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一众小主们乘着各宫派来的撵轿前往昨日赐居的行宫。离春坐在轿上,满心期待着那等待着自己居住的幽竹轩。
此时天色正好,远处的雀鸟叽叽喳喳仿佛在欢迎着各位新进宫的小主们。离春不禁看着这美好的景色,对着这华丽的宫墙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伸了一个懒腰。
幽竹轩过了很久才到,琉璃扶着离春下了马车。然而这四周的景象却令人大吃一惊。
只见这院前稀疏的种着几棵歪七歪八的竹子,杂草丛生。一座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宅子立在其中,只宅子上书的“幽竹轩”这三个字苍劲有力,算是这破败的景象里唯一的亮点。
“这是什么破地方呀,皇上不是还赐名给小主了嘛,怎会赏个这么有破又偏僻的地方!”琉璃气鼓鼓的抱怨道。
离春却径直走到了这宅门前,轻轻推开门,那细竹制成的门上抖落了些许灰尘。然而推开门里面的景象却与外面完全不同,室内一股清香,那细竹编成的竹椅竹床看起来怡然自得,那室内还有由细竹编成的一架秋千,精致轻盈。
她倒觉得这个院子比起钟府里,与母亲住的那个阴冷的偏房要好很多,只要多加打理以后,一定会极为雅致的。而且她早就料到了帝王对她的各种特别对待,未必会是好事。但这个在别人看来寒酸无比的帝王分给她的院子,却不知怎的完全符合她的心意。
离春看到秋千玩心大发,忙坐到上面让琉璃推着她玩。阳关透过竹窗袭来,点点斑驳映在离春脸上,离春的青丝和罗纱在浮起的风中荡漾,她轻轻的闭着眼,如翩蝶一般的睫毛轻轻抖动,唇边是一抹明媚的微笑,一时美人如斯,此情此景竟叫人移不开眼。
“皇上当真把幽竹轩赐给了那刚入宫的钟离春?”钟粹宫内,皇后正盛怒。对着脚下跪着的太监左康寿神色凌厉的问道。
左康寿看着皇后的脸色有些迟疑但还是回答道“回娘娘,是的。”
她就知道那日殿选,帝王看那小蹄子的目光就有所不同,果然又赐了幽竹轩给那贱人居住。思及此,皇后只觉得自己身下的座位如针垫一般,刺得她心急如焚。突然她脑中闪过了一个主意。
“左康寿,你去把这个消息带给齐妃”皇后神色威严的命令道。
“是!”左康寿领了旨忙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左寿康远去的背影,皇后的脸上这才出现了一丝怒气中阴狠的笑意。
敏秀宫内,齐妃着一袭红色华袍,眉间画着一枚金焰红梅。她慵懒的半躺在雪狐之毛制成的地毯上,一名丫鬟正兢兢业业的为她捶着肩,前方的茶具上正冒着缕缕热气。
“皇后身边的太监左寿康求见”一名丫鬟进来向她轻声禀告。
齐妃慵懒的抬了抬手。左寿康大步走了进来,毕恭毕敬的半跪。
“皇后娘娘有要事要告诉齐妃娘娘。”左康寿一字一句的说道。
“说”齐妃半眯凤眼,声音却不怒自威。
“皇上赏了幽竹轩给新进宫的钟离春小主居住。”左寿康瞧着齐妃的脸色,语气凝重的说道。
“什么!”齐妃怒目圆睁,手边的茶具被尽数扫到地上“砰”的摔的粉碎。
“幽竹轩是皇上生母宸妃生前所住之处,怎的赏给了一个刚入宫的黄毛丫头!”齐妃盛怒道。
“皇上此前明明下令过谁都不能接近幽竹轩!”此时齐妃紧紧的握住手中的帕子,手上青筋早已毕露。如今借得父亲大势,她是宫里最得意的宠妃,连皇后也奈何不了她。怎么一个刚进宫的小丫头竟一进宫就如此出彩,深得帝王的特殊对待。强烈的危机感,笼罩了她,她必须采取一些行动。
左寿康见齐妃的神情知道目的已经达到又不忘告诉齐妃皇后的立场。缓缓道“皇后娘娘提醒娘娘,还请娘娘早日作出对策。”
“行了,你下去吧!”齐妃嫌恶的朝左寿康挥了挥手。她一向知道皇后的个性,无非是想坐享其成罢了。但一个小小的刚进宫秀女,她不是奈何不了她,齐妃在心里思索着。
“是”左寿康跪安后退下。
“我看这是个好地方”离春环顾四周笑着说,又拿手指轻轻扫过那竹条编制的屋门。
“不知道怎么,我站到这里,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我到过这里一般。”
