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乌伸出的手,纤细、苍白,带着一种易碎的优雅,停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
阿尔文的呼吸在她伸出手的瞬间便是一重。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挣扎与渴望激烈交战。
梳理他人的精神,是一种极为耗费体力的劳动。
理智告诉他,这样频繁地索求一位刚遭遇不幸、身体虚弱的“遗孀”的帮助,是不得体甚至卑劣的。但精神图景中那残留的空荡感,以及对于再次体验那极致安宁的贪婪渴望,像无数细小的钩子,拉扯着他的意志。
“是的。”他终于彻底承认,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难以启齿的羞惭,“它……并未完全平静。”
“我恐怕,需要你……帮助。”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上了兰乌微凉的掌心。
这一次,兰乌有了更充分的准备。她像一位技艺精湛的窃贼,不再满足于上次慌乱中囫囵吞下的“一口饭”。她的精神力化作无数比发丝更纤细的触须,温柔而坚定地探入阿尔文的精神壁垒,不再是粗暴的抚平,而是更精细的梳理与……汲取。
阿尔文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近乎叹息的声音,紧绷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甚至微微向前倾,仿佛想要离那舒适的源泉更近一些。他闭着眼,浓密的金色睫毛轻轻颤动,完全沉浸在那被温暖力量包裹、滋养的美妙感觉中,忘记了身处的环境,忘记了所有的礼节。
啊……
兰乌内心喟叹。这一次的“进食”更为从容,阿尔文的精神力如同甘醇的美酒,细细品味之下,竟有一丝冷冽的松木香气。那股暖流汇入她的核心,滋养着虚弱的身体和空虚的孕囊,让她几乎想要出声。她小心控制着汲取的速度和量,确保不伤及根本,同时维持着脸上那副专注而略带疲惫的“治愈”表情。
“可、可以吗?”她气喘吁吁,俨然一副体力透支的样子。
精神力的链接却仍然继续,没有中断。
丝丝缕缕的、堪称强势地捕捉着男人的全部。
阿尔文恍惚起来。精神图景被一个第一天认识的寡妇彻底探索,他已经将自己彻底暴露在陌生人面前,毫无保留,一丝.不挂。
细密的汗恐怕已经将贴身的衣物浸湿,精神力的活跃影响着感知,他觉得自己的五感前所未有的敏锐,连衣物带来的微小刺激都能清晰感受。
兰乌的手指贴在他的额头,微凉的手指。
她的心跳、她的呼吸。
她身上那隐隐散发的兰花香气。
精神力的梳理技巧是如此熟练。阿尔文不免去想:她以前经常给自己的丈夫这样做吗?
……
兰乌是真吃爽了。
阿尔文的精神力如同最上等的陈酿,比她品尝过的任何雄虫的都要醇厚、甘美。这一次,她无需分心安抚,丰厚的精神海洋近乎虔诚地敞开着,任由她的精神触须深入、缠绕、汲取。
起初是细流,然后是温暖的潮汐,最终变成了汹涌的洪流。
太……太多了……
极致的愉悦感不再是细微的电流,而是化作滔天巨浪,一遍遍冲刷着她的神经末梢。脊髓传来过载般的酥麻,让她放在阿尔文额间的手指微微痉挛。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泡在了一汪温暖、粘稠的蜜糖里,正在缓慢地下沉。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变得遥远,阿尔文压抑的喘息,窗外货运船引擎的嗡鸣,都隔着一层厚厚的、柔软的壁垒。
一种饱胀的、懒洋洋的幸福感充斥着她。
这感觉……真奇怪。
像是上辈子作为人类时,在寒冬的清晨喝了过量的、甜腻的热可可,又像是在一个阳光过于灿烂的午后,躺在草地上被晒得头晕目眩。思维变得迟滞,念头如同裹上了糖浆,转动得异常缓慢。
她甚至无意识地,用指尖在他额角的发际线处,极其轻微地蹭了蹭。让完全沉浸在被安抚中的阿尔文浑身一颤,发出一声更深的、近乎呜咽的喟叹。
兰乌感觉自己快要“醉”了。
精神力汲取过度带来的、意识层面的醺然。她的小腹传来清晰的、饱足的暖意,那拟态孕囊仿佛在发出满足的叹息。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抽走了,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只想就这么一直“吃”下去,沉溺在这无边的舒适里。
她甚至忘了维持那副“消耗过度”的虚弱假面,苍白的脸颊染上了真实的、如同醉酒般的绯红,半阖的绿眸里水光潋滟,迷离失焦,像是蒙上了一层星尘。
她觉得自己的精神前所未有的健康、枯竭的生命力重新被唤醒。
身体上却失了力量。
她低呼一声,软软地跌坐下去,
她没有摔倒。预想中与冰冷地面的碰撞并未发生。
一只有力的手臂瞬间捞住了她,以一种极其克制却又稳固的力道,将她稳稳地托住。宽大的手掌贴住她的腰,属于阿尔文·洛希尔的温度,透过单薄的黑裙传来。
