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小额无息贷款正式推出,面向开封本地户籍的良民。
为了庆贺大宋钱庄的建成,一年之内每月前一千名贷款小于等于五十枚银币的,不用付利息。
每户可贷五十枚银币,相当于五千钱,一年之内归还的,只用还本金,不用给利息,若是要贷更多的,就需要用物品抵押,并付超出部分的利息。
五十枚银币说少不少,一般家庭够花上半年。
碰上突发情况能救个急,比如没钱买粮种的,能钱庄贷出这一笔钱,至少不用利息,可比找员外老爷们借钱好多了。
但这笔钱说多又不多,要是做生意就显得不太够,得多贷一些。
这一个公告发出去,蜂拥而至的百姓们天不见亮就在钱庄门口排起了长龙,将钱庄围了个水泄不通,让户部不得不再次增派人手。
三日里存钱的和借钱的人数几乎相等,存、借的也几乎都是五十枚银币。
——很多手中有一点余钱的底层百姓,将原本用来生活的钱存进去,等着拿钱庄每年每贯钱一枚铜板的利息。
而后又反手从钱庄贷款用来生活,这样刚存进去的钱立马又回到自己手里了,不仅没有风险,一年后还能多五枚铜板。
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赋闲在家的老翁,隔壁带娃的小媳妇通通赶着去存钱,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借钱活动。
借到民间的这笔钱更多的是赚个口碑,让其他有需要的百姓也能去钱庄借钱。
钱庄贷款的利息会根据所借钱款的多少,以及借款的时间来定。
高于一万两银子的为大宗交易,除了需要抵押以外,其实利息要得并不高,一年下来,也不过二十两银子的利息。
是的,年化利率不过千分之二,借的少的价格高些,但最高也不过千分之五,简直称得上业界良心。
眼见众多百姓借钱之后都没有任何问题,一众商人们试探着借了第一笔钱,然后是第二笔、第三笔,源源不断的借款从周边向京都涌来,然而核实抵押物品、地产毕竟需要时间。
哪怕六部都在积极配合,但地契毕竟需要核实,所以大宗贷款的放款时间最快也在半月后。
就算这样也足以让核对信息的人跑断腿。
满朝廷上上下下都倾力相助,这才勉强维持住钱庄的正常运转。
因为这段时间为改种一事忙得昏天黑地,加上寇准和凤蝶都三缄其口,所以沈知白一直不知道他遇刺一事,再次收到京城的来信已经是五月了。
那天沈知白正在观察各个田里的水稻情况,主簿怕耽搁事儿,差人将信送到了她这里。
但沈知白站在水田里满手都是污泥,以为是钱庄的事,就让送信人念给她听。
于是在场帮忙种地的庄稼汉子、衙门中人,都吃到了新鲜出炉的瓜。
“...为父已求得圣上恩准,将于下月初,与宋家幼女成婚。”
沈知白愣在原地,好半响回不过神。
没想到,她爹还是走上了做孤臣的那条路,并且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这一切好像都循着历史既定的轨迹往前。
原本在雍熙年间,她爹就该迎娶宋家幼女,但沈知白严防死守,就算不在家也逼着妹妹寇凤兰对他爹严加看管,逼得寇准连出门喝酒这点爱好都被扼杀了。
他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两点一线的日子,直到端拱年间,想着毕竟就算自己爹还没娶妻,对方也该出嫁了,沈知白才放下心来。
谁知道四年过去了,他们还能再遇上并最终走到了一起,真真是造化弄人。
她有些失神。
宋家势大,若太祖皇帝还在,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亲事,这宋家幼女与太祖的皇后血脉相通,说起来也是皇帝的连襟。
加上有军功、兵权的宋老爷子一去,更是人走茶凉。
可...太祖去世多年,死因成谜,以现在这位皇帝的性格来说,估计早看这曾经的国丈一家不顺眼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不过都是后话了。
但对于寇准娶宋家小女儿,皇帝还是很支持的。
毕竟大家都知道皇帝的态度,宋家的没落是板上钉钉的事,寇准娶了宋箬就断了其他势力的拉拢,只会忠于大宋皇室。
沈知白也只能默默安慰自己,以寇准那种刚正不阿,率意而为的性子,做一介孤臣才不会引来帝王猜忌。
京都钱庄的兴起和安肃县这样的偏远之地并没有关系,距离约好的半月之期还有两天,小马驹被提前送了过来。
一起被送来的还有和奚挞览同伙们的妻小。
这半个月时间主要用在说服这些家眷身上了,奚挞览连哄带骗,将人悉数带了过来。
江御从许小胖手中接管这些人后,就一直将他们羁押在新建的监牢中。
他们在牢里没少吃苦,可除了繁重的苦役之外,也算吃饱穿暖,过得甚至比在辽国还好。
而江御,等的就是今日。
一个瘦小的孩子踉跄的走进大狱,在一个个空着的监牢里搜索着什么。
白日里挖沟搭房翻地施肥,片刻没停的男人疲倦的靠在墙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这些汉人将他们几个人分开关押,不仅在牢里没法沟通,出去做苦力也没在一块。
他总觉得这些人明天就得将他们都杀了,但一个又一个明天过去,他都没死,可是听不懂汉语让他连自己现在身处何地都不知道。
“爹?”