“看来小姐前世梦回,也终究是个做贵主的命。”白溪笑着说道,听到这话琉璃也不禁高兴了起来。
“既然小主喜欢,咱们就把这当自己的家吧”琉璃说道。当下三人又忙乎了好一会儿,把室内打扫干净。
此时院外才来了三五个太监丫鬟。
“奴才们来迟,小主恕罪”这几个人腾的跪了下来。
“万万使不得”离春一一扶起了他们轻声说道。
“此处路远偏僻,你们从内务府赶过来迟了也不为过”刚入宫门,她知道奴仆的重要性。
太监丫鬟们虽然面面相觑但又纷纷谢恩,离春又叫了白溪给他们每人发了些碎银才让他们离去。
“虽说小主面上这么说着,可是他们也真敢,别宫的肯定都好好的在宫里候着主子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这是什么小院别府呢,凭的没了一点礼数。”等他们一走,琉璃就忍不住气恼的说。
“琉璃住嘴!”离春忙喝止了她,又把宅门仔细关好了,这样的话被下人们听见了,一定会有隔阂之心。
“咱们现在是在宫中不比府里,谨言慎行才能保全大局,而且我有没有教你要体恤他人呢?”见琉璃讪讪的望着她,离春又缓声对琉璃说道。
“小主,他们迟到这么久是不是也有些蹊跷呢?”白溪有些疑惑的问道。
离春看了看白溪,她知道白溪素来心细,她沉静一想也觉得有些不同寻常,按理来说幽竹轩虽偏远可半个小时的脚程足以赶到,他们却足足晚了四个小时。
“也许他们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离春猜测道。“琉璃,白溪。你们得空就给我去打听一下,内务府的人是哪个宫的势力”离春吩咐道。
“是”琉璃白溪极少见到离春这样严肃的样子,忙应了下来。
初夏的夜晚,石阶冰凉如水。离春坐在台阶上抬头凝视着星空。这选秀入宫才两天的时间,就已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宫内的凶险原比她想象中要厉害的多。她心疼琉璃白溪为自己守夜便早早吩咐她们去睡了。此刻万籁具静只有院前飞着点点流萤。也许是太累太困,离春竟就在这台阶上睡着了。
暗处一个挺拔的身影走了过来,他本就是个不喜拘束的帝王,今日是生母的祭日,他便提着酒,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这偏僻的幽竹轩。
远处的台阶上,有一道身影。齐凌霄这才想起来,他分了这座宅子给一个新入宫的秀女居住。
他慢慢的走近,凝视着这台阶上睡着的小嫔妃。
她浓密的羽睫似扑扇的飞蛾,俏丽如墨染的眉头微微蹙起。红唇微微蠕动似乎说着什么呓语,眉间的淡白梨花显得极其显眼。她是如此的缺乏安全感,蜷缩着的她握紧玉拳似无人领养的小猫一般可怜。
你在担心着什么呢?帝王宽厚的大手抚过离春眉间那淡白色的梨花烙印,在心里疑问。他知道秀女们都是年过十六便入宫,得了父母宠爱的这些女子们进了宫,定然会不适应宫廷的生活吧。
夜色越来越凉了,清冷的夜风刮起。帝王凝视着这台阶上的身影,叹了一口气。他就善良一回吧,有力的臂膀一把将地上的人抱起推开宅门把她放到了床榻上。他转身正欲离去。
“父亲别走……”此时榻上的人儿却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紧紧的扯着他明黄的衣角。呓语不断。
帝王有些愕然,他竟然不讨厌这个女人接触他的身体。
“果然是想家了”帝王的嘴角微扬,但一向面瘫的冰块脸上始终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轻轻扯下她的手,塞入被窝里便转身大步离去了。
离春迷迷糊糊,在梦中感觉到一个怀抱,那怀抱如此温暖而宽阔,让她即使是在梦中也不舍得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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