“小心!”阿尔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的动作迅捷而标准,完全是受过良好训练的绅士做派,扶住她的同时,身体还微微侧开,避免了过分的贴近,手掌更是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微隆小腹的正后方,只稳稳地托住她的腰侧。
但事发突然,兰乌的身体顺着重力沉下去,还是坐在了他的腿上。脆弱的小腹虽说没有撞到他,却也几乎挨了上来。
体温穿透了单薄简陋的裙摆。
他看见兰乌皱眉,就像是嫌弃他的衣装太硬、蹭疼了她。
“谢……谢谢您,阿尔文先生。”她声音细弱而游离,眉尖耸起,眼尾却微微耷拉着,给她添了几分餍足的呆滞。
吃得实在太撑了。
胃都有点顶住了。
阿尔文并没有立刻松开她,而是确认她没事后,才极其绅士地收回手,但那担忧的目光向下探去,看向她的小腹。
“您没事吧?有没有扭到?或者……有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他连声询问,冰蓝色的眼眸里是毫不作伪的关切,那份小心翼翼,几乎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的易碎品。“需要我叫随行的医生来看看吗?哪怕是轻微的震动,对您现在的状况也可能……”
“不,不用了。”兰乌迅速打断他,她可不想让多余的人类医生靠近自己。她抬起苍白的脸,努力挤出一个感激又带着点后怕的微笑,“我没事,只是吓了一跳。多亏了您……真的非常感激。”
“我只是……也许是精神力使用过度,我好像有些失了力气。”
她微微侧身,一只手挤进他们两人中间、保护性地抚上自己的小腹。
阿尔文的眼神更加柔软。
“请您务必更加小心。”又有些羞恼,“我的精神力已经彻底平稳,可我……好像也没力气了。”
兰乌仍坐在他大腿上。
兰乌:“……”其实她吃了挺多精神力的,但看着阿尔文的样子,感觉他好像除了感到虚弱,还挺容光焕发。
她索性伸手按住对方的肩膀,自己抬腰站起来。
“阿尔文!”
房间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一个带着明显不悦和倨傲的年轻男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门口站着一位衣着华贵、身形高挑的青年,同样是金色的头发,但他的颜色更浅,近乎铂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有着一双锐利的灰蓝色眼眸,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惊愕与审视,落在房间内几乎是额头相抵的两人身上。
他的目光先是震惊于阿尔文那前所未见的、全然放松甚至带着依赖的姿态,随即猛地刺向兰乌,尤其是在她那只贴着阿尔文额头的手上停留。
可很快,他看向了女子隆起的小腹,以及她撑着阿尔文肩膀,自己抬腰起身的画面。
“我似乎来得不巧了。”凯斯的神情几度变换,最后停留在冷冷的嘲讽上。
“大少爷,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忽然大发善心救起人来了,原来是……啧。”
“凯斯·冯·海因里希!”阿尔文站起身,语气带着罕见的严厉,他将兰乌护在身后,挡住了凯斯那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注意你的言辞!兰乌夫人是我的客人,她刚刚帮了我!”
“帮你?”凯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灰蓝色的眼眸里讥讽更甚,“用她那‘独特’的方式?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帮助需要靠得如此……近了。”他刻意拉长了语调,暗示意味十足。
阿尔文脸色更红,既是气的,也是羞的:“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兰乌夫人她……”
兰乌抓住他的手,同他对上眼神。
电光火石间,阿尔文理解了她的意思,他急忙保证,“先前的承诺有效,我会保护你,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以洛希尔家族的名誉起誓。”
他话音未落,兰乌却只是闭了闭眼,流露出些许认命般的哀伤:“我有治愈精神损伤、顺理精神力的能力。阿尔文先生方才精神力暴走了,这很危险,我在帮他。”
她坦白了。阿尔文呆呆地想。她知道这样的回答会给她带来怎样的命运吗?也许她知道,但她为了自己的清白、为了他的尊严,还是说了。
凯斯:“……哦?”
兰乌摸着肚子,努力压着饱嗝。墨绿的眼眸里闪烁着水色,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新来的铂金色饭碗,多少有点吃着碗里的、念着锅里的:
“阿尔文先生已经确认过我的能力,你也要……确认一遍吗?”
兰乌:其实吃不下了但是饭送上门了
但是真吃不下了,哭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3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