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伦多阁下,请问塔兰是否在您的身边?”
面对军雌焦急的眉眼,索伦多尴尬的恨不得立刻锤晕五星秒前点开光脑的自己。
“阁下,请问塔兰是否平安?”
“索伦多阁下!”
雄虫隔着光脑都能感受到桑提斯的怒气。
“……啊平安,他很平安!”索伦多小声嘟囔,“就是有点信息素使用过度。”
军雌敏锐的捕捉到了“信息素”这几个关键字眼,追问:“塔兰为什么会使用信息素?”
桑提斯的表情分外严肃,军雌向来温和的外表仿佛撕裂了一个口子,露出内里锋利尖锐的核来。
好可怕,索伦多第一时间被震慑住了。
啊这…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不对,桑提斯他、他凭什么凶我呀?于是小孔雀顾不上梳理羽毛便先翘起了尾巴,“你是在审问我吗,桑提斯。”
“……我很抱歉,阁下。”
“哼,我还没有允许你同我讲话…”
“请问能让我看看塔兰吗?”
两虫同时开口,索伦多羞恼极了:“塔兰塔兰,你满脑子都是塔兰!”
话一出口小孔雀就默默闭上了嘴巴,拜托,谁家弟弟生死未卜做哥哥的不担心啊。
桑提斯眸色渐深,与先前不欢而散的约会表情冰冷的如出一辙。
掩饰不住的忧心溢出了眉梢,军雌压低姿态,重复道:“请问可以看看…”
“你看吧。”
索伦多凶巴巴的将光脑对准了膝头昏睡的雄虫,多嘴解释:“他只是睡过去了,没有受伤。”
塔兰的礼服尚且完好,但洁净如新的领口沾染的血迹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哇哇哇桑提斯那是什么表情,他要虫化了吗?作战翅翼和复眼是怎么回事,他的虫纹这么狰狞的吗?
索伦多战战兢兢地随时准备切断光脑,他没有发觉传送舱已经缓缓停止了移动,舱门从外侧被虫暴力打开了。
一双雪白的手套自门缝中强硬的钻了进去,两边磁控装置的环形电弧滋滋作响,很难想象施力者到底拥有多大的力气。
在索伦多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桑提斯半边虫化的侧脸穿越光雾而来,凝结为了更清晰的实体。黑色的蠕动虫纹,疯狂转动的猩红眼球,锋利如刃的甲壳前臂,军雌虫化后的造型远远超出了雄虫的心理承受能力上限。
咚——
索伦多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舱内残余的雄虫信息素氤氲不散,此刻桑提斯的眼里只盛得下塔兰一虫。
军雌一个瞬步,怀里沉甸甸的重量美好的让他心碎。桑提斯费了很大的气力才迫使自己脱离了半虫化状态,右脸处的黑色虫纹渐渐为金色的求偶纹路所覆盖,一时间黑金色在雌虫的俊脸上彼此争夺蚕食,金色最终将暴戾的黑杀到片甲不留。
幸好,幸好。
桑提斯的怀抱又轻又稳。
礼袍下的心脏正在汩汩跳动,他贪婪地注视着雄虫沉睡的眼睑,半是微笑半是哭泣。一滴温热的液体无意识的沿着脸颊滑落,恰好坠于塔兰的眼尾。
劫后余生的庆幸促使雌虫闭了闭眼,颤抖地吻上了怀中虫的额心。
塔兰还活着。
视线移向地面,雄虫的尾勾软绵绵的散落在一旁,银色尾尖上浸满了阿德文的鲜血。
桑提斯瞳孔骤缩,世界于此刻崩裂成灰。
阿德文·克劳伦斯。
他默念了遍,随后点了点头。
很好。
军靴重重的踩在合金地板上,桑提斯一把揪住金发,恶狠狠地打量对方滴血的后颈。
那里塔兰的信息素正在源源不断的溢出,雄虫甜美的味道浸透了阿德文的全身。
他被、标记了。
他被、塔兰、标记了。
身体过电一般失去了知觉,一星秒后,争夺伴侣的领地意识炸裂般的涌入了脑袋,桑提斯脸上漆黑的虫纹破除封印卷土重来,虫化后的利爪高高扬起,对准雌虫后颈便直切而入。
必须得到这枚腺体,必须…
掌下鲜血淋漓,他几乎克制不住躯体的异化。
没虫有资格被塔兰标记。
所有冒犯塔兰的虫都该死。
“……”
军雌刻在骨子里对杀意的警觉唤醒了阿德文·克劳伦斯,翅缝弹出的黑色副翼迅速钢化阻断了进攻。
“给我,你的腺体。”
桑提斯发出了只有虫化体才能听懂的高频交流声波。
“它是我的。”
任何虫都想象不到,帝国两位总指挥官的第一次交手便是为了争夺阿德文刚被标记过的腺体。
“不可能,这是塔兰的赐福。”
“我不可能给你腺体。”
桑提斯笑声诡异:“那就留下你的头颅。”
宽敞的传送舱是半虫化体们的格斗场,作战翅翼将舱体切割的四分五裂,摩擦产生的金属火花意外的极具美学价值。
保护雄虫是军雌的共识,任凭舱内血色弥漫,塔兰与索伦多在指挥台内昏睡的安然无恙。
桑提斯没有使用精神力压制,他赤手空拳地同阿德文你来我往的互殴,几乎拳拳到肉。
“把它给我!你这该死的杂碎。”
雌虫一拳击穿了座椅,阿德文能感觉得到对方是真的想置自己于死地,他狼狈地躲避着,一边计算这种糟糕的情况还会持续多久。
普通雌虫会如此执着于雄虫兄弟的信息素吗?
