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过去找他的麻烦吗?”洛里恩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桑伦惊讶地看向洛里恩,他平时邀请这个明面上的朋友干什么,洛里恩都反应冷淡甚至直接拒绝,一度让他怀疑洛里恩是不是讨厌他来着。
“当然可以!我们的荣幸!”
他有些开心地想拍一拍洛里恩的肩膀,又想起来洛里恩不喜欢这些身体接触,只能遗憾地收回手。
洛里恩笑而不语,有时候他也不明白桑伦这个雄虫为什么永远对外毫不设防,能轻而易举地相信所有虫子。
雌虫的腿受点小伤不到半小时就能痊愈,也难为他的雌虫受完伤后就紧赶慢赶地跑来告状,更难为桑伦居然对此信以为真,气冲冲地要替他讨个公道。
桑伦的雌虫罗南长着一头红发,笑起来很活泼可爱的样子,几乎毫不费力就得到了桑伦的好感,但是却莫名地很是畏惧洛里恩。
这位洛里恩阁下几乎只和部分同龄的雄虫来往,自己只是一只普通的雌虫,如果不是桑伦,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他面前说上一句话。
事实上,他到现在也没敢和洛里恩说半个字。他还不至于自恋到以为洛里恩真的想要为他撑腰,这位阁下这么做一定是看在桑伦的面子上。
这本来应该是一件让雌虫很骄傲的事,不管是因为什么,总之看上去是两个雄虫要替他做主。
但是,罗南偷偷地看向洛里恩。
虽然洛里恩的脸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微笑,但是他却觉得这笑容毫无温度,几乎可以说是冰冷。
是因为雄虫精神值过高带给他的距离感,还是洛里恩阁下察觉到了什么?直觉告诉他,洛里恩绝对不像桑伦那样好糊弄。
“但是,洛里恩阁下,”罗南脑子飞快地转着,桑伦偷偷跟他说过,洛里恩阁下昨天刚因为要订婚的事和雄父塞西法兰公爵发生争吵,如今本应该在公爵府被关禁闭来着,而不是在朋友家里悠闲地聊天,“如果您跟过去,被公爵大人知道的话……”
“啊,这倒也是。”桑伦立马垂头丧气起来。
洛里恩的态度却很随意:“想起来了,他的确让管家给我请了病假来着。还是这种俗套的招数。”
只见洛里恩懒洋洋地转了转左手无名指的银色戒指,不出数秒,一个身姿绰约金发金瞳的优雅雄虫就变成了普普通通的灰发虫族,甚至白嫩后颈上的鎏金色虫纹都幻化成了一道陈旧的疤痕。
罗南惊奇地看向洛里恩,又在他看过来之前迅速移开了视线。
早就听说精神力水平特别高的雄虫能凭借虫母遗留下的圣物幻化身形,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
事已至此,罗南只好颤颤巍巍地跟在两位阁下的身后,脚步不稳,倒不是他的腿有多疼,他现在简直恨不得自己的腿断了才好,才不至于显得自己的手段这么拙劣。
如果当初自己再激怒塞莱斯特一点,让他下手更重一点就好了……
“塞莱斯特,注意你说话的态度!”桑伦已经彻底被激怒了,从来都没有虫这么忤逆过他,“你们斐尔文家族的雌虫都这么没有家教吗?”
塞莱斯特刚结束任务回来,主星瓦兰里娅正值初冬,他却好像感受不到冷一样,身上还穿着轻薄简练的纯黑色作战服,显得整个虫瘦削挺拔。
他原本微微低着头,安静地垂眸,就像从小到大雌父和老师们教导的那样,尽可能地对雄虫阁下们保持礼貌客气。
此刻听了桑伦的斥责,塞莱斯特自然而然地抬眼直视他,洛里恩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和他的头发一样,都是浅浅的银色,他原以为……
看着他的模样,洛里恩有一瞬间的不满,就好像有什么本不该存在的期待落空了一样。
就在洛里恩以为塞莱斯特会继续保持沉默的时候,他忽然开口:“桑伦阁下,就算您再说一万次,我也绝不可能给罗南道歉。恕我直言,您能被这么一个没脑子的雌虫耍的团团转,想必我和你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洛里恩从细微但没必要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又上下打量了塞莱斯特一眼,发现他竟毫无阴阳怪气的意思,反而依旧面无表情,好像他刚刚倨傲的话只是普通的坦诚交流一样。
真是亏了自己的好雄父在自己面前有意无意地暗示,说斐尔文家族的长子如今快到了适婚的年龄,说他不仅身份高贵还性格温和,是一个不错的雌君选择……
洛里恩当时只觉得反感,现在看来,更是觉得可笑,如果谁将来真的和“性格温和”的塞莱斯特缔结婚姻,自己会有兴趣看个好戏也说不定。
可能是因为雄虫没有雌虫那么抗冻吧,桑伦的脸都快被冻没了血色。在他单纯的世界观里,他真没想到过塞莱斯特会是这种态度。
事实上,他可能真的拿塞莱斯特没什么办法。
要知道,虫母已经逝去了几个世纪,作为祂心爱的孩子,雌虫继承了母神彪悍的体魄,可以轻松撕碎虫族的敌人,雄虫则继承了母神强大的精神力,精神力高的雄虫不仅善于“混淆视听”,还可以在很远之外杀虫于无形。
在先手条件下,雄虫完全能压制住同等级的雌虫。但很遗憾,虽然出身贵族,他桑伦也只是一个普通的B级雄虫,精神丝刺穿塞莱斯特精神壁垒的时间足够他制服自己了。
“大退化”时代过后,由于雄虫数量锐减乃至濒临灭绝,整个虫族都对雄虫极其放纵,甚至帝国还出台了一系列专门的律法来保护雄虫的权利。
武力无法匹敌,桑伦本寄希望于雄虫超然的地位能迫使塞莱斯特服从。
毕竟只是道个歉而已,主星绝大部分的贵族雌虫恐怕都会选择退让。
如果遇到蛮横的雄虫非要闹下去,对在乎颜面和名声的雌虫来说几乎是个重大打击,却没想到塞莱斯特的态度竟如此强硬。
他一强硬,桑伦也露了怯。就算是以雄虫为尊,虫族社会也是等级明确、阶级分明的。
就像一个平民雄虫不可能去冒犯一个贵族雌虫一样,他的家族虽然地位不低,甚至他的雄父还是主星有名的**官,但他雄父会允许他为了一个雌虫去得罪顶级权贵斐尔文家族的继承虫吗?
