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虫身上藏着秘密，让西里尔想要挖掘窥探，他不想自己看中的玩物就这样折戟在这场政治旋涡中。

“我是你的未来雄主，你应该也为我考虑一下。”西里尔幽幽地劝说。

这是在道德绑架，黎明不吃这一套。

想到虫皇秘密签署的“净化方案”第一号稽查指令，西里尔的脸上挂上了不快。

盘子里的菜看起来毫无食欲，于是他放下餐具。

转而谈起了黎明感兴趣的话题。

“最近帝国对于远征军的作战计划可能会趋于保守，陛下想要借以避免和镇压可能发生的内部动乱。”西里尔不恶而严，眼神深邃：“上将先生，我很荣幸地通知你，下一次远征计划要无限期延迟了。”

本末倒置，制造一场暴乱来阻止另一场暴乱。

不能立即回到战场，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黎明想着，手中没有沾染异种鲜血的日子里，他会继续彻夜难眠。

“远征军想要再次获得帝国的支持并不容易，但也不是毫无操作空间。”西里尔在与他分开前说道：“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

黎明看着雄虫这张轮廓分明而英俊的脸，发现自己无法学着与之勾起一样的嘲讽笑容，他脸部肌肉早就丢失了生笑的能力，只能绷直了唇角：“皇子阁下就是这么拉拢别虫的么？似乎没什么诚意。”

轻易就被拆穿了小心思，西里尔毫无羞愧感地耸耸肩，“也没打算一次成功，温水煮青蛙，我有的是耐心。”

黎明深深地看了雄虫一眼，心里一点也不相信西里尔说的话。

耐心？这个词和雄虫有一点关系吗？

虫族生活这么多年的经验在这，想要在雄虫身上求得耐心，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西里尔面对他质疑的眼神，眼睛微微眯起，唇角重新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不信的话，我们等着瞧，你总有求我的时候。”

雄虫的话再次彰显他骨子里的骄傲肆意。

黎明说不上反感，但也实在不可能喜欢，他转身欲走，却又一次被叫住。

“上将阁下，你还忘了拿回自己的东西。”

西里尔从口袋里摸出储存器递给他。

黎明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自己能轻易拿回这个“把柄”。

他接过来放回自己的口袋里，指腹不经意地摩挲了一下光滑表面上镌刻的文字。

“里面的东西我没看，不过我劝你还是销毁掉比较好。”

西里尔站在原地，身着深绿色军装的他，胸前除了暗金色的绶带没有其他荣耀勋章——这表明他还只是一个刚刚进入军队的新兵。随着他歪头的动作，及耳微卷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他过于凌厉的半张侧脸。

“我亲爱的未来雌君阁下，作为你未来的雄主，我觉得还是有义务提醒你。”西里尔心情莫名躁动，他没想到自己还能说出这种关心雌虫的话：“不要让自己太累。”

你好像要把自己累死了。

西里尔轻松平常的一句提醒，却突然让黎明的瞳孔有些失焦。

这种关心的话真是好久没听过了。

一些他以为被自己遗忘的记忆再次浮现，时间仿佛回到了过去。

——那是一个安静的黑夜，母舰隐藏在气态行星的阴影里。

穿着作战服的女生将他从训练舱里捞起来。

“小黎明，不要这么拼命，你简直让我害怕。”

大汗淋漓却脸色苍白的小子让王希皱起了眉。

“小黎明，你再这样我就要叫教官了！”

他走到舰舷上，遥望那颗看不见的蓝色星球。

“每天都有人战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这次战死的是林钦而已。”

不。

那不一样，希姐。

那不一样……

那是他第一次以星舰指挥官的身份指挥一场超大型战役，他赢下了那场战役的胜利，却又同时失去了最优秀的战机驾驶员和他最好的朋友。

“至少，你赢下了这场胜利。”

“在战场上，每个人都是消耗品，你不可能兼顾每一个战斗的士兵，林钦的死和你无关。”

王希的声音沙哑粗糙，她的病还没好，不知道怎么从月球基地过来的。这里离那边八亿多公里，战舰都要飞好几天，中间还可能遇上异种。

“这不是你的错，小黎明，你不要让自己太累了……”

“每个人都会死，至少林钦死在了战场上，获得了姓名永刻于烈士纪念碑上的荣誉和一枚特级奖章。”

“要听话，小黎明……”

渐渐地，声音很远，飘在头顶。

他那时好像依偎在希姐的怀里，睡着了。

……

不断翻涌的回忆扰乱了黎明的心绪，回忆和现实夹杂在一起，那种温暖又酸涩的感觉激荡在胸膛。

怔愣的黎明忘记了应答。

西里尔不知何时离开了，走廊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黎明打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室内的黑暗。屋里没有一丝光亮，黎明却走得步伐沉稳、毫无障碍。

只是在黑暗里端坐了两分钟之后，他突然捂住嘴，迅速拿过脚下的垃圾桶。

“呕——”