违和感一闪而逝,下一计掌风让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
砰砰——咚咚——轰——
剧烈的打斗声听得令虫心惊胆颤,副官尤隆带领支援部队姗姗来迟,并非他有意延误,实在是没虫赶得上指挥官的光速驾驶技术啊……试问半星时内连续三次折跃、横跨五个星系还有谁能做到???就连军雌都快吐了好吗。
一众军雌全副武装的包围了传送舱,被舱内热火朝天的打斗氛围震惊到目瞪口呆。
呃…他们应该使用虫化专用剿灭武器声子弹吗?
长官你醒醒,被你打到吐血的可是西区总指挥官啊啊啊……
阿德文啐出一口血沫,“如果这样能让你接受我…”
“接受你?”
“接受我和塔兰。”
你怎么敢直唤他的名字。
阿德文句句都在雷点上蹦迪,桑提斯怒极反笑:“去向虫神请求吧!”
他看准时机撕裂了阿德文的后颈,更多的雄虫信息素喷涌而出,塔兰究竟给这个渣滓注入了多少信息素?
桑提斯目眦欲裂,雌虫失去腺体便会死亡,阿德文·克劳伦斯今天必须带着被虫标记的秘密进入坟墓!
疼痛更加激发了S级雌虫的胜负欲,阿德文喘息着笑道:“他是自愿标记我的,我救了他,他也救了我。”
“你没有理由阻拦我们。”
指挥台内索伦多悠悠转醒:“塔兰,他们是疯了么…”
“……”
确实疯了。
“你还有多少气味阻隔剂?”
索伦多晃了晃瓶底,“没有了。”他奇怪的望向塔兰,“原来你的信息素是玫瑰味儿的…”
好闻,还想多闻一点。有没有这种信息素香水哇?
乌发雄虫扶额,关键时刻一个也指望不上。他打开光脑,镇定的发送信息指示。
“尤隆少将,收到信息后的十星秒,我会用精神力压制这两位破坏者。请不要犹豫,直接为他们注入A1-1级的镇定剂,有问题我来负责。”
“请务必成功。”
尤隆深吸一口气,第一次将武器对准了自家指挥官:“我们有新任务了。”
雄虫的精神力压制即使远隔千里依然令虫腿软,尤隆下达命令,破空而出的超音速针剂直指传送舱中的雌虫。
失…失败了?!
不愧是帝国之星,两虫均以极快的速度击碎了镇定剂。
塔兰再度扶额:“尤隆,还是直接发射晕眩弹吧,我这里有屏蔽磁场,这次的靶子准一点。”
晕眩弹的特殊白烟笼罩了整座传送舱,索伦多瘫倒在地,看向塔兰的眼神里多有崇拜。
哇哦。
终于安静了。
*
**
***
星网同步直播了这场“行宫之乱”,视频来源虫是虫帝身边的高级护卫官统领,A 级雌虫斯特瓦里。
虫帝第一时间为虫化的护卫们注入了强效镇定剂,力求将伤亡虫数控制到最低。视频里四处散落着虫化残肢,迎宾蓝毯硬是被染成了血红色。
然而,具体的伤亡数量并不是星网的关注焦点,所有虫更为关注的是阁下们是否已经安全撤离。
“塔兰阁下呢?我那么大一个塔兰阁下去哪了?行宫护卫长出来挨骂!”
“如果塔兰阁下掉了一根睫毛,皇室就等着被雄保会问候吧!”
“索伦多阁下是否安好,还想听索伦多阁下骂一骂我。”
“亿虫血书盼望塔兰阁下平安归来。”
“顶 100000000”
“楼上的想啥呢,雄保会的代表不是皇室虫?”
