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理报应

闻冬领命后再度退下,温云锦这才对王大同吩咐道:“明日烦请王大人带着雷千石二人的信物前去招降,就称他二人业已伏诛,其余百姓不过是被贼首蛊惑迷了心神,朝廷既往不咎,准他们各领十两白银下山归家,眼下群龙无首,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是……侯爷放心,下官一定处理妥当。”

王大同明白过来后,浑身上下出了一身冷汗,半个时辰前她还在同那二人把酒言欢,原来竟从召见的那一刻起,就已决心对他们下手。

祝怀璟道:“侯爷真是雷霆手段,本王佩服。”

“兵者,诡道也,”温云锦轻抿一口杯中酒水,说道,“王爷不会也以为这二人不该杀吧?”

“本王只怕今日之事传出去,天下人会骂侯爷出尔反尔。”

祝怀璟说。

温云锦笑道:“古往今来多少事,都是你骗我我骗你,今日我若是真的放他二人一条生路,纵是日后他们想平稳度日,那些曾效忠于他们的手下也会逼他们再次揭竿而起,到了那时,我才该背负天下骂名。”

祝怀璟作揖道:“侯爷心思缜密,是本王考虑不周了。”

“王爷切莫妄自菲薄,”温云锦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现下槐安匪患已解,王爷与左大人赈灾有度,看来你我不日即可启程归京了。”

第二日处理完槐安三县的归降等事宜后,温云锦才有时间去探望身处牢狱的钱保。

穿过狭长漆黑的走道,狱卒打开深处一间上了锁的牢门后,立刻有人搬进凳子供温云锦坐下。

狱里久不见天日,蛇虫鼠蚁并不罕见,钱保头发乱糟糟的,靠坐在角落的稻草席上,手里正玩弄着一只幼鼠。

见温云锦来了,他只是抬起眼皮,轻扫了一眼她,并不理睬。

“大胆刁民,这可是重紫侯,你竟敢不跪!”

狱卒见状喝道。

温云锦摆手道:“好了,你们先下去吧,本侯同他说两句话。”

“是,侯爷,我等这就告退。”

几名狱卒连忙弯腰退了出去,就连闻冬也站至三步之外。

钱保还是专心致志地逗弄着幼鼠,连看都不看她就说道:“我与侯爷似乎没有什么话可说。”

他把狱里准备的牢饭喂给那小鼠,看着它一口一口地吃下。

“巧了,本侯有话同你说,”温云锦往椅背上一靠,翘着二郎腿说道,“朝廷给冀州的赈灾粮,是你们派人劫的。”

五百石粮草在李天雄的寨子中搜出,证据确凿,容不得他们抵赖。

“那又如何?”

钱保冷笑道:“我等本就是匪寇,劫粮有什么稀奇。”

温云锦轻笑一声,说道:“你说的没错,本侯已下令,明日午后将你在槐安菜市场斩首示众,你也不用担心黄泉路上孤独,我听闻你家中有一盲眼老母,还有个瘫痪多年的幼弟,本侯心善,会送他们与你同路。”

“劫持官粮,依照大庆律法过错只在我一人,就算要砍也是砍我的脑袋,”钱保目眦尽裂,怒道,“何曾有过灭门的说法?!”

“是吗?”

面对他的质问,温云锦面色如常,继续笑道:“本侯就算真斩了,你又耐我何?”

“你目无法纪,滥杀无辜,天理昭昭,迟早会有因果报应……应在你的身上!”

钱保怒吼道。

“天理报应……”

温云锦轻轻地咀嚼了一遍这话,随后放声大笑,起身一边踱步一边笑吟吟地问道,“你可知本侯为何要杀你全家?”

钱保冷哼一声,说道:“在下微贱如蜉蝣,侯爷想杀就杀了。”

“昭元十九年冬,三千石粮草从冀州发往漠北,被以你为首的匪寇劫下,事后你抹去痕迹,昌武城中的五万漠北军久等无粮,为求得活路不得不杀出城去,就这样活生生地没了性命,这可是整整五万条人命!”

这一段话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到最后怒道:“钱保,你说你该不该死!”

闻言,钱保大笑几声,眼中含泪,说道:“我道是为了什么,听说温将军战败后,敌军首领将他的头颅割下来挂在旗杆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温云锦就抽出佩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喝道:“住口!”

一条血痕涌现,钱保却毫不在意,说道:“将死之人,又什么可怕的。”

“好好好。”

温云锦一连说了三个好,笑道:“不知你的寡母幼弟,是否也能如此面不改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钱保仿佛失了心智般大笑,惊动了一旁的闻冬,他快步走了过来,打量了一眼钱保,皱眉说道:“侯爷,这人疯了,咱们走吧。”

*

零星几滴雨水落在身上,清竹连忙护着祝怀璟去檐下躲雨,口中说道:“公子你身体不好,马上要下雨了,还是让属下送你回屋吧。”

“重紫侯收缴的七百石粮草可下发给灾民了?”

