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被吻了

我伸直手臂,配合我的贴身侍从拉格将袖子穿入。

他躬身整好衣服褶皱,又拿起搭配衣服的额饰,轻柔准确地扣合在我额间。

宝石的光芒射进我的眼底。我挑眉,镜中的青年神色倦怠,冷漠又孤高。

这是一张非常符合帝国审美的俊美面孔。

五官精致深邃,皮肤白皙细腻,配上丝滑如瀑的浅银色长发,和高挑纤细的绝然身姿,以及不染一丝尘埃的冷冽气质,初见我的虫,不分性别,都会呆呆看直了眼,随后在我的不悦目光下,满脸通红、心神恍惚地做出各种笨拙举动。

此刻,这张脸比起熟悉,带给我更多的是陌生。

正如走到哪里跟到哪里的侍从,穿衣用餐都有一百八十道流程的生活秩序,拍不完的圣廷宣传照和媒体采访,还有听到耳朵都要恶心的夸赞。

“殿下今天一如既往的迷虫。”拉格停下手中动作,在我背后打量自己的成果,“花园盛开的白玫瑰都比不上您的光彩。”

“没错没错。”第二侍从哈勒红着脸,跟在我身后走出卧室,来到起居室,“不愧是陛下特地为您选的的紫宝石额饰,非常衬您的瞳色。”

“这是希里拉布什那边献给陛下的,几百年才能产出一点,特别珍贵稀有。听说莱依殿下想要,陛下都没给。”

“那当然了。殿下和陛下可是同胞的亲兄弟,感情好得很。某位出身不明的雄子哪能和我们殿下比。”

我微微皱眉,正要呵斥侍从们这很不合适的发言时,拉格已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殿下您好久没有放松散心了。近日天气很好,您想办个户外野营派对吗?”

雌虫接过送来的早餐托盘,一一在桌面摆好,展开餐巾扑到我的腿上,微笑着询问。

“好诶好诶!”

哈勒拍手鼓掌,激动道。他是伺候我侍从中年级最小的,但凡提到好吃好玩的,都是这个样子。

“我来联系霍恩贝格公爵。”旁边有侍从道。

“卡洛斯侯爵、安东尼奥子爵,我来我来!”哈勒举手。

“属下联系奥托少将那边。”拉格补充。

他们说的都是阿尔托利曾经的玩乐搭子。大部分是年轻英俊、家室很好的贵族雌虫,一小部分是臭味相投的酒肉雄虫。

只要老师不在,阿尔托利闲暇时几乎都是和他们混在一起。

血气方刚的年轻虫聚在一起不外乎酒精、致幻剂、□□、凌虐几个元素。最后那两个因为阿尔托利有洁癖,相对占比较少,却依然改不了这种聚会浪费虫生、耗空雄虫精气神的本质。

遇到科尔之后,阿尔托利出去玩的次数少了。但少不等于没有。

我思绪一转,忽然意识到他们这是在变相的“安慰”我,帮我纾解情绪。因为他们都以为我和科尔吵架——

我忽然向侧一闪,完美避过身侧探出的手。勺子餐叉滚落在地的同时,我拧起眉头,盯着眼前的雌虫冷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身内侍装扮的科尔·舒尔西即刻跪地,头却依然抬着:“殿下恕罪。是我恳求拉格大人让我过来的。您要罚就罚我。”

他歉意地向拉格点头,又转回目光注视着我,神情温柔得要溢出水来:

“我想您了,殿下。可是您一直在躲我,我就是想要道歉,也没有机会。”

“我知道上次的事是我让您伤心了。我已经深刻反省过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我淡然打断他的深情自白:“躲你?你作为圣廷外殿的护卫骑士,本就没资格见我。”

我推开椅子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拉格,虫是你带进来,也该由你带出去。下次再发生这种违反圣纪的事,自己去执法殿领罚。”

我很生气。

肠胃拧在一起,胸口憋胀烦闷。

我挥出一剑,狠狠砍进练习用木偶人的胳膊,又大力抽出来,刺向它的喉咙、胸口和小腹。短短一会,木屑飞得满地都是,剑柄粘满黏腻汗水,虎口一片烧灼。

我扔掉剑,走出训练室,不顾侍从“慢慢喝”的劝诫,一口气灌完了整整一大瓶水。期间水从嘴边滑到下巴,我横起胳膊抹了抹,毫不在意自己这种举动是否有损圣子、主教阁下的优雅仪态。

“殿下,请让我为您处理伤口。”哈勒收过空水瓶,拿出小小的长方形白色金属盒,上面刻着圣廷印徽,是常用的救急药箱。

“伤口?哪里?”

我打量着落地镜中的身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明明已经练了小半个月了,不说一点肌肉线条都没增加,看着反而更加弱不禁风了。

“您的手……”哈勒小声回道,瞅着我的脸色,没有贸然贴近。

我找了半天才发现这道“伤口”。手腕上一道极浅的擦痕,阴影下根本瞅不着,对着光源才能发现。

“…………”我脸更黑了。

什么雄虫该有的完美细腻的皮肤,什么优雅雍容的飘逸风姿,在真刀实枪、绝对暴力面前屁都不是!

