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女既去一女回

上元节之夜,李秀秀登台献舞,在回宅邸的路上,乘坐的马车撞伤了一个瞎眼少女。李秀秀心中愧疚,又见少女孤苦可怜,遂将她带回宅中养伤。

可是,那个少女的伤总不见好,反而愈发严重,在李宅一住便是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间,家中婢女接二连三失踪,好几个家丁都告状说曾见少女夜间在宅中游荡。李员外起了疑心,便派人盯住少女。几日后的一个深夜,发现她往花园池中扔了什么东西。翌日家丁在池中打捞,竟找到了十来具皮包骨的尸体,正是宅中丢失的婢女。

李员外这才惊觉那瞎眼少女是个妖物,去寻时,少女已不见了踪迹。李员外心中后怕,担心少女会再回来作恶,于是派长子李格非前往越州钟鼎山,请神剑门修士下山除妖。

听罢李秀秀的话,顾子宁喃喃道:“这么说,女魔早在几个月前便盯上了李小姐……”

郝龙阳脸上露出了不悦之色。“那个李老儿可没说实话。他的说辞是金州城内多名女子失踪,闹得人心惶惶,他作为一方人物,想尽绵薄之力护地方平安。哼!说得好听,原来是因为自家闹鬼!说谎的老狐狸!”

“爹爹他并未说谎。”李秀秀抿住樱桃小口,不敢看郝龙阳,“自从瞎眼少女离开了我家宅子,不久之后,城中便时常有女子离奇失踪。我爹爹心知此事不妙,才打定主意去延请仙门人士。”

顾子期温和地问道:“李小姐,当日在绣楼,那瞎眼少女是如何将你劫走的?”

李秀秀深深扎下了头,大颗的泪水从眼中滑落。

“我……我记不清了。”

“没用!”郝龙阳摆出一张吓人的臭脸,“我问你,你有没有放丫鬟进闺房?”

“没有。”李秀秀不敢看他的脸,“仙长嘱咐过,不许开门开窗,其间丫鬟曾数次来敲房门,都被我骂走了。她们……怎么了?”

“死了。”

“死了?”

顾子宁道:“李小姐,我们事后查验过两位丫鬟的尸体,她们是中蛊而死。而且,至少死于事发前三日,只不过被一种香露掩盖了尸臭。”

“三……三日……?我与两个死人相处了三日?”李秀秀惊惶不已,“可是……她们为何……行动如常?”

郝龙阳道:“她们活着的时候中了蛊,因而与那些死后中蛊的活尸不同,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何欢儿不禁看了顾子期一眼。

当初,要不是皇甫余为他驱出蛊虫,顾大少主此时已成了一具傀儡。

何欢儿恍然大悟。“怪不得丫鬟死前手里攥着那个红瓶,原来,里面的玉树庭花香是用来养蛊虫的……”

“你是说,红瓶中的香露是养虫子用的?”李秀秀酸水上涌,“哇”一声吐了出来,边哭边说,“一开始,我闻到丫鬟身上的奇香,她们说是市面上的新品,我叫她们给我弄来了几瓶,每日拿来涂面、熏衣……呕……呕……”

郝龙阳落井下石补了一句:“那可不是一般的虫子,而是爬过无数尸体的尸虫。”

李秀秀从小养尊处优,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住这等刺激,立刻吐得昏天黑地,最后两眼一翻,瘫软在地没了动静。

顾子期道:“师叔,你何必故意吓她。”

“富家小姐就是不中用!吐得满地都是,脏死了!”郝龙阳冲何欢儿一努嘴,“你把这里清理干净!”

“凭什么是我?”

“你不做的话,我就把你偷东西的事告诉李家丫头!”

“是捡的!”

“为何不还?”

“为何要还?”何欢儿理直气壮,“为救李小姐,我也出了一份力,收些谢礼有何不可?不然,你神剑门把李员外的丰厚馈赠分我一份!”

