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意渐浓，阳光如炽，校场上的旌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远处马蹄声震耳欲聋，骑兵们手持长枪骑在马上，灵活地穿梭于各个木桩之间，枪□□中“敌人”心脏，近处弓箭手们弓弦紧绷，尘埃在阳光里跳跃，与将士们呼出的气息交织成一片，随着主将的一声令下，箭矢划破长空，如同密集的雨点落在靶心，无一虚发。

“不错！”宋祁穿梭在校场中间，对身后的谢衍道：“这些人交给你不到半年，战斗力突飞猛进。”

谢衍身着银甲，在阳光下发着耀眼的光：“还有一个月就要入秋了，我们得赶在狄厥来袭之前做好防备，我想安排马队在城外巡逻游击放哨，在他们骚扰百姓之前就将他们消灭，这样减少百姓的伤亡和损失。”

“这个主意不错，咱们可以带到甘州去用！”

宋祁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道：“我今天来是有件事要跟你说，朝廷准备出兵甘州，曹将军为主将。”

谢衍惊讶：“不是一直不同意吗？怎么又同意了？”

“还看不明白吗？皇上一亲政朝廷就同意出兵，很明显之前是太后不同意出兵。”

提到皇帝，谢衍便想起了如意，知她当了皇后，心下不是滋味。

“皇上这回终于有个当皇帝的样儿了！”宋祁感慨，又说：“不过我听说他身子不好，朝中事务现在大都由新封的皇后打理，那位皇后可不简单，你见过吗？”

“没见过！”

“你从楚都来，居然没见过许家那位大小姐？”

宋祁语带嘲讽：“我听说那可是楚都有名的美人，身份尊贵堪比公主，不过是个狠人。”

谢衍知道他想说什么，说道：“许嘉作恶多端，皇后大义灭亲，没有做错！”

宋祁闻言噗嗤一笑，指着他道：“要么说你还年轻呢，想得太简单了，她为了进宫可是连亲妹妹都杀，许家一倒她就当了皇后，很明显是为了权利。一进宫就搞定了皇上，扳倒了太后，抄了自己的娘家，这女人可不是一般的狠！”

不止他一个人这样想，自打楚都的消息传到凉州，便有不少人这样的议论，军营里都是男人，他们能接受男人为了权利抛妻弃子，却不能接受一个女人为了权利抛家弃父，表面上说皇后大义灭亲，私下里却都说她狠辣恶毒，还有人骂她是蛇蝎毒妇。

可越是如此，谢衍便越是坚信她是假的许灵攸，说道：“不管是为了什么，能帮到我们就行，曹将军何时能到？”

“快了，曹将军带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宋祁看他没兴趣，不跟他闲扯了，拍拍他的肩膀道：“八年都等了，不差这几天，好好准备，你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

谢衍作揖道谢，略调整思绪，将烦恼抛诸脑后，继续回校场监督训练。

在凉州待了快一年，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待他立了功，就能回去见她了！

……

夏日繁华渐尽，碧落秋风起。

北辰殿内，秦昱正在批阅奏折，如意在一旁伺候笔墨，边看边学。

“骊山传来消息，德妃月份大了，不宜长途奔波，太后说等德妃生完孩子再一起回来。”

秦昱表情似有不悦，放下奏折咳嗽起来。

如意忙过去帮他顺气：“天气转凉，皇上要保重龙体，再过两个月便能和德妃母子团聚了。”

秦昱平复了胸气，握着她的手说：“朕无事，这些日子既要处理政务，又要照顾朕，辛苦你了。”

“只要皇上好好的，臣妾不觉得辛苦。”如意笑着，又递了杯茶水给他。

秦昱喝了茶水润润喉，将茶杯递还给她，继续去批奏折。

如意将茶水撤下，研完了磨，又将他批阅好的奏折分类规整，极尽温柔贤惠。

吴庸进殿道：“皇上，大将军求见！”

“传！”秦昱应了一声。

吴庸立刻出去请，不一会儿，华琛便快步进殿，跪了下来，双手捧着一封奏折奉上：“恭贺皇上，前线传来捷报，甘州收回来啦！”

吴庸眼睛顿时一亮，立刻取过奏折送到皇帝手边。

“好，丢了八年，总算是收回来！”秦昱面露喜色，单手接过奏折瞧了一眼，转手递给了如意：“大将军平身！”

如意亦是欣喜，接过奏折一览，奏折是曹平发回来的，除了甘州战报，还附上了立功人的名单，其中功劳排在首位便是谢衍，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反复确认了好几次，一颗心扑通狂跳。

“甘州一战，大将军和诸位将军将士功不可没，还请大将军核实好诸位功勋，再拟一份赏赐名单上来，朕要论功行赏！”

秦昱和华琛商讨论功行赏的事宜，下意识瞟她一眼，忽见她脸上有泪珠滚落，问道：“你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如意忙合上奏折擦了眼泪：“没事，甘州收回来了，臣妾高兴。”