“皇室虫就能随心所欲了吗?说到底这次行宫之乱不就是因为皇室的安保太过差劲。”
“听说这次科技表彰大会的不少研究是和雄虫信息素有关的,你说会不会…”
“拜托合成信息素都买卖合法化了,到底是谁意图挑起雌雄纷争啊?是不是虫族种?”
“帝星——虫族最安全的首都星,这难道不是本世纪最可笑的笑话吗。”
……
星网上骂声一片,连最偏远的毗邻星虫都加入了声讨战斗。
二皇子维林迪诺忙的焦头烂额,短短两星时内,雄虫保护协会收到的投诉文件比雪崩时的雪花片还要多,其中不乏一些高等雄虫阁下通篇怒斥帝星安保工作的不足。
“陛下,如今外界的舆论阵地我们已经很难坚守住了,有虫混水摸鱼趁机挑起皇室贵族与平民的纷争,您看……”
虫帝罗兹处变不惊,“立刻处置相关责任虫,给予阁下们最高规格的珍视礼遇。让维林迪诺拿出代表虫的态度来,尤其注意留心塔兰·翁戈尔的动向。”
“尽快谴虫去翁戈尔府上慰问,佩伦呢?”
执行官:“陛下,佩伦皇子正在接受虫化治疗,暂时恐怕无法现身公众视野。”
“…让维林迪诺亲自去,务必让民众获悉塔兰阁下的安全状况!”
与皇室的虫仰马翻截然不同,昏暗的驾驶室内,银发雌虫目光紧锁于光脑屏上,正一帧一帧的翻阅已公布的视频资料。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到处都没有夏恒的踪迹。
发送的问候简讯通通石沉大海,自授勋大会开始以后夏恒的状态就一直显示为了灰色,雌虫须臾前的衷心鼓掌化为了深不见底的担忧与恐惧。
“最新消息,雄保会已成功联络到了翁戈尔阁下,对方委托代表虫维林迪诺向外界表示平安。”
星网还在持续播报着雄虫的消息,其他性别虫的伤亡在公众的眼中一文不值。
“影——你要做什么?!现在出去太危险了,帝星到处都是巡逻的护卫虫!”
格莱德温负责接应下毒的违心派成员,他将虫送入了安全的目的地后即刻转弯,头也不回地向着来路的方向奔去。
他疯了吧……
“「影」重回行宫,动机不明。”
密信被即刻送出,很快的,违心派的“教父”回复道:“随他去吧,稍安勿躁。”
……
浮空岛所属领空早已尽数戒严,一架民用飞行舰以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极速接近警戒红区。
“飞行舰编号Kb6279,请立刻停止飞行,远离浮空岛!”
“这是帝星护卫军团的警告,五星秒后,发射震荡束聚焦光弹。”
“五——”
“四——”
“三——”
“……”
聚焦光弹尚未充能完毕,格莱德温驾驶飞行舰就已轻巧的落在了浮空岛的顶层花园里。护卫军团的虫瞠目结舌,这这这么快的速度真的是民用飞行舰吗?能穿越激光壁垒直抵浮空岛的驾驶技术至少是位中校吧?
算了算了,因为家虫失联而发疯的高等种数不胜数,冲进去一个就当没看见了。
格莱德温双腿颤抖的踏上迎宾蓝毯,三星时前,那只亚雌走过与他如今一样的道路。
夏恒是否也曾满怀憧憬的步入礼堂?
他不知道、不知道即将迎接他的会是一场灾难。
虫帝授勋的高台近在咫尺,雌虫忆起夏恒腼腆的笑,琥珀色的瞳孔亮晶晶的,亚雌双手捧着勋章,任谁都能瞧出他的喜爱与珍重。
格莱德温走过遍地的狼藉,俯身一具一具的确认尸骨。
有虫被击碎了脊椎,有虫被撕裂了额骨,有虫被折断了翅翼…行宫之乱的惨烈程度堪比战场。
可是,夏恒又在哪里?
格莱德温茫然的环顾四周,整座宫殿寂静如墨。
确认阁下们并无伤亡后,护卫军团开始逐一披露遇难虫名单。三十三条生命,填满光屏仍能绰绰有余。
其间格莱德温看见了熟悉的名字。
夏恒·让。
他揉了揉眼睛,不确定的复读了一遍。
夏恒·让。
为表达对逝者的哀思,出现的虫名以古虫语另为书写,并勾勒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格莱德温开始痛恨自己能够熟读古虫语。
紫色的眼珠被虫揉至深红,落下的泪仿若混血,他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了。
夏恒。
雌虫脱力般的倒在了礼堂中心,与满地的尸骨融为了一体。
悔恨浓如鲜血,却比鲜血更深入骨髓。
礼堂里回荡着压抑的痛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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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亚雌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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