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静静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房间没有开灯,月光冷漠又淡然的照在苏黎的身上,让她的脸埋于黑暗之中,瞧不清触面容。
房间里弥漫着久散不去的欢情之气,这气息积了许久,只能夜晚爆发出来,缓慢的蒸腾,渐渐让人迷失,让大脑混沌分不清现在或者过去。
思绪被带回,许久前的某一天,苏黎心甘情愿堕入悬崖,从此如履薄冰。
“您就是助养我的人?”苏黎问。
男人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苏黎,带着痴迷和狂热,他说,“你和你妈妈长得真像。”
男人的眼神让苏黎很不自在,她别扭的皱眉,却又继续问道,“院长说您不能继续资助我了?”
男人嘴唇动了动,端起茶湿润了干涩的唇,后又吐出半口气,他说,“我可以继续资助你,让你上大学,但我有一个条件。”
“您说。”苏黎在说这两个字的时候,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却还是莫名其妙又不能抑制的微微颤抖。
“做我的女朋友。”
男人的话让苏黎大惊,这个资助了她六年的男人头一次与她见面,却说了这样的话,苏黎的心在狂跳,她看着男人鬓间的些许白发,又看向男人浑浊的眸子,虽然试图冷静,却又如何能够冷静?
男人瞧着苏黎,那眸光里的痴狂愈加放肆,苏黎在这视线下,只觉得入坠冰窟般的冷。
静默无声,那时的空气就好似现在的空气般令人窒息,苏黎大口的喘着气,过去或者现在,她早就深陷其中。
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在最初的一年里,苏黎很看不起自己,她把能想到的龌蹉词汇都用在了自己身上,但渐渐的,她看清了这个世界,她又觉得,她没有那么卑贱,她甚至比很多人要高尚的多,因为她有付出,也得到了应得的回报。
十年了,眼睛酸涩,却已经无泪,她隐约记得最后一次哭泣是迈进孤儿院的大门,她与过去告别,从此成为无依无靠的孤女,甚至她还负着仇怨,爷爷和妈妈的死令她无法释怀。
长叹一声,缓慢的站起身,身体却摇摇欲坠,如此惨样唇边却带着一抹笑,这笑容温婉动人,但苏黎知道,这笑容是装出来的,日复一日的对着镜子练习之后,就能有这样美丽的像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自从被包养,她苟延残喘对着金主儿笑脸相迎,一次次的承受他恶心的吻,现如今,她已经大学毕业,那么,恩怨已清,她将离去。
天边的一丝鱼肚白,昭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到来,人都说走过旧一天,迎来新一天就有希望,苏黎坐在路边的早点摊儿前,静静的望着前方,但却看不到半丝希望。
“小姑娘,你怎么这么早啊!”早餐摊儿的老板娘笑问道。
苏黎看着面前的豆浆,昂起脸来回给老板娘一个笑容,“我一早的火车回乡,怕晚了就早点出来。”
“那是应该早点,别误了火车。”
“误不了。”苏黎咽下一口豆浆,看着早上的太阳渐渐升起,驱赶走了鱼肚白的灰暗,随着阳光洒满周身,苏黎的眸子黯淡开来。
回乡,并不是回家,她已无家可归,这次回乡或许就是她的不归路,苏黎已经想过了最坏的打算,而其实她对这个世界也早已毫无眷恋。
随着火车缓慢的启动,直到快速飞驰,苏黎拨通电话,听到电话里传来脆生生娇俏的声音,“薇薇!你怎么好久没联系我啊!”
苏黎面无表情,声音却尤其的欢快,她说,“苏欣,我要去滨海市了,等我到了,咱们要聚一聚啊!”
“哎呀,你还是决定来啦!是找到工作了吗?”
“还没,就是想去看看,或许有发展。”
“找到房子了吗?”苏欣又问。
“还没呢!先找个小旅馆住着吧!”苏黎说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的,我没什么钱,没找到工作之前,还是要节省一点。”
“要不,你来我家住吧!”苏欣的声音再次从听筒里传来,苏黎的唇角动了动,眸光却更深沉了,就听苏欣又道,“不过,我和父母住,只能让你住几天,但是也比旅馆强。”
“苏欣,谢谢你了。”
“咱们谁跟谁呀!我一会儿把我家地址发你,你回我你到达时间。”
“好。”
电话挂断,苏黎看向车窗外,高铁飞速行驶,景物一闪而逝,苏黎的心紧张却又亢奋,等了多年,如今终于要清算她的仇怨了。
正想着,包中电话却在此时响起,苏黎翻包找到另一只手机,看了屏幕上的来电号码只一记冷笑,“喂。”
“黎黎,你在哪儿?”章明华问。
苏黎手指轻轻的点着窗边,似无心般放空,景物逐渐向后流逝,就像是她艰难走过的四年光阴,“章明华,我走了。”
不再叫叔叔,不再叫亲爱的,没有半分柔情蜜意,这令章明华周身一震,“黎黎,你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我不再用你的钱,也就不会再留在那里。”
电话挂断,毫无留恋之情,拆掉电话卡,再把手机扔进包里,苏黎动作粗鲁,仿佛章明华就是那个被他摔进包里的手机。
其实苏黎很恨章明华,但这世界就是这样,没有人会善良到雪中送炭,更多人只会落井下石。所以,苏黎更恨自己,她无能才必须用四年青春换取金钱,苏黎更恨害她如此的那些人,那些人的嘴脸,她一刻也未曾忘记。
平复心情,再次将视线移向窗外,听着火车里的广播声,一站又一站,越接近滨海市苏黎越亢奋,她不自禁的掏出ipad,里面有苏国青一家人的资料。
苏国青,苏黎的表舅舅,在爷爷和妈妈惨死之后,拿了他家的财产,卖了爷爷的画作,却又把她扔到了偏远的孤儿院,让她自生自灭。
苏黎大学时就开始请人调查苏国青,暑期更是去了苏欣参加的小动物救助团体,有意接近自然换来良好的回报,苏欣视苏黎是志趣相投的好朋友,更和她分享了很多家里的事情。只是,苏黎最想知道的事情却还是没有套出来,爷爷的画卖给了谁?
这几年,苏黎一直有关注艺术市场,但是爷爷的画却仿佛从这世上消失了一般,没人知道藏家,也再没人见过真迹,苏黎很怕,她怕到死都没法儿再看到了。
“前方到站是滨海站,请下车的旅客提前整理自己的行李,做好下车的准备。”高铁的广播打断了苏黎的思绪,将东西收拾好,又拿出车票,车票上的名字竟不是苏黎,而是沈薇薇。
苏黎高中毕业就把名字改了,这世上,大概除了曾一同在孤儿院的人和章明华,就再没有人知道她是苏黎了。这样最好,她已不想再玷污苏家的姓氏,或许等她离去之时才有资格再叫苏黎。
今天,滨海市的天气大晴朗,有着沿海城市应该有的气候,风轻悠悠,好似每一丝的风都带着咸味儿,苏黎微信在此时响起,屏幕上一行字:我在地下二楼的停车场哦!
这是苏欣的微信,是她仇敌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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