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烟二人从头到脚已是焕然一新。
发髻首饰,整齐华丽,娇容俏面,不见一丝伤痕,着一身崭新的艳丽衣裙,姿态窈窕,迎风而立,活生生两个勾魂摄魄的美娇娘。
只是,她们的双目空洞无神,笑容僵硬,显然并不是活人。
何欢儿亲眼见她们二人死去,由皇甫余的手下抬走安葬,眼下却变成了活尸出现在这里……
她想到皇甫余扇面上所画的枯木吊尸图,心头蒙上了一层疑影。
鬼侯爷到底是敌是友?
倘若他是千面□□的同谋,这一趟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等她细想,冷欺花已朝她扑了过来,烟困柳则把手伸向了一旁的李秀秀。
何欢儿眼疾手快,连打出两发石子,分别打中了二人的一只眼睛。不料,她们好像无痛无觉,丝毫不为所动,稍停了一刻,又朝她和李秀秀扑过来。
“切!死人比活人还难缠!”
她又扔出两枚石子,直击二人的另一只眼,然后架起李秀秀,撒腿就跑。
没想到,这一次冷烟二人早有防备,伸手挡下了她的石子,睁着一只眼睛在她身后追赶。
何欢儿拖着李秀秀全力奔逃,冷烟二人还是转瞬即至,她感到两个人的手一左一右,几乎要掐上了她的肩头。
她欲哭无泪,心中暗自叫苦。正在此时,她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
“姐姐,我来帮你!对付疯狗,我最有办法了。”
紧接着,她听到“啪啪”两声轻响,身后随即传来了重重的倒地之声。
她扭头观瞧,地上叉腰立着一个不满三尺的小童,黑斗篷罩身,扬起的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笑容。
啼笑童子。
冷烟二人的另一只眼睛分别挨了一记,这下子,两个眼睛都废了。她们从地上爬起来,伸出双手四处乱抓。
何欢儿一边拍着狂跳的心,一边问:“童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侯爷呢?”
“侯爷去了地府,一会儿就来。”
“地府?你是说侯爷洞府深处的地府?”
“不然是哪个地府?”小童眨巴着眼睛。
她不再追问,瞅着无头苍蝇一样到处爬的冷烟二人,心上一块石头落了地。
看来,这两个人成为活尸,并非皇甫余所谓,真是万幸……
何欢儿举目张望,一片翠色中,郝龙阳与阿颜,顾子期与中郎将,顾子宁与千面□□,正斗得难解难分。
“阿颜”虽然法力不高,但瘦小敏捷,正好克住身形高大的郝龙阳。顾子期与中郎将棋逢对手,短时间分不出高下。意外的是,顾子宁一个少年剑修,居然跟千面□□一个魔物斗了个平手,不知是因为顾子宁少年英雄,还是千面□□年老迟暮。
只是,几个人一直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略加思索,向啼笑童子问道:“童子,你平时打得过阿颜吗?”
“当然!”小童骄傲地挺起了矮小的身子。
“我说的是那个凶凶的凶阿颜。”
“我说的就是她!好阿颜总是柔柔的,胆子又小,我干嘛打她?侯爷说,不可欺凌弱小!”
“你看,那个凶阿颜就在那边,你去打败她,好不好?”
“不好!”啼笑童子撅起了嘴,“在那个大宅子里,高个子剑士张口闭口骂侯爷是妖人,讨厌死了!我才不要帮他,他被凶阿颜打死才好呢!”
郝龙阳,你平时真该多积口德!
“童子,那个剑师嘴臭不假,可是他得腾出手来,这样才能去帮另外两位哥哥。只有打跑了这几个人,咱们才能离开这里。”
啼笑童子的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几下,小脑袋轻轻一点。“姐姐说的是!我去了!”
啼笑童子跃上花树,在树尖上行走如履平地,眨眼间就冲进了战团,只听他大叫了一声:“坏阿颜!你又欺负好阿颜!”
很快,郝龙阳抽出身来,飞身奔向洞口一边,举剑迎住了铁将军。
“少主,你快走!我与子宁殿后!”
顾子期不答话,一手执剑,一手捏了个诀。顷刻间,风云会聚,托举着他的身子凌空飞升,宽衣长带飘举若仙,隐没在了云雾高处。
须臾,空中徐徐飘下来几个字:千……树……梨……花……
如同仙音入耳,令人陶然沉醉。
“落——!”
随着这一个“落”字,只见万点剑光从高空洒落,宛如片片轻盈的飞花,在半空徐徐回旋,凝成了一朵发着金光的梨花。
郝龙阳喊了一声:“子宁,躲到梨花下面!”
何欢儿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炫目的场面,不由深深为之陶醉。正在咧着嘴角傻笑,一条长带跃过一片树林伸过来,拴住了她和李秀秀,将她们拽到了那朵璀璨的梨花之下。
“不分时候乱发春!擦擦你的口水!像什么样子?蠢女人!”郝龙阳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何欢儿没心思理他,一脸惊叹地盯着头顶发光的梨花。“这是什么?顾少主要做什么?”
顾子宁收回束发长带,道:“这是少主的绝技——千树梨花落字诀。眼下,只有这朵梨花下才安全。”
“不愧是冷面玉郎,人美,连招式都这样美。”她忽然想到啼笑童子还在外面,大声喊着,“童子——,到花下来!”
“不要,我要打昏这个坏阿颜!”
“外面很危险,快过来!”
何欢儿往外跑了两步,却被郝龙阳伸出一只脚绊倒了。
“你这只□□什么耗子的闲事!”
