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轨疑云》
(1)
恭俭良决定在领证纪念日这天把禅元打一顿。
这绝非普通意义上的小打小闹,他提前一个月就静心挑选刀具和作案工具,务必要禅元在领证纪念日上死得透透的——
“我怀疑禅元出轨了。”恭俭良平静说出自己的猜测。
陪他喝茶的表弟阿洛伊手一抖,差点把一个古董杯打碎。
“什么?哦。我是说,我早就知道禅元这种浓眉大眼不是好东西。”阿洛伊绝对站在恭俭良这边,老样子将禅元那穷酸抠搜劲数落一遍,“光看他给兰花哥哥用的东西,我就知道他钱都藏起来。没见识的家伙根本不会养雄虫……哥。你看到了?我是说,那个,嗯。”
禅元真的出轨了吗?
恭俭良平静得太异常了。他甚至能慢条斯理将饼干渣吃掉,喝掉最后一点甜茶,“他找了一个替身。”
阿洛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替身?等等,难道是我想的那样。”
“没错。”恭俭良也是看了很多书的资深警雄了。在一大堆专业书里,他唯独看完那些《惊天替婚》《成为替身的雄虫》《爱情替代品》《真假雄虫》,并深感理解这些书的脑回路,“禅元最近还给我看很多爱情故事。他一定是暗示我,他要玩点新花样了。”
阿洛伊看着恭俭良那张脸,难以想象禅元要去哪里找这张脸的平替。
“哥哥你要怎么做?”
恭俭良露出笑容,“我也把禅元的皮扒下来,再让其他雌虫穿上去。”
阿洛伊:“……哥哥,禅元会死掉的吧。”
恭俭良考虑下禅元的生存能力,很快划掉一切担忧,信心满满地对阿洛伊道:“你不了解,禅元最多死得透透的。”
事已至此。
阿洛伊也帮不了禅元太多,他选择先去调查“禅元出轨”,等摸清头尾后再找哥哥商议。
恭俭良却不管这么多。他数着日子等到领证纪念日那天,和过去一般等待禅元来找自己——彼时,他准备钩子、绳子、鞭子、刀、锯子,还有各种卷宗里得到证实的作案工具。
禅元大白天还要上班。
恭俭良也有班要上,不过他前段时间又犯错,正在停职反思中。雄虫没事就摆弄家里一二三四个幼崽,将他们高高抛弃再接住,一个两个幼崽非常喜欢这种互动,扑上来要恭俭良抱抱。
“你。你。你。玩过了,一边去。”恭俭良抱起没玩过的崽,吸一口他们脑袋,确认味道后开始认认真真带小孩。
距离雅格拐跑他最小的雌虫崽刺棱已有十三年。
十三年里,雅格逮住时间就赖在床上,双方开足马力运动,生出一个就往禅元办公室送一个。
搞得禅元每次上班都要先看看坐垫下面是不是有个蛋,免得一屁股做下去把小虫蛋坐死了。
哦~要是禅元死了,他就不会担心自己坐到小虫蛋了。恭俭良诡异地想着,很快他玩腻了抛高高,开始命令幼崽给他讲故事。几个幼崽闻言便打开书本,书都拿倒了,对着一顿叽叽喳喳胡说八道,恭俭良都听困了。
不行。不能睡觉。恭俭良克制困意,爬起来想道:要等到禅元回家,把禅元干掉,必须让这家伙知道出轨是不对的。
——至于恭俭良到底怎么发现禅元出轨呢?
这还得从恭俭良那群碎嘴雌虫同事们说起。
自打恭俭良来到警局的第一天,围绕他的脸他的暴力他的家庭各种八卦就没停下。哪怕警雌们不想说,每天都是数十个雌虫旁敲侧击,动用金钱攻势说出点恭俭良的小情报。少部分警雌更是真假参半,用真情报诱骗色雌虫,再用假情报套取钱财。
灰色产业,既做运动员又做裁判真的很爽。
因恭俭良的到来,所有雌虫的钱包和上班八卦都丰富起来了。他们某次就禅元的一场汇报截图仔细研究,将重要情报拿给恭俭良指认。
“恭俭良,这个好像你。”
图像放大,放大,从侧脸看这位美丽的小辈确实很像恭俭良。
恭俭良还是第二次看到和自己这么像的年轻雄虫,他扒拉半天,放大又缩小,牙都酸起来了,“才不像。”
同事们恍然大悟,顺着台阶往下跑,“对。一点都不像。”
“还是我们恭俭良警雄最好看。禅元真没有眼光,找得什么咳咳。”
恭俭良记在心上了。
他将那张照片下载到通讯里,对着镜子摸摸自己的脸,将脖颈和眼角拉平——作为壮年期的雄虫他根本没有皱纹,只是听阿洛伊念叨这两个地方最容易看出毛病。恭俭良又笔画下照片里只露出四分之一侧脸的年轻雄虫,一键删除,又把照片重新复原,再一键删除。
他笃定主意要找一找禅元的毛病,又不想让禅元觉得自己在乎他。
太给禅元好脸色,那家伙是会蹬鼻子上脸的!