革命军士兵把我绑在地上时,我连最简单的禁锢环都解不开!

叛乱分子对我口出狂言、极尽侮辱时,我连一拳都挥不出!

更别说那场捉奸时的厮打,要是我有足够强的体术,死在那里的还不知道是谁!

我瞪了一眼哈勒,没好气道:“去近战训练场。”

我很想找虫打一架,却也知道这个愿望难以实现。但这不代表我要放弃。

打不了虫,我砸砸沙袋总可以吧!

要不我真的害怕,下次看到莱依和科尔,一剑把他们捅了,穿成虫肉串喂狗。

最近这些日子,我不光将科尔扔得远远的,还躲着莱依走。除非不可推脱的场合,不然绝不见面。反正我们现在关系并无日后亲密,莱依就是心思敏捷察觉异常,我也能敷衍掩盖。

在他还未摸清我脾气时,我已对他了如指掌。而这就是我的优势。

近战训练场和刚才专门提供给主教以上级别的地方不同。

这里主要是圣廷高阶骑士们用来日常训练的,配备的器械和工具更全面完善,不像给雄虫用的那些幼儿园玩具。

我带着哈勒走下长长的阶梯。近战训练场在潮湿地下,两侧墙壁每隔几米便悬挂着照明光洙。因为非正常训练点,走廊里空荡荡的,配合着回荡的拉长脚步声,显出几分阴冷。

“殿下,您听到了吗?好像有什么声音……”

哈勒越贴我越紧,脸色苍白,眼神飘忽。

“听说这里以前是墓地,每到半夜都有幽灵现身。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去掉听说,这里以前就是墓地。”

我大步向前,既不四处张望,也不惴惴不安。

战争最后,所有教职虫退守的据点就是圣廷总部。

近战训练场则被改建为总指挥部和庇护所。我也是在这里,永远地失去了我的老师。

帝国最毒舌也是最慈悲,最无情也是最温柔,拯救过数以万计的狂化军雌,给无数迷茫者指明道路、给予希望的一代教宗,就那样悄无声息地被葬入地下,连一个像样的葬礼也没有。

后来,新政府成立,彻底封禁了圣廷这些建筑。我再也无法给老师扫墓鲜花。

我按上胸口,强迫自己压下那里传来的绞痛,迈出比之前更大的步子。

拐了又一个弯后,训练场的入口出现了。

我走上台阶,发现不光门大开着,里面竟一反常态的亮着所有灯,同时且无比喧闹。

一股浓烈的汗味混合着雌虫的信息素扑鼻而来。

我越过攒动的脑袋,目光直接被场地中央拳击台上的雌虫吸引了。

两只裸着上身的雌虫,正弓着脊背、举着双拳在拳击台上绕圈。

每挪一步,他们之间的距离就缩短一寸。

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目光紧紧锁在一起,肩臂肌肉高高鼓起、绷起,蒙着一层湿汗的身上青筋爆出。

雌虫中身材较小的那个率先发动进攻。他挥出一连串组合拳,快速击打对手要害。

然而黑发雌虫身材比他更高大却也更灵活,在他的一个扫踢中,身形一晃,躲了过去。

黑发雌虫开始反击。动作极其迅猛的同时,又充满力度。

他一拳正中对手的肱二头肌。即刻,被击中的地方红肿起来,对手一阵呲牙咧嘴,变换成防守姿势。

太迟了!就在雌虫堪堪护住咽喉,一连串的高低踢便刷刷刷地迎面袭来。最后一脚,黑发雌虫一脚踢中他的胸腹,将对手踢得砸向防护网。

落败者在网上弹了两下,跪倒在地,抱着腰腹痛苦喘息,不住颤抖。

黑发雌虫走了过去,朝他的对手伸出手。

地上的雌虫抬头,面容仍为疼痛扭曲,但笑容欢欣灿烂。

他将手放了过去,任对方将自己一把拽起。

“霍恩,你的体能有长进。但细节还不够,注意力有待提升。”

“不要看我的动作,也不要试图预测我的攻击。你要学会使用本能来防御,用脑子来攻击。明白吗?”

黑发雌虫碰了下霍恩的肩膀,沉声说道,语气很严肃,态度很认真:“再试一次?”

这个时候我已经来到拳击台边。

我看着视野中的雌虫,喉头干痒,手心湿粘,心脏在胸腔内擂鼓,皮肤下的血管正在猛烈涌动、挣扎。

细密的汗珠在雌虫后背凝结,沿着腱划分明的脊背缓缓滑落。

从宽阔的肩膀到结实的背部,再到劲瘦腰身,每一根起伏的线条、每一块肌肉都像是精心雕琢的完美艺术品,就连被汗水填满的肌□□壑、蜜色皮肤上横纵交错的新旧伤疤,也只是为其增加了恰如其份的野性和力量之美。

我想要抚摸这具强壮美丽的身躯,享受柔韧肌肉的弹性,嗅闻皮肤的洁净气息以及啃咬雌虫后颈处的腺体,将他彻底的标记、占有。

意识模糊间,我的脚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带着我继续向前。

“殿下!”