“你的良心才是被狗吃了!正是啼笑童子帮你挡住阿颜,你才得空去帮顾少主,不然,他哪里有机会使出这个梨花招式?”
郝龙阳抬眼一瞥,道了句:“来不及了。”
何欢儿只觉眼前有一片白光乍然散开,刺得眼睛生疼,她登时紧紧闭起了双眼。
呼呼的风鸣笼罩在四面八方,树枝纷纷断裂,“啪啪”作响,恍如暴雨骤降,然而,几个人的站立之处却平静如常,连一丝风也没有。
突然,一声凄厉的哀号刺破狂风骤雨,回荡在天地之间。
“川郎————”
何欢儿一阵心惊肉跳,不由地睁开了眼睛,却见顾子期正立于面前,腋下夹着啼笑童子。
“少主!你……何必救这个妖童!”郝龙阳皱着眉瞥了一眼啼笑童子。
“谁稀罕他救了!快放我下来!”啼笑童子两只小拳头不停捶打着顾子期。
顾子期松开手,啼笑童子立刻跑到了何欢儿身边。他双臂交叉,盘腿坐下,把脸一扭,傲气地“哼”了一声。
“少主,被树枝打到了吧?伤口又流血了。”顾子宁满眼心疼。
“无妨。”
“顾少主,小女子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你这招千棵梨树真是不同凡响!”
顾子宁微微一笑,道:“是千树梨花。”
“对对对,千树梨花,千树梨花!美极,妙极!”
郝龙阳讥笑道:“马屁都不会拍,丢人现眼!”
“梨花和梨树,有什么差别?梨花不是从梨树上开出来的?”
郝龙阳凤目一瞪。“强词夺理!梨子也是从梨树上长出来的,你怎么不吃梨树?”
何欢儿不甘示弱。“没有梨树,你吃得上梨子?”
啼笑童子咯咯笑了起来,拍手叫好。“姐姐说得对!还是梨树最好。”
“一个丑八怪,一个妖童,本剑师懒得与你们理会,只恐有损身份!”
童子问道:“高个子,你是什么身份?”
郝龙阳挺胸抬头,傲然言道:“本剑师乃是神剑门四大护鼎剑师之一,坐镇钟鼎山东方苍门,座下弟子众多,备受门人敬仰。你们这等宵小之辈,能见本剑师一面,都是你们三生修来的福气。”
何欢儿又一次想起自己被他逼得跳崖的往事,不禁叹气。“小女子怕是三生作孽,才遇见了你郝剑师。”
“真想撕了你这张贱嘴!”
何欢儿不想与他多言,举目环视四周,心下遽然一惊。
诺大一片树林已无影无踪,仅剩下一根根光秃秃的树干,触目所及满是残枝败叶。方才那招千树梨花美不胜收,破坏力竟如此之巨,实在令人骇然。
“可惜了这一片玉庭花树,还没来得及开花。”
“开花有什么好?让那女魔酿制恶心的花露?少主做得好!就该毁了这片林子!”
“少主才使出了一半法力,已是手下留情了,不然,这片林子怕是会连根拔起。”顾子宁神色间满是仰慕。
“玉庭花树是一种奇花异木,而且也算是前朝遗物,留着也是个念想,何必铲尽诛绝?幸好,还有根在,不出几年,就能长出一片茂盛的新林。”
“什么念想?我看就该斩草除根!”郝龙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少主,事到如今,你还在为那个鬼侯爷着想……”
顾子期微微低下了头。“女魔虽一时受挫,但她不会轻易对李家小姐罢手,必会卷土重来。此处离女魔巢穴太近,并不稳妥。”
“少主,这片林子下边有一个祭坛,那里不受邪气侵扰,不如去那里休整一下。”
“如此甚好。”
于是,顾子宁背起李秀秀,一行人向树林外走去。
郝龙阳走在最前面,一路清除着挡路的树枝。“这玉庭花树的花香令人作呕,叶子的味道倒是清新得很,本剑师喜欢。”
“这种清冷的香气,我大师姐肯定喜欢。”
顾子期道:“这种花木颇有来历,是异域方国进献的贡物,只生长在前朝宫廷。前朝亡后,今朝以为此花木乃不祥之物,下令尽数除去。这片林木地处僻静,这才幸免于难。”
“少主,侯爷为你驱蛊虫的所用的叶子,也是从这里摘取的吧。”
何欢儿呵呵一笑。“这片林子距侯爷的洞府可不近,侯爷对顾少主还真是有心呢!”
“胡言乱语!”郝龙阳回头剜了她一眼,“那个鬼侯爷惯会惺惺作态,巧言阿谀,他对少主绝对没安好心!”
“侯爷最好心了!你这个高个子才是乱讲话!”跟在何欢儿身后地啼笑童子突然说了一句。
“你这个鬼童为何还在?难道是你的鬼主人派你来监视我等?快滚!不然,本剑师的长虹剑可不会怜惜弱小!”
啼笑童子朝他吐了两下舌头,道:“谁跟着你了?我是跟着姐姐。”
郝龙阳向何欢儿砸过去一个白眼。“你这个丑八怪最好一起滚!”
“我凭什么要滚?”何欢儿理直气壮扬着头,“这一路行来,小女子可帮了你神剑仙门不少忙,比某些自以为是的剑师中用多了。即便有人要滚,也不该是我。”
郝龙阳突然停下了脚步,何欢儿以为自己说的话戳到了他的痛处,静待他恼羞成怒回身大吼,却听他高喊一声:
“快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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