祝怀璟问道。

“公子放心,这些事情属下都已安排妥当,”清竹说道,“重紫侯吩咐那几箱金银用来建个书院教化百姓,这事王大人在办了。”

祝怀璟点点头,说道:“明日启程这件事,同重紫侯说了吗?”

清竹说:“还没呢,一大清早重紫侯就不见了,就连她那个手下闻冬也没影了。”

祝怀璟道:“嗯,东西准备齐全就行了,陈康年他们也该回营了。”

清竹担忧道:“王爷私自调兵,只怕传回盛京,又要惹来麻烦。”

“无妨,”祝怀璟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陛下对关西向来多有猜疑,此番是左连昌请兵关西,与本王毫无干系。”

当时收到温云锦请兵的信件后,他就已将这事告知左连昌,请他写下信件连带自己的信物一同送去关西,这才使得调出五百精兵。

“话虽如此,公子在盛京城中也是举步维艰,万事还是能躲就躲,不如这次回去我们就告病,躲个清净。”

清竹说道。

“幸好入京为质的是我,”祝怀璟笑了笑,说道,“大哥身子骨比我强,能在军中效力。”

清竹抹了抹泪,说道:“公子千万别这样想,公主要是知道了,也会伤心的。”

“是吗?”

他说。

雨越下越大,有人撑着伞直奔了过来,伞面往上抬,露出的竟是王大同的脸。

“王爷,下官可算找到您了!”

王大同收了伞,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冲他行礼道。

祝怀璟微微一笑,问道:“王大人可是有事?”

王大同谄媚道:“下官听说明日王爷和侯爷就要回京了,特意准备了几份薄礼,还请二位赏下官个面子。”

“清竹,”祝怀璟唤道,“既是王大人一片好意,你就代本王与侯爷收下吧。”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雷声隆隆,暴雨倾盆而下,指甲盖大的雨珠砸在地上,不一会儿就把地面颜色染暗了。

“冬日打雷,不祥之兆啊。”

祝怀璟轻叹道。

*

正当温云锦准备离去时,就听得钱保站起来大声喊道:“温云锦,我真是可怜你,你杀错了人,报错了仇!”

“你说什么?!”

她猛地转身,目如钢钉,牢牢盯住钱保问道。

“狗屁的三千石粮草,”他放肆大骂道,“当年李天雄命我带人劫粮,老子去了,三百石的陈粮里面还混着沙子!”

她大步流星地奔至钱保面前,咬牙切齿地说道:“把话说清楚。”

“哈哈哈哈哈哈,”钱保指着她说道,“运粮的不过几十号官差,我一人没杀,可他们后来都丢了性命,你猜是为什么?”

温云锦先前不是没有过怀疑,她快速思索了冀州境内能做成此事者,无非是巡抚知府,可如此巨大的粮草,又是朝廷派去给漠北军的军粮,势必要过巡抚的手。

粮草一路从冀州发往漠北,若出了差错不可能没人知道,除非,除非是在槐安三县境内被调包……

现任巡抚左连昌是在昭元二十年上任,那在他之前呢,他前头的那一任是谁?

别急,想想当年的奏折是谁写的,温云锦心里默念,陛下当年得知消息后龙颜大怒,命,命的是谁?!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来了,是李元德!

冀州巡抚李元德,自知有罪请兵剿匪,首辅魏致远令他再次筹措粮草,可还未等三日,父亲就出城迎战……

李元德,现任户部尚书,掌管钱粮,可他同父亲无冤无仇,为何如此,他是不是受人指使,若是,那又是听了谁的命令?

温云锦冷静下来,问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在信口胡诌,你可有证据?”

“那当然,这样的事,怎么能不留点证据保命,”钱保笑着说道,“我有那人写与李天雄的书信为证。”

“好,书信在何处?”

温云锦问。

钱保说道:“你叫人准备好车马,送我跟母亲弟弟出城,到时我自会将书信交给你。”

温云锦说:“走可以,但你们得去漠北,到那里我会安排人照顾你们。”

“那我一家人的性命岂不是还是握在你的手里。”

钱保语气里带着质疑。

“这个条件你要是不答应,”温云锦勾了勾唇角,“那就免谈。”

钱保思考了片刻后还是应了下来,温云锦立马命闻冬打点好狱卒,对外就说钱保被她当场斩杀将人抬了出去。

安排好这一切后,她才对闻冬说道:“你亲自护送他们去漠北,同徐雁讲把他们安置好,不许出差错。”

“是,”闻冬松了松筋骨,笑道,“我先替侯爷回军中看看。”

温云锦也放松了几分,打趣道:“昨日你还吹自己是漠北军中第一校尉呢,要是徐雁在场,肯定要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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