不能让禅元意识到自己在乎他。恭俭良暗自下决心,故意给禅元好脸色看。禅元倒是一如既往嘘寒问暖,除了被恭俭良踹下床假惺惺掉两滴眼泪外,屁事没有。
“他都不肯为我翘班!”恭俭良努力抓禅元的小尾巴,“禅元已经变成上班的奴隶了。他不是我的奴隶了。”
搭档雷克:“有没有可能是他的假期用光了?”
恭俭良你以为禅元前段时间帮你处理破事、带你度蜜月是怎么请假的?
恭俭良从不思考这种问题。毕竟他的上班体验就是上几天班办案子-被领导停职几个月-回去再上半个月-又被停职,他的工资早被扣完了,一度夸张到需要付费上班。
“翘班又不是请假。”恭俭良道:“禅元好好上班,说明他不想回家。他不想回家就是不想看到我。不想看见我说明什么?”
搭档雷克:“……说明什么?”
恭俭良:“说明他想死。”
近三十年的填坑经验告诉雷克,恭俭良遇到禅元的逻辑就是这么混账,他必须要请正主回来,让正主看看恭俭良的小脑袋瓜到底在想什么。
于是。
兢兢业业被压榨上班的禅元从别人嘴里听到一个事实。
“我出轨了?”禅元指着自己的鼻子,“啊?我出轨了?”
什么时候?我和工作吗?
(2)
家庭判官总共是三位:
恭俭良数十年的警局搭档,职业收拾烂摊子选手雷克。
与恭俭良一起长大的表弟,看禅元非常不爽的阿洛伊。
恭俭良自己。
“你肯定出轨了。”恭俭良发表爆言,“今天是什么日子?”
禅元对答如流,“领证纪念日。”
他们是先扯证,再结婚。禅元在星舰上都没拉下纪念日,到地面怎么可能忘记。他甚至从如山工作中挤出时间订餐馆、亲自尝试菜谱,从乐队到礼炮一应俱全,还给恭俭良定制了全套近身打击护具当今年礼物。
天啊。他那么多钱和心血难道是白花出去的吗?他怎么不会记得这么重要的日子。
恭俭良一击没有成功,再接再厉!
“你最近都不关心我。”
禅元倒吸一口凉气,“你是指哪方面?”
恭俭良气得乱蹬,看在雷克和阿洛伊的面子上,低声道:“床上。”
禅元:?
雌虫非常想问问恭俭良前几天谁把自己踹下了床。不过鉴于恭俭良脾气坏不是一天两天,经常翻脸不认错,禅元也不追究这种“必定是自己的错”。他捏捏恭俭良的手,一屁股坐在坐垫上,用体重压住恭俭良预备的武器们,耐心保住自己的小命。
“宝贝,要是你不在意我们可以现在就做。”禅元拿捏起腔调,“大做特做,做到你不想做为止。”
恭俭良:“好恶心。你怎么和雅格一样说话。”
禅元:……
禅元决定回去就把雅格打一顿。
“谁和你说我出轨了?”
“大家都这么说。”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因为你会骗我。”恭俭良可有道理了,“你要骗我,会把我骗得死死的。我怎么死得都不知道。我只有先把你杀掉,这叫做‘先下手为强’。”
禅元觉得“先下手为强”不应该用在他们的关系中。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骗你?”禅元反问道:“恭俭良,在你心里我难道是会欺骗你的雌虫吗?”