收回一个甘州而已，居然能让她激动到掉眼泪？

秦昱越看越觉得她跟以前不一样，以前总觉得她又蠢又坏，现在不仅变聪明了，还多愁善感起来，性情也温和了不少，看起来讨喜多了。

和华琛讨论完封赏和甘州的防御事宜，又唤了丞相过来一起商讨甘州百姓的安置问题，廷议结束后，华琛和郑畴一起退出，如意也悄悄跟了出去。

“外祖父，我送送您！”如意唤道。

二人回头看去，瞧她有话要说，郑畴识趣，先行行礼离开。

如意撇开左右，和华琛漫步：“外祖父，我看曹将军的战报上有个叫谢衍的，是刑部尚书谢珣家的那个庶子吗？”

原刑部尚书庄石明与许家有勾结，因参与诬告华琛通敌叛国，被革职查办，又因行贿受贿罪被处死，她让谢珣顶了刑部尚书的缺。

“就是他！”华琛脸上挤满了欢快的褶皱：“这小子了不得，去年受曹将军推荐进入军营，一到凉州便斩杀了西狄王子，这一次他率领前锋部队于甘州城下叫阵，三两句话便激得敌军守将开城门迎战，他身先士卒带领将士冲锋陷阵，颇有当年神鹰将军的威风，甘州能这么快收回来，他当居首功！”

果真是他！

她当初没看错人，如意替他高兴，说道：“那就辛苦祖父好好安排封赏的事，别亏待了他们。”

“臣遵旨！”

华琛作揖应下，又看着她：“臣知道娘娘进宫前与他有些来往，既已入宫做了皇后，过去的事便该忘了才是，好好服侍皇上，早些生个皇子才是最要紧的。”

“我知道了，多谢外祖父！”如意抿抿嘴，尴尬地笑了。

他的提醒是对的，谢衍现在是战场上的将军，而她是皇后，他们是君臣，她确实不该再过分关注他了。

大多的时候，她将自己困在仇恨里，困在忙碌中，可以不去想他，可只要和他有关的人或事出现，一听见他的名字，她就忍不住牵肠挂肚，不由自主地想见他。

十月的一天，楚都初雪过后，丹阳郡主进宫来探望，因着谢衍的嘱托，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进宫看看她，如意带她去御花园散步赏雪，同她闲聊起来。

“成亲一年了，李鸿对你怎么样？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丹阳只回了一句，再无别话。

谈及李鸿，她一直很冷淡，不愿多提，如意怕她受委屈，曾经派人去承平侯府打探过，她嫁过去后，和李鸿关系不冷不热，好在李彬没有正室夫人，承平侯府的事务都由她这个世子夫人打理，成婚不到半年便给李鸿纳了美妾，二人倒也相敬如宾。

只要她没被欺负就好，知她不想聊李鸿，如意便将话题转到了别处：“甘州传来消息，谢衍已经击退了西狄，近日会出兵北厥，待甘州之围得解便会回京，皇上的意思，收回甘州他功不可没，有意封他侯爵，只待他回京便可受封。”

朝廷攻下甘州后，北厥联合西狄发兵十万包围甘州欲再度夺回，困了一个多月，谢衍总算是挺住了。

丹阳心里高兴，面上并不显露：“我和谢家已经没有来往了，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如意说：“我看你们之前关系不错，想着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你会高兴。”

丹阳道：“我为何要高兴？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他吧？”

“难道不是？”如意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看着她眼巴巴的样子，丹阳笑着点头：“也是喜欢的。”

如意别过脸，在雪地里踩出一个个脚印：“他生的好看，又有才干，喜欢他的人不少，之前你们两家走得近，他对你也不错，以为你们会在一起，没想到你会嫁给李鸿。”

“我就算不嫁给李鸿，也不会嫁给他！”丹阳笑了笑，不再逗她了。

如意不解地看向她：“为什么？他不好吗？”

丹阳说道：“我对他的喜欢跟你想的不一样，十岁那年我受父亲谋反一事牵连入狱，谢珣在天牢里一直护着我。后来我被先帝赦免出狱，旁人对我避之不及，唯有谢家一直待我如初，谢家有恩于我，我喜欢谢衍，是因为他姓谢。”

谢家有恩于她，她现在却跟谢家断了联系，如意明白这里的苦衷，李家势大，李鸿又是个纨绔，她和谢家非亲非故的，走得太近对谢家不好。

“而且……”

丹阳看着她，继续道：“我比他大不少，谢衍也只拿我当姐姐，他心里就有喜欢的人了。”

“是吗？”如意故作惊讶，想起谢衍锲而不舍找她的样子，心里的阴霾慢慢消散。

看着她的嘴角都快勾到耳后根了，丹阳也不动声色的笑了起来，她选择在今日来看她，原是前不久许嘉和许钧皆已服刑斩首，本来以为她会难过，眼下瞧着还好，不仅不难过，看起来还很高兴，似乎全然忘了她那两个亲人了。

联想起谢衍说她就是他要找的人，她隐约感觉这里头应该有什么秘密。

“皇后娘娘——”

二人想着各自的事，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如意扭头望去，献安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皇后娘娘，不好了，皇上晕倒了……”

如意蹙额：“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晕倒？”

献安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哭丧着脸：

“骊山传来消息，德妃娘娘薨了……”

笔记本前几天突然开不了机，更新会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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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