“贱门之人果然没脸没皮!既然你擅自拿了酬劳,自当为李丫头效力。”郝龙阳一指地上的污秽,“这是你的分内之事!不许偷懒!”

何欢儿为了守住捡来的钱财不得不低头,忍气吞声地清除了李秀秀吐出的秽物。

顾子宁扶着李秀秀在祭台边躺下,叹道:“李小姐连番受惊,要是有个好歹,该如何向李员外交代?李员外与我神剑门素来有些交情,这次下山,二门主千叮万嘱,要我们仔细行事。”

“不吃些苦头,怎能通晓人事?这李丫头就是一朵温室娇花,缺乏历练!两个活死人围着她打转多日,她竟然没有丝毫察觉,不如笨死算了!”

顾子期恻然道:“说到底,李家小姐遭此劫难,皆因我未能守住仙音阵,才让人有了可趁之机。”

“少主无需自责。若不是这个丑八怪横生枝节,我与乔师兄定能捉住鬼侯爷和他的鬼童,女□□也无隙可乘!”

啼笑童子“嗖”一下跳到他跟前,扬起小脸,指着他的鼻尖。“高个子!就凭你,也想捉住侯爷?做梦!我敢打赌,你连我都捉不住!”

郝龙阳瞥了一眼站着还不如自己坐着高的小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啼笑童子恼了,两只小脚轻轻点地,魅影一般闪至他的面门,一连甩出数个巴掌,又站回了原位。

一切发生于眨眼之间。

“怎么样?高个子,你服不服?”啼笑童子有模有范地抱着双肩,傲气地抬着下巴。

“你这个小畜生,胆敢对本剑师出手!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郝龙阳坐地跃起,伸臂直抓啼笑童子。啼笑童子轻巧地向后一纵,退出去七八尺远,一脸坏笑,稚气地喊着:“来呀,高个子,来追小爷!”

啼笑童子上蹿下跳,郝龙阳左抓右挠,一高一矮、一大一小的两个人你追我赶,呼来喝去,一时间,肃穆庄严的祭坛变得像市集般热闹。

“这位郝大剑师当真是你神剑门的护鼎剑师之一?怎么跟个三尺孩童一般见识?”

顾子宁略显尴尬,道:“郝师叔素来谅直率性,年纪虽长,一颗赤子之心不衰。”

啼笑童子蹿到了石兽身上,笑嘻嘻朝郝龙阳招手,郝龙阳高声嚷着“顽劣小儿”猛扑过去,眼看就要抓到他的斗篷,却终是扑了个空。

郝龙阳大怒,重重拍了石兽一掌,只见兽头晃了两下,“咚”一声掉落在地,又成了一只无头石兽。他仍不罢休,又继续从后捉拿小童,小童飞身一纵,落到另一只石兽背上,他又是一掌拍下去——另一只兽头也应声而落。

“哈哈哈……”何欢儿笑得在地上打滚。

顾子宁英眉紧蹙,无奈地揉着额头。

顾子期神色自若,似乎周边的喧闹半点都未入心。他略微抬高声音,向郝龙阳道了声:“师叔,该走了。”

听到顾子期的呼唤,郝龙阳整肃了一下衣袍,恭敬地走了过来。

啼笑童子在两只无头石兽之间跳来跃去,不停喊着:“抓不到!抓不到!抓不……”

突然,他停下了叫喊,望着祭坛的对面,问了一句:“阿颜!你要去哪里?”

何欢儿一回头,但见下到祭坛的那条小径上,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戴着一顶齐肩的黑色帷帽。

是阿颜。

“李小姐人呢?!”顾子宁一声惊呼。

在祭台边昏睡的李秀秀,不翼而飞了!

“快追!”

