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
如意一出华府,便看见秦桓策马而来,只好站在车前等他。
秦桓策马走近:“怎么这么快就走?”
如意道:“我是来看外祖父的,看完就走了。”
秦桓翻身下马,从长随手中接过玉匣子,小跑过来递给她。
“这个给你。”
如意撩开盖子,里面是一套赤金累丝头面,冠子上的几颗南珠十分亮眼。
“这是母妃给我未来的世子妃准备的,你拿着,等许灵姗进了宫,我就让我父王去你家提亲。”
“等你家下聘的时候,再一起送过来吧!”如意顺手将匣子盖上了。
秦桓道:“咱们不是说好了吗?现在送和以后送有什么区别?”
如意看着他:“既然都一样,你为什么一定要现在送?”
秦桓:……
如意不想跟他多说,转头上了马车。
秦桓把匣子递给小厮,又去扒车窗:“灵儿,你别生气,我听你的就是了,跑了一上午,肚子都饿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
如意掀开车帘看了他一会儿,点了一下头。
秦桓兴奋不已,立刻翻身上马,在前面带路。
……
楚宫,慈宁殿。
一袭重纱掐金凤凰纹长裙的孟太后坐在赤金雕花九凤座上,蛾眉臻首,温婉端方。
“你那个大孙女生得漂亮,还是个小福星,哀家瞧着也喜欢,原是属意她进宫的,只是她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皇上,皇上现在点名要你们家老二进宫,哀家能怎么办?”
许嘉跪了下来,拱手道:“臣实不相瞒,姗姗那病恐怕是好不了了,若非情况特殊,臣也不敢叨扰太后。”
“她那到底是什么病?可要宫里派太医过去瞧瞧?”
“臣谢太后,她那是顽疾,小时候不知延请多少名医,太医也去看过,都没有用,太后还是劝劝皇上,另择良配吧!”
“真这么严重?”孟太后诧异。
“臣不敢欺瞒太后!”许嘉叩首。
孟太后起身道:“既然如此,另择良配倒也不必,如今满朝文武里哀家最看重的还是许相家的女子,就如许相所言让你家大孙女儿顶替老二进宫吧。”
许嘉抬起头道:“那皇上那里……”
“皇上那里哀家自会去说,许相请起!”
孟太后走下殿来:“结亲以后咱们两家就是亲家了,皇上年少无知,日后朝堂之上还需许相多多帮衬才是。”
许嘉起身作揖:“臣愿为皇上太后肝脑涂地!”
……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在清风楼门前停下,这里是楚都最大的一间酒楼。
一下车,几个小乞丐便围了上来讨赏,吉祥立刻挡在了她前头。
如意往后退了退,说道:“给点碎银子他们吧!”
“滚开!”
话音一落方听到一声怒吼,秦桓走了过来,一脚将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踹飞。
旋即指着斜对面的庆丰楼门口的小二喊道:“再不把你们门口的这些脏东西赶走,你们早晚得关门!”
被踹飞的小乞丐摔在地上嗷嗷叫,如意本能地想要冲过去看看,迈出两步又控制住了。
她是许灵攸,不是如意,贸然前去恐让人生疑。
小乞丐们吓得落荒而逃,揽客的小厮瞅了他两眼也没说什么,扭头进屋了。
秦桓转头对如意说:“没吓着你吧?”
如意看着那个摔伤的小乞丐被同伴架走,对吉祥道:“去给点钱他们,让他们去看大夫。”
吉祥扯下腰边的钱袋子,赶忙追了上去。
秦桓诧异:“你不是最讨厌他们的吗?”
“以后别这样了!”如意转身进了清风楼。
许灵攸确实不喜欢这些乞丐,总嫌他们脏,秦桓也同她一样,从不把他们当人看。
时值正午,酒楼人满为患,生意不可谓不好,酒楼的掌柜的认得他们,热情地跑来迎接,亲自引他们去二楼雅间。
从雅间窗口望去,正好可以看见斜对面冷冷清清的庆丰楼。
清风楼和庆丰楼是有渊源的,清风楼是楚都最大的酒楼,而庆丰楼则是楚都历时最久的酒楼。据悉,高祖皇帝潜龙在渊时,曾受一农妇一饭之恩,后揭竿起义创立楚国,为报恩将那农妇一家接来楚都,开了这庆丰楼,从立国之初至今已有一百多年。
农妇初心不改时常接济穷人,后人亦以此为己任,庆丰楼门口常年有乞丐出没,早期还好,大家都吃过天下大乱的苦,能够容纳这些乞丐,先辈离世后,后辈子弟都是锦衣玉食里长大的,没吃过苦,对这些乞丐多有厌恶,便有了这清静风雅的清风楼。
清风楼的掌厨便出自庆丰楼,背后有权贵操控,开在斜对面也是为了抢他们的生意。
秦桓边给她夹菜边说:“你怎么了?我看你都不怎么说话。”
“是不是因为落选的事心里不痛快……”
“闭嘴!”如意本想过来好好吃个饭的,经了方才那一幕,现在根本不想搭理他。
秦桓又说:“当皇后真没你想得那么好,我那皇叔是个病秧子,当年要不是先太子造反被废,又有太后帮他周旋,那皇位根本落不到他头上。现在他外有华琛辖制,内有太后把持,日子并不好过,你嫁给他还不如嫁给我呢!”