胃里的酸水带着食物污秽混合着泪水齐齐涌出，胃里揪痛。

——虫族的食物可太难吃了。黎明想着。

他打开灯，将储存器摸出来放在光线下。

【CN11-9，母舰指挥官黎明。】

黎明在心绪飘远前，将它进了右手边的抽屉里。

其实除了表面他用刀刻的几个汉字，内里什么都没有。

——因为他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到任何与地球有关的东西。

*

到底是事关军部远征计划，在处理军务前，黎明点开了星网。

他面前的显示屏被分割成了数个界面，密密麻麻的文字闪烁着或明或暗的光。

最先查起的，是防卫兵搜查事用的借口——那个突兀出现的网址。

网址已经被星网封锁，黎明跨过星网后台检索，零零碎碎的东西映入眼帘。

这个网址的创建者有意为之，将血腥的东西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雄虫虐待雌君、雌侍……

雌虫被肢解……

□□幼雌……

吞吃内脏……

每一张图都注释着雄虫罄竹难书的罪行。

黎明面无表情地看完，并未对此产生多少兴趣——每个种群都有罪恶的个体，只是雄虫的比例非常高而已。

这个种族拥有强大的科技，却没有优秀的文明内涵。种族内部的矛盾只能由他们自己解决，黎明没有想为虫族社会公平奋斗的想法。

西里尔说的那些泄露的军部计划是几个新账号发布的。这个网址的建造者似乎只是为了发泄自己被雄虫虐待的怨气。

又恢复了几段数据，他看见了一段被创建者自己删掉的话，是一段古虫语：

文明自黑暗中诞生，我们从废墟中走来，我们的**在哭泣。

中间的**是什么？系统无法准确翻译，虫族的历史出现过断层，现存的古老语言所剩无几。

除开这个**，这句话似乎没什么新意。这个网站的创建者发布了关于雄虫的言论，但看起来和泄露军部计划没什么关系，应该是被有心者利用了。

恰如西里尔透露的那样，上层的虫刻意制造了这个事件，想要达成他的政治目的。在策划者满意前，这场动乱不会立即消停，还会有更多的军雌卷入其中。

此事暂且不提，反倒是有关防卫军的一些消息，让黎明感到奇怪。

这个军事情报机构历史悠久，在皇室存在之前就已经成立了。

不同于在军部制造混乱、臭名昭著，防卫军在帝国底层的口碑相当不错。这是支多数由平民军雌组成的军队，光是注册的军队虫数就到了达到了近千万，甚至比一个军区的军雌还多。

它的各个管理层都是低阶军雌，它的组成成分注定了他对平民友好。

能拥有如此庞大的规模，还存在如此之久，经营良好、单独配备后勤军、尖端武器供给，情报来源高效敏锐，还被每任虫皇信任，这桩桩件件皆是非凡。

它的现任最高领导者一定不是普通虫。但黎明检索了虫族的整个星网和暗网，都没有找到有关这个虫的任何痕迹。

要知道，就算是皇室的加密网域黎明都能轻松破译，军部内网随意进出。

如果不是这个虫深居简出、会隐身，那就是这个军队一定拥有更强的操盘手和系统，甚至不链接星网。

这样一个足以推翻帝国的大杀器，到底由谁主导？

黎明看着防卫军简洁的招聘网，直觉自己忽略掉了什么。

>>>>>>

时间悄然流逝，由于白日里的动荡，军部的事务突然堆积到剩余的军雌身上，军部大楼里许多办公室的灯光一直亮到第二日，曾经显眼的亮色隐没在其中，失去了他的唯一性。

*

“这些该死的渣屑！帝国叛徒！这是在挑衅！是对皇室！对我的挑衅！我要让他们发出代价！”

巴伦刚刚踏上楼梯，就听见了虫皇的怒吼和谩骂。

虫皇背对着他站在拱廊尽头，明亮的灯光照在虫皇的头顶，远远看去，就像是在看一场滑稽的独角戏。

听到他的脚步声，虫皇缓慢地转过身来，那张老脸上松弛的皮肉几乎要垂到立起的衣领，竖瞳形状的老虫眼浑浊不堪地收缩。

与之相比，虽然巴伦的眼角有些皱纹，但是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很难想象他和虫皇是夫夫关系。

事实上，巴伦元帅比老虫皇小了五十多岁。他在十几年前才嫁给老虫皇，接替老虫皇因为丧偶空出来的其中一个雌君以及军部元帅的位置，今年不过三十多岁。

如果是靠自己坐上去的，巴伦便也称得上是年少有为、军事天才。

他走过廊桥站到光亮里，才看见角落里还站着一个身着黑色制服的军官。

[熊猫头]今天是个好天气，准备吃顿好的[竖耳兔头][垂耳兔头][三花猫头][猫头]

[小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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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每个人都是消耗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