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飞：“这你就不知道吧。也不知道顾先生是哪里找到的店小二，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在认人方面却是一看一个准，只要你买过，无论你装扮成什么样子，他都能认出来。”

“什么都能认出来？”符缙颇为意外，“这么说来他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没有吧？”游飞挠挠后脑勺，“我问过他，好像他除开认人方面比较强之外，背书什么的都不太行。这过目不忘总不可能只针对人吧？”

“不过他还不算是最稀奇的，哪里还有一个人，能分辨出来我们到底是不是归雁人！之前不是没有人装扮成归雁人去买书，结果只是给个名字，就被认出身份，请离店铺。”

符缙神情复杂地看着游飞，觉得对这个本事的描述可能不太正确。

“唔……我不太一样啦。”游飞眼神移动，心虚得不敢看符缙的眼睛。

“哎呀，那都不重要。我接着说圣人的要求啊，这最后一点要求，就是让我们在得到书之后，必须得念给其他人听。”

这里的其他人可不是那些读书人，而是平民百姓，农人工匠等等那些社会最底层人士。

他们是真的无法接触到书籍、文字，其中的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可能不认识一个字。

符缙皱眉，“那这和说书人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了，”游飞幽幽地看着他，“说书人要求，我们不要钱啊。”

符缙：“……”

“不过圣人也没有强行要求我们去说，只是希望我们要是空余时间，能将这些故事说出去，让更多的人听见。或者说……”

游飞停顿片刻，眼里闪过一道复杂的情绪，“让更多的底层人士听见，更多的归雁人听见。”

符缙眸色瞬间一沉，“你是说……”

“嘘——”游飞示意他不要说出来，但还是按捺不住激动，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你明白吗？阿缙，你感受到了吗？或许，或许我们的机会终于要来了。”

符缙瞬间抓紧手中的书册，虽然极力克制，但依旧按捺不住双手的颤抖。他原本的学识并不低，立马从这些表面的事情中嗅到其背后那些来自权势之间的交锋。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是哪一方权贵想要拉拢他们归雁人，但都无所谓，这是他们的机会，甚至可能是他们这一辈，甚至是这几辈人唯一的机会。

他会抓住，也必须要抓住。

不过。

符缙敲了游飞脑袋一下，“我们什么我们，这和你有关系吗？”

当初他们符家没能及时撤离，等到他们城市都被占领后，才想尽办法逃出来，所以才成为归雁人。

但游家可不一样，在战争才有个苗头的时候，游父就发现不对，开始偷偷转移财产，在全国各地发展自己的势力。

虽然因为钱财被分散，导致各地发展得都不太好，但等战争爆发之后，无论被打到哪里，他们也都还能勉强站稳脚跟。

想到这里，符缙就神情黯淡，当初他与家里人失散，独自一人逃到这里之后，本来没想过去找游飞的。

可谁想到游飞却主动找到他，哪怕他现在都已经失去家族的庇护，失去钱财和权势，对方已经没有改变对待他的态度。不仅出钱出力地照顾他，帮助他，甚至还在他家打地铺，就害怕他因为一时想不开，偷偷离开。

想到这里，符缙就又感动又好笑。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在那段人生的低谷中，要不是游飞一直陪着他身边开导他、鼓励他，他也的确可能做些傻事。

“怎么不是我们啊！”游飞可没注意到对方难得温柔的眼神，不满的道，“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个一官半职，你们会有的机会，我为什么不会有！”

两人拉拉扯扯的朝外走去。

走出小巷，符缙就转弯朝书肆的方向走去，结果就被游飞猛地拽住，硬生生地给拉了回来。

符缙一脸莫名地转头看向他，“？”

谁知游飞同样也是满脸莫名地看着他，“你家不是在这边吗？往那边去干什么？”

符缙：“来都来了，那我就顺便把书买了再走啊。”

游飞：“……”

游飞低头宛如一个石雕般沉默许久，猛地抬头，故作镇定地松开对方手，“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你去了。”

说完他直接转身，同手同脚地准备离开。

符缙危险地眯起眼睛，一把按住对方的头，“说到这，我一直想问你，你来买个书，为什么要打扮成乞丐的样子。你不是都知道是归雁人才能来买——”

符缙的声音戛然而止，不知想到什么，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危险，一个字接一个字宛如从牙齿间挤出般说道，“你不要告诉我，这是你认为的归雁人的装扮。”

游飞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对方。

符缙看对方的表现，内心顿时一凉，有种更不好的预感，“你既然说他们能分辨出来你们是不是归雁人，那请你告诉我你是怎么买到书的。”

游飞沉默许久，才小声说，“但他们没说不让代替不良于行的好友买啊。”

符缙：“……”

**

几日之后，一波试图和说书人抢生意的读书人突然出现，接着便以极其迅猛的姿势抢占市场。

他们虽然口才可能不怎么样，但奈何故事实在优异，哪怕只是照着书读都已经足以吸引大批的忠实观众。

那群读书人念书的地点非常随机，街边巷尾，店前田间，甚至是破庙都有他们的身影。

这倒不是他们有意地想要扩大范围，实在是圣人卖的人太多，哪怕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愿意去念书报答圣人的付出，也已经足够他们遍布德安的每个大街小巷，田野农间。

先开始，大多数读书人在众人面前念书都还有些不好意思，可在人们目不转睛地注视下，都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随着次数的增多，甚至其中一些还敢当众发表自己的想法言论。

百姓们或许不懂他们的言论，但都极其地捧场，这一来一去，竟让因为之前的遭遇而变得格外自闭的归雁人都自信不少。

有的百姓还心疼他们辛苦念书，每次去听得时候都会带点东西，也不贵重，但都是他们的一片心意。

书生先开始还不愿意收，但这群人哪能犟得过那些干活的人啊。于是在一番拉扯中，他们或多或少地都被迫塞满衣兜。

狼狈地逃出热情百姓的围堵，两名书生在巷尾巧遇，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哭笑不得的情绪。

不过，两人的面上虽都是副无奈嫌弃的模样，但内心的真实想法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反正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这群书生读得更卖力，甚至还会和其他百姓交流约好下次来的时间。

如此几番下来，归雁人与德安百姓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双方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友好，一切似乎都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可惜的是，除他们之外的其他人似乎都不这么认为。

这么大的阵仗，要是司马珣等人还没有察觉，那他们也不可能掌控朝堂这么久了。

司马珣直接将几本小说扔到景王面前，脸色极其难看，“你这是什么意思！”

景王挑了下眉，翻开看了看。

呵，竟然还是原版。他这里可都只有手下偷听后，抄录下来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