恭俭良哑口无言。
他低下头,目光避开禅元,显得有些可怜。
“因为……”恭俭良欲言又止,似乎在组织语言,可没组织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因为那个就是你,你很色。还非常淫/乱。就是你平时也没有那个就是……总之,你那个。”
不知道怎么说。
就是,令恭俭良感觉到不安。
(3)
任何一段关系发展到后期,都会质变为亲情与平淡的日常生活。
自打禅元消耗完所有假期,开始经常性加班后,恭俭良精神状态便有些不稳定——他不想说出来让禅元看到自己的瘪样,更不想看到禅元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索性,戾气全部在上班时发泄出来,下班又抱起家里一大堆崽吸吸捏捏,勉强平缓下来。
还是想弄死禅元。
恭俭良将身上压着的小崽子翻到一遍,自己找甜茶喝。禅元上班前都会把一切准备好,恭俭良闭着眼睛都知道东西在哪里。大概每隔一周或一个月,禅元还会定期更换茶品、点心,在不经意中制造一点小惊喜。
有时,恭俭良会得到一束花,一盒定制首饰,一份需要动脑筋去找的藏宝图。
总之,全是一些能消耗恭俭良精力的存在。可见禅元身在上班,魂早就不知道做什么去了。而恭俭良每次都能从“惊喜”中找出三四页满满当当的情书,光读就要费上大半天。
读完,他为嘲笑禅元酸不拉几的表白,会将纸张贴在家里冰箱上,任由孩子们叽叽喳喳学着读。
如此。
恭俭良还是会觉得无聊烦躁。
他想弄死禅元。
结婚二十余年,他们最小的雌虫崽都生下一连串幼崽,恭俭良满脑子还是远征军时期禅元满脸是血躺在自己身下,被自己一拳一拳按着打的画面。后续他们在家里也玩,但不会玩得这么过分。
禅元毕竟还要上班。
他说上班要保持基本的脸面,不然这个班就不好上了。
可军部的班有什么好上的?每天都是批条文,还不如上街贴罚单呢。禅元上什么班怎么能上这么久?总在停职期的恭俭良不理解“耐用的牛马”多受上级欢迎。
他找搭档雷克玩,找表弟阿洛伊玩,但都没有和禅元那么刺激有意思。
还是想弄死禅元。
和雄虫一起玩,不如和雌虫一起玩刺激。恭俭良理所应当地想,雌虫皮糙肉厚还会和自己肉搏。
雄虫?哦,他是不会殴打雄虫的。雄虫都是雄父那样的,脆弱又美丽,需要大家呵护的。恭俭良这样粗暴的雄虫,都发自内心觉得雄虫不应该遭受任何暴力,面对雄虫囚犯手更会轻一点,最多把对方抽崩几颗牙。
禅元还要加班吗?
恭俭良自然而然朝着他理解的禅元逻辑去思考:什么东西在吸引禅元?什么东西能让禅元如痴如醉的加班?
——美丽的雄虫!
——难道有和他一样好看的雄虫出现了?!
恭俭良发誓,自己要弄死禅元。
一定是禅元的错,他都结婚了,怎么能加班找雄虫?
以上。
便是恭俭良的心路历程。
禅元花费两个钟头,终于弄清楚“上班=上班找雄虫=出轨”之间的绝妙逻辑,陷入了巨大沉默中。
他道:“好极了。这下我有新借口请假了。”
告诉他那些狗屁上司,再不给他放假,他的雄虫要碎了。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没解决。
禅元认真询问道:“你不会因为假想就确定我出轨了吧。宝贝。你办案这么久,至少学会拿证据说话吧。”
这问到点子上了,恭俭良好歹从警十数年,这点逻辑能力肯定有。他在自己的公文包里窸窸窣窣摸半天,掏出八张打印好的照片。
“我在很多地方都保存了备份,你毁掉也没有用。说,这是谁?怎么长得和我这么像?还是个雄虫。”
禅元扯过照片,第一眼也被惊住了:这个角度这个抓拍,虽然只拍摄那位的一个面,依旧可见对方的美艳。
“宝贝。”禅元决定给恭俭良上点强度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4)
十一区军直属培育中学,首都区最强中学之一。
毫不夸张的说,整个十一区13所中学,都冠有“十一区”的地区前缀,只有十一区军直属尖子培育中学才会被叫做“十一校”。
整个首都圈8所军直属培育中学内,只有十一区军直属培育中学被称呼为“军直属”。
