动的风生水起,而我被他护在身后,那根千年枯木藤也是甚少出手。我的妖力甚微,每一次使用法宝,总要耗损许多,恢复起来也甚是麻烦,因而重翌独自可以抵御的,我便袖手旁观乐得清闲。
若稍微遇见些看似比较麻烦的,重翌便用这一声巨吼,堪堪的先震慑对方,遇上那知趣的,不说吓得屁滚尿流的滚了,也是恭敬的闪在一边不敢妄动。单说有一回夜间,因为是一处莽原,四周只有野草,并没有避风的岩洞,我和重翌便在一处湍急的河畔寻了棵可以依靠的大树歇息。应是夜半时分,我们疲累的睡的正酣,忽而一声悠长凄惶的狼嚎响起,我倏忽睁开眼的一瞬,成百上千的狼嚎齐声回应而起,那叫声摄人心魄,煞是瘆人。走了这许多时日,遇见这样大群的兽类,这还是头一次。
弦月清照,银辉万点,映着河水波光粼粼,也将这漫野群狼煞是囧人心魄的展露在我们眼前。
重翌峰眉倒竖,身体腾然爆出冷冽杀气,那气势瞬间将方圆百里草木震慑的簌簌抖动。
不知是被重翌突兀气势震慑的,还是被四围无数厉厉狼眼盯视的,我竟是一个趔趄不稳,堪堪虚弱的靠在背后大树上。
“不过是一群红毛狼而已,没甚可怕。”
重翌回首安慰了我一句,突然间身体暴长数丈,一声滔天巨吼响彻寰宇,犹如万千滚雷隆隆而下,竟是毁天灭地的气势。
莽原间顿然无一丝声息,唯只湍急的河水哗哗奔涌而去,仿佛逃命似的急促。而四围的红狼早已吓得俯卧于地,屏息窥视,不敢再有一丝妄动。
自此但凡遇见猛兽成群的,重翌便用这一招震天吼吓退对方,且是屡试不爽。我甚是奇怪重翌不曾修习术法,怎的可以一瞬间暴长的那般高大,然而重翌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同他在一处也不是一日两日,重翌说不知道那便真真是不知道。而我也不是那种细致善于探究的性子,这疑惑在我脑海里闪了一闪也便堪堪不知被抛到哪里去了。
不过重翌的这一个震天吼御起敌来,却是要比那挥舞重剑多了十足的威力。
这会儿重翌一个震天吼,不过才用了六成功力,那挡路的三头蛇身怪物早已瑟瑟抖动着匍匐在地下动弹不得。
重翌牵起我的手,正待绕过那怪物,走向竹林深处,突然一阵娇媚的笑声咯咯响起,我正自疑惑,冷不防那原本动也不动的三头蛇身怪忽地三蹿两蹿,重新又横亘在我和重翌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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