是了,儿子还等着他回家呢,不能死在这儿。
“爹!”隔着牢门的男孩兴奋的高喊起来:“爹!我呀!是我呀!”
男人睁开浑浊的眼睛,下一刻手脚并用的爬到了门前,愤怒的血液在翻滚、沸腾。
“...畜生!连个孩子都不放过!腾格里天神不会放过他们!”
隔着木条门,男子将儿子搂进了怀里:“是爹不好,爹不好...”
随后进来的江御看着这感人的一幕勾了勾唇角,轻咳一声,朝着小孩招了招手。
小孩挣脱父亲,朝江御跑去。
“回来!阿达你回来!”监牢里的男人看着孩子离去,伸长了双臂却抓不到儿子。
江御抱起小孩,亲昵的喂了他一颗酥糖,将人交给了狱卒,接下来的事不方便又孩子在场。
牢里的男子看着狱卒将儿子带走目眦欲裂,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暴起撞向牢门。
可惜牢门不仅没有被撞开,反而将撞过来的人给弹了回去。
趴伏在地的男子猩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江御,恨不得将眼前人撕碎。
“告诉他,想要保住他妻儿性命,最好乖乖听话。”可不能让人死在这里,这在江御眼里可是稀缺人才。
身后的人尽职尽责的用契丹语复述了一遍,做起了翻译。
男人喘着粗气问到:“我儿子呢?去哪了?安全吗?”
“放心包括你妻子在内,都吃得饱,住的好,很安全。”
“你不杀我?”男人反问。
江御哂笑,大费周章的将人都找来,可不是为了杀人的。
“杀你干嘛?放心,若做的好,不仅不罚,还另有赏赐。”
小马驹有了,也得有会养马的人,总不好此次都去麻烦军营那边吧?
有了这几个辽人,应该能让这些小马顺利长大,第二批粮食已经运过去了,下一批马大概也快了。
接下来的重点是如何安置这源源不断的马。
上次给沈知白寄去进士考习资料时,也顺嘴提了提此事,不知她回信了没。
江御将辽人都放了,和家眷们见了面,以安他们的心。
从妻儿口中得知她们并没有受委屈,并且行动自由,这几人才彻底放下心来。
纷纷答应入籍,从此和辽国一刀两断。
为防止多生变故,江御将这批人全都安置在县衙中,并且不允许一家人同时出门。
他和辽人们约定,只要五年,五年后一定放他们自由。
——江御相信,五年后养马之事定成气候!
当这条消息出现在案头后,皇帝选择将这事压下来,现下可说不好朝中有没有奸细,若走漏风声就得毁于一旦。
这一举动也帮赵恒躲过了他二哥赵元僖。
赵元僖自从成亲以来,在开封府尹的位置上呆了三年了,三年间他事事谨慎周全,从无错漏,可父皇就是迟迟不肯立太子。
眼看父皇已经年过五十,赵元僖心里万分煎熬。
一个声音让他等等,再等等,自己就是父皇眼下最好的选择,没有人能越过他去。
另一个声音却鼓提醒他,他的身份尴尬,论血脉,不及三弟,他才是皇后嫡出,论年长...大皇兄虽疯了,可现下还好好活着呢,万一哪天好了,不疯了呢?
——毕竟没有人,比他赵元僖更清楚大哥究竟是怎么疯的。
赵元僖越来越煎熬,越来越觉得父皇并不属意自己,明明前朝已经很忙、很糟心了。
回家还不得不面对后宅之事,赵元僖只觉得心力交瘁。
而赵恒自从回京之后,跟变了个人似的,一改往日‘傻白甜’的画风,沉稳了不少。
也幸亏之前的形象深入人心,不然这些改变放在有心之人眼里,可就不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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