其他学校都不配。
他们想要与十一校的学生交流会面,只能申请校、区级学生舞会联谊。温雅近期便在筹备这件事情,千辛万苦从情书中筛选出真正有用的办公资料。
魔花螳螂种雌虫,温雅。
他并不是通常正常考学进入到十一校的,而是通过生父的军功名额,以插班生身份入读——他那过分艳丽的脸蛋在第一次校级舞会上,为他招惹情书、情敌和不知好歹的追求者。
温雅有一个算一个,亮出骨刺挨个打过去。
他非常不理解,自己打架凶相毕露,打得对方满头是血,为什么追求者不少反增。
甚至,他只为扫清追求者兼莫名其妙的“情敌”,稀里糊涂坐上十一校的最强者交椅。
没错。
他居然成为十一校的学生首席,拥有一部分校内特权。
太莫名其妙了。温雅不止一次这么觉得世界太莫名其妙了。他自认为被雄父朋友的追求、被同年龄小军雄喜欢、见证双亲稀里糊涂的爱情,没有什么能打倒他了。
但,被自己的祖父们指认为“小三”“爱情替身”还是太超前了点。
温雅第一次感谢自己学生首席的特权,让他这种炸裂新闻不至于扬名全校。
“就是他。”恭俭良格外激动,“禅元。你居然搞未成年。你堕落了!我搞搞死你。”
禅元笑得打鸣,“宝贝……你要不要再看看。”
恭俭良先是气,腮帮子鼓起来,随后左顾右盼,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我不管。”
禅元总有办法治住他的雄虫。
他招招手让温雅过来喊人,“小雕花。”
温雅:“祖父,能不能别喊这个小名。”
他是双亲带大,似乎是出生时恭俭良祖父生气了,一气之下把双亲扫地出门。彼此闹变扭,等再想接回来,温雅早就被自己的雄父丢到军雄养育中心稀里糊涂喂大了。
禅元还算有耐心,除去总碎碎念“怎么不是蝉”外,对温雅有点教养之恩。恭俭良那完全是辛辛苦苦孵蛋,事后当甩手掌柜,鲜少与温雅见面。
温雅还奇怪自己雄父怎么睡到雌父,现在看来,祖雌父能睡到祖雄父更是世纪之谜。
禅元道:“那天是首都圈内格斗大赛颁奖典礼,你的奖牌呢。”
温雅:“抽屉里,不知道放哪里了。”
禅元夸赞道:“你的格斗天赋真是和恭俭良一模一样啊。不愧是刺棱的崽……刚刚门外有老师找你。快去吧。”
温雅没想起来最近有什么事情。他嘀咕着,朝外走,后脚才出门,门就从里面反锁上。
温雅:?
好奇小雌虫贴近门,听到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音,接着是禅元祖父好声好气地安抚,“宝贝。宝贝。真没有笑话你嘿嘿嘿。你是不是吃醋了。”
“没有。”
“那你怎么黑着脸。哦。不哭不哭。我的宝贝怎么会哭呢。今天可是我们领证的大好日子。我还准备了礼物。”
“……什么。”
“铛铛铛。看这是我给你的领证纪念礼物。刺不刺激,工装下就是……宝贝,我已经订好了学校模拟酒店,还有雄虫校服……你看,今天你都冤枉我了,我心快碎了……要求不高,里面真空就好了。”
“禅元。”
“嗯?”
“你是不是想死。”
信息量略大,摸不准的未成年犹豫许久,还是打通雌父的通讯把事情简短说了一顿,“雌父怎么办啊。”
“我不知道呀。”温夜诚实告诉自己的孩子,“你赶快敲门,让他们别在你的办公室里做。”
听着办公室里的声音,温雅的直觉告诉他:
现在进去,会死。
(5)
“所以……”阿洛伊不敢置信听着后续,“那个雄虫其实是刺棱的老二,一个雌虫崽?小兰花哥哥。你怎么连自家的孩子都不认识。”
恭俭良已经在写死亡名单了。
名单上第一位是禅元,第二位就是雅格。
“蛋和崽太多了。”恭俭良道:“昨天禅元居然让我……哼。他死定了。”
这次算他理亏,下一次,下一次!
一定要弄死禅元。
禅元则暗戳戳定制请假翘班大计划,他也有了合理的理由不上班:
“报告,再上班我的家就要散了。”
上司看看面前的调岗申请,再看看禅元面色红润生龙活虎跃跃欲试的样子,麻利披上“不通过”三个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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