顾子期喊了一声,直奔小径去追阿颜,顾子宁和郝龙阳紧随其后。

何欢儿并不意外,她知道此事远远没有结束。

千面□□处心积虑才得到李秀秀,自然不肯坐视神剑门的人带她离开。若想带走李秀秀,非除掉这个女魔不可。

只是,没想到对方来得这样快……

她正想追上前去,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姑娘,多时不见!别来无恙否?”

皇甫余轻摇折扇,笑如春风,缓步从台阶下走了上来,那种悠然自闲之态,仿佛在自家庭园散步一般。

“侯爷,方才李秀秀被你的手下阿颜抢走了。”

“在下正是为此事而来。”皇甫余怅然一叹,“自从千面□□来了山障,在下是一日也不得安宁,适才在下揽镜一照,眼角眉间赫然多出了几道皱纹……罪过罪过,这样下去,世上那些好女子,都要嫌弃在下了!这叫在下如何寻觅佳人、共度良宵?”

“侯爷多虑了。”何欢儿随口奉承道,“以小女子所见,侯爷依然风流倜傥,不曾减损分毫。”

皇甫余喜上眉梢,道:“姑娘这一张巧嘴,在下十分受用,哈哈哈。”

“侯爷,神剑门的修士去追李秀秀了,你我也跟上去吧。”

“怎么?姑娘担心顾少主的安危?”

“这是自然!”何欢儿摆出一张义正言辞的脸,“女□□盯上了顾少主,要他做‘皿’,一株仙花遭魔爪践踏,枯萎凋零,这种暴殄天物之事,小女子可不答应。”

“果然,她的居心已被诸位识破了。姑娘放心,在下定会尽心尽力,做一位护花使者,将顾少主这株仙花救出魔爪。”

说罢,他跳上一只无头石兽,身子随意一斜,手肘抵在平滑的颈口处,不慌不忙摇起了折扇。

“你我无需追赶三位剑修,过不多时,他们自会返回这里。”

何欢儿望着掉落地面的兽头,心间蒙上了一层疑云。

方才啼笑童子与郝龙阳嬉戏,看似无心之举,说不定……目的是为了让石兽头身分离,好放他的主人进来。

也许,皇甫余也忌惮这座祭坛。

“侯爷,不知这镇守祭坛的石兽,是何人所毁?”

“除了千面□□,还能是谁?她手中那把利斧,劈山如劈柴,削掉两只石兽的头,就如同切一块豆腐。在整座山障之中,她最为惧怕这处祭坛。若是不毁掉护坛石兽,她根本无法占据山穴。即使毁掉了石兽,她也不敢轻易靠近这里,因此她才会利用阿颜抢走李秀秀。”

“她为何会怕这座祭坛?”

“这座祭坛并不寻常。”

“有何特别之处?”

皇甫余莞尔一笑,道:“事关一位故人,恕在下不能相告。”

何欢儿意味深长地感叹一声:“侯爷的秘密还真是多啊……”

“惭愧,惭愧!在下犹如一间陈年老屋,日子长了,堆积的旧物总归是会多一些的……哈哈哈。”

“这里还藏了一个鸟人,不知侯爷是否见过?”

“在下这里有鸟有人,不曾见过半人半鸟的怪物。”

皇甫余神情自若,毫无破绽,何欢儿知道探不出虚实,只好作罢。

她指向一边的山壁,笑问:“侯爷,这山穴中所藏,你可清楚?”

“在下不知。”

“当真不知?”

皇甫余苦笑道:“姑娘,在下若是知晓山穴的底细,那些金州女子也就不会死了。在下一人可不敢进入山穴,等顾少主他们回来,不如大家结伴一探究竟。”

皇甫余话音才落,只听一个声音鄙夷地说道:“鬼祟妖人,谁要与你结伴为伍!”

神剑门三位剑师从林木蓊郁的小径上走了下来,郝龙阳手中拎着一个瘦小的女子,脸分两色,一阴一阳,一边泪流不止,一边怒目而视。

正是阿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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