忽然,不知谁叫了一声。

转眼间,台上台下的雌虫齐刷刷跪倒一片。

包括前一刻还站着的霍恩。

黑发雌虫在这种动静中转身。

他的黑发被汗濡湿了,凌乱地贴在额头上。

长眉锋锐凌厉,眼眸是深绿色的,在灯光下如一汪幽秘的湖水,又像是一颗无机的宝石,闪烁着冷冽犀利的光芒。

他站在圣廷骑士和军雌中,气息锋锐而桀骜,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划破了周围的空气,让人皮肤刺痛,心生畏惧。

西恩是这个样子吗?

如日中的太阳,光芒四射,张扬着所有锋芒,举手投足间,都彰显着绝对的意志和旺盛的生命力。

明明应该更沉稳、更坚韧、更沉默,像暴雨滂沱下的宁静港湾,仿佛无论遇到何事,他都会给我支撑,给我力量和慰藉。

我从信息素制造的迷雾中惊醒,不自觉地后退半步,打量着眼前的雌虫,感到一种油然而生的陌生,以及一种空荡荡的失落。

“殿下,日安。”

黑发雌虫不紧不慢地接过霍恩递来的大毛巾,展开披裹住上身,以手抚肩,微微垂头。

“没想到您会来这里。是在找我吗?”

西恩明明是在对我讲话,但我却觉得自己被他无视了。

那太多敷衍的行礼、漠然的表情和冷淡的语气,无一不表明他并不欢迎我的出现。

“萨洛提斯少将太自恋了吧。这是教廷的训练所,我来这里还能干什么?”

我冷嗤一声,用眼刀哐哐哐扎他:

“当然来是训练的。”

我扔下如此一句话,目光在场内四扫打量。

闲杂虫太多了,就算这里还有单独的小训练室可以供我砸沙袋,我觉得自己也做不到。

“走吧,哈勒。我们改天再来。”

我向台下走去,示意哈勒帮我开路。其他骑士和军雌还跪在地上,他们在我走近时会原地后退一两步,但距离仍太近了。

过了十几年离群索居的日子,虫太多,我头疼。

“等一下,殿下!”

背后脚步传来,西恩**的手臂搭上了我的肩,与此同时,热汗夹着信息素一起扑来,让我呼吸一滞。

“我有事想和你谈。”

低哑的声音说道。

与此同时,一只宽大的手掌滑到我的腰间,强势地将我揽进一个怀抱。

坚实滚烫的身躯贴上了我的后背,冷硬的下颌线贴到了我的耳边。

那一瞬间,我的整个神经都麻痹掉了。

本能促使我想要马上推开他,惩罚这胆大妄为的狂徒。

奇异的熟悉感却让我向后靠去,汲取那温热的胸膛散发出的更多气息。

我咬着下唇,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唤回一丝神智,强迫自己维持着一贯的冷淡声线:

“要谈什么?”

西恩用手指轻轻抓住我的头发,低下头,凑到发丝间细闻。

“是正事。得换个地方。”

在我蹙眉准备挣开时,西恩又将胳膊环到了我肩上,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

“阿尔托利,是你说要履行婚约的。怎么,这点面子都不给我?”

我调转目光,正正对上周遭不知多少双冒着亮光的八卦双眼。

前一刻他们明明那么低眉顺眼、恭恭敬敬低向我行礼,现在却凑到一起光明正大窃窃私语地咬耳朵。

“那真的是阿尔托利殿下吗?真虫比视频好看一万倍!”

“殿下来这里干什么?”

“嘘,没听说吗?舒尔希惹怒了殿下,已经失宠了。”

“那殿下是来这里寻觅新虫的?我有没有机会?”

“有胆就去啊!”

“去啊!去啊!”

“你们好大胆,是看不到萨洛提斯少将的黑脸吗?”

“不怕不怕,我们又不归他管。再说了,谁不知道,殿下最讨厌他了?”

“真的吗?可看上去,萨洛提斯少将和殿下很……亲密。”

这就是西恩所说的面子?我转过头,张口欲言,但身后的雌虫,忽然用一个吻堵住了我的嘴。

“唔??”

我发出含糊的声音,胡乱挥着手,想把这趁机占我便宜的虫推开。

但西恩不退反进,他扭过我的身体,用手紧紧扣住我的颌关节,逼我持续张开嘴。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我脸,绿色的眸子闪着猛兽般饥渴的光,仿佛要一寸寸吞噬我的□□和灵魂。

诡异的是,被他这样看着,我竟然兴奋起来。

无形的热流从他抵着我身体的胸膛传来,让我呼吸灼热、身体紧绷、脑袋一阵阵的抽痛。

我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目光追逐着他的视线,随即反客为主,将我们的唇锁在一起。

我的舌头侵入了他的口腔。

一阵抽气惊叹声在四周响起。

而我已完全不在意了。

阿尔托利:信息素!都是信息素!

西恩:(舔舔嘴唇吃饱了)好好好,都是信息素。要不要继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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