一时之间,场面竟诡异的僵持住了。
怒火被冷风吹散了,桑伦忍不住有些委屈地看向洛里恩,从小到大别的虫都对他百依百顺,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洛里恩失笑,难得主动地伸出手拍了拍桑伦的肩膀表示安抚。
“依我看来,你们不如各退一步,罗南与他发生了什么事,就抛到脑后交给虫母去了断吧。”洛里恩转过头,慢悠悠地问,“你说呢——塞莱斯特·斐尔文?”
一阵沉默。
“新月银戒?您是洛里恩阁下?!”
洛里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塞莱斯特那张没什么波动的脸上看出类似“面色大变”这种情绪的。
眼前的雌虫就像是被谁摆了一道似的,直勾勾地看着洛里恩手上的戒指,原本平静如古湖的眼里流露出不可置信的波纹。
“真是见多识广,不愧是斐尔文家的雌虫。不过,今天可没有别的虫知道我会过来。”相比之下,洛里恩反应很平淡。
听懂了洛里恩的言外之意,塞莱斯特压低嗓音,几乎毫不犹豫地承诺:“我不会向外吐露一个字。”
顿了顿,塞莱斯特又声音艰涩地开口:“很抱歉,今日冒犯了您的朋友。”
他垂下头,冷风拂过他的银发,一度遮挡了他的视线,只能听到洛里恩离开的脚步声。
再抬头,灰茫茫的天地间早失去了雄虫的身影。
对方似乎对后续的发展失去了兴趣,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这场来自北方边境星系的冷风,平等地吹拂过那年主星瓦兰里娅的每一个虫族,并在世事变迁的三年后,以同样的姿态携着雪花和落叶在地面上盘旋。
此刻,一个身影正静静地等在塞西法兰家族的某处宅院外。
“洛里恩阁下快要从情报处回来了,家主的意思是您可以提前进去熟悉一下,毕竟,您马上要成为塞西法兰家的新雌君了。”管家奥布里客气地邀请道。
赛兰斯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这冒犯的提议,脑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洛里恩冷淡的眼神。
满是思念与期待的心随着洛里恩即将到来的倒计时一点一点地提了起来。
他低着头,看向脚下被风卷来的橘红落叶,等待着自己和它一样的,即将被扫地出门的命运。
等洛里恩处理完的事务,坐着飞行器慢吞吞地从“同化”回到自己的私宅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在自己家门外笔直地站着的塞莱斯特。
这个雌虫穿得很正式,不知道是刚从哪个会议回来,还是自己的好雄父给他按照自己的喜好装扮过。
他里面穿着版型硬挺的白色衬衫,两边领口精致的用金丝描线,遮住了一半他雪白的脖颈,又用黑色领带一丝不苟地束缚住。外面套着修身款的黑色深V领军装,半漏出里面的白色的内衬。
明明穿得很保守庄重,就连双手都戴着黑色皮质手套,除了脸全身上下没有一寸肌肤被暴露出来,洛里恩却好像嗅到了空气中引诱的味道。
就好像一朵没有颜色却香气清幽的蔷薇花,在角落里静候蝴蝶的到来一样,冷冽庄肃,却又纯洁诱惑。
洛里恩没有说话,而是一步一步地走上前,走近了才看清塞莱斯特军装两侧装饰的纽扣上的暗纹,竟是塞西法兰家族的专属家徽——被金色荆棘缠绕的血色蔷薇。
本就不愉的心情瞬间又笼上一层阴霾。
他伸出手指过来,抚摸着塞莱斯特胸前的纽扣,细细感受着上面荆棘蔷薇的纹路,用力大到几乎要把指腹碾出血来。
塞莱斯特低头看向胸口处的手指,身体紧张得僵直,呼吸却亢奋地加深。
他一直躲避着手指主人的视线,此刻眼睛却一眨不眨地停留在这只骨节分明的手上。
当洛里恩的右手因用力而青筋暴起时,塞莱斯特甚至有一瞬间幻想过,这只愤怒的手会撕破他的血肉,穿过他的胸膛,再死死攥紧他的心脏。
与此同时,亲爱的洛里恩阁下或许会嫌恶地甩开他残破的身体,愤怒地质问他,代表着家族荣耀的图腾为什么会出现你这只卑贱肮脏的虫子身上?!
塞莱斯特想,如果洛里恩阁下要这么做,自己说不定会忍不住跪下向他道歉,流干身上的每一滴血来哀求他的宽恕。
利用雄虫最憎恨的雄父来逼迫他迎娶自己,如果其他稍微有道德感和要脸面的雌虫知道,估计都会忍不住为他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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