当今天子是楚朝的第五位皇帝,先帝最小的儿子,十岁登基,至今已有八年,尚未亲政,传言他身子不好,但宫宴那日如意瞧着还行,他不是身子不好,是脑子不好。
秦桓喋喋不休了半天,见她一句不理,自觉没趣,便不说了。
吃完饭,如意回了许府,下午便没再出门,一直等到天黑,才等到许嘉回来。
许嘉从小厮手里取来太后的懿旨递给她,径直往存曦堂去。
如意打开看了一眼,对身旁的许均道:“太后让我顶替许灵姗的身份进宫。”
许均松了口气,跟着父亲进了屋。
许嘉看孙女进来,说道:“宫里比不得家里,进了宫以后,可不许再像之前那么任性胡来。”
如意跪下道:“多谢祖父,孙女儿以后一定谨言慎行,听祖父的话。”
许灵攸从不轻易下跪的,可这短短两日,她已经跪了两次,许嘉看着眼前的孙女,也觉得她变了。
不再只有冲动和任性,多了一些城府,还知道放下身段,只是手段过于毒辣了些……
不过在宫里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狠一点不是什么坏事。
“起来吧!”许嘉朝她招手。
如意起身走过去,侍女搬了一张圆凳到许嘉身边,祖孙二人坐在一起说话。
院子里的李氏看见这祖慈孙孝的一幕,不由红了眼眶,扭头往内院去了。
翠娘看见,悄悄跟了过去:“奴婢瞧着,这大小姐出去一趟,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李氏闻言放慢脚步,回头看她:“你发现什么了?”
“倒是没发现什么,只是觉得她这里变聪明了”,翠娘点了点太阳穴。
“她失踪三天居然能毫发无损的回来,夫人不觉得奇怪吗?”
李氏确曾疑心过,只是许灵攸失踪时,她刻意怠慢寻找纵容劫匪出逃,误了最佳时机,如今再想寻找那些的踪迹,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她今儿出去了是不是?”
“是,如意为了救她摔坏了脑子,她派人将其送回了老家,还去了华家别苑,见了华琛,还跟晋王世子去了清风楼。”
李氏扭头思索片刻,忽然驻足:“她那个性子只会打骂别人出气,想不出这些拿捏人的手段,背后肯定有人给她出谋划策。入宫以前你盯紧她,看看她都见了谁,跟哪些人接触过,看能不能找到给她出主意的人。”
翠娘点头应下,送李氏回了寝阁。
……
如意同许嘉父子一起吃了晚饭,随后便回了鹿鸣苑。
夏末秋初,天气还是有些燥热的,沐浴过后,如意穿着一身梨花白素锦寝衣坐在檐下纳凉,看着皎皎明月,想起了今日在华家别苑遇到的谢衍。
居然仅凭一个背影就认出她来,这人有点太聪明了,幸好之前留了心眼对他有所隐瞒,否则今日非叫他识破不可!
他和谢衍不是现在才认识的,早在半年前他们便已结识,只是未曾正式见过面。
准确来讲,是谢衍没有见过她真正的模样,而她早就见过谢衍了!
许灵攸性情暴躁,动辄对她们非打即骂,她心情不好便会去城北郊外的溪边散心,那里有一棵枝繁叶茂的菩提树,她喜欢在菩提树下许愿,又怕被人发现,因而每次许愿之后她都会将愿望放进竹筒,扔进旁边小溪里顺着水流飘走。
半年前的一天,她再次去到那里,发现菩提树上悬挂了一盒点心,是她上次许愿想吃的庆丰楼的香酥茶花饼,她沿着河流寻去下游,发现了隐居在下游的谢衍,竹筒在下游水滩搁浅,她许的愿望都被他捡了去,他们便这样认识了。
缘分当真妙不可言,如意想起这些便忍不住笑,又想今日见他时的情景,她今日张扬的举止应该惹他厌恶了吧,虽然他一直保有风度助她护她,但她能感觉到他的嫌弃。
“丸子现在越来越喜欢黏着小姐了!”吉祥拿了一碟葡萄走了过来。
如意回过神来,低头去看,白色的小猫正在她的脚边蹭来蹭去。
“喵~”
白猫看见她也乖乖叫了声,声音娇细绵软,毛茸茸的十分可爱。
吉祥将葡萄放在她身边,低声道:“奴婢瞧着翠娘在廊下瞧了您半天,不知道在瞧什么?”
如意不动声色地看了丸子许久,它曾经抓伤过许灵攸,险些被她摔死,并不与她亲近。
畜生虽然不会说话,却比很多人都聪明!
她从盘子里取了一粒碧绿晶莹的葡萄丢进院子里,引开丸子。
抬眼间果真瞧见奶娘转身走了,丰乳肥臀一走一扭,极尽富态。
如意起身道:“马上就要入宫了,我想多备几身衣裳,明天我们出去逛逛吧,别告诉奶娘。”
吉祥应下,扶她回了寝阁。
因为谢衍,如意夜里难得好眠,没有做噩梦。
次日用过早饭,如意出门逛集,照旧只带了吉祥出门。
楚都乃是帝都,从高祖皇帝起建都已有百余年,作为皇朝的心脏,楚都的繁荣昌盛自不必说。
如意完全无心欣赏,走马观花的扫过一眼,便关上了朱帘:“有人跟踪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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