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草丛里，好像有说不上名字的小虫子在胡乱叫着，平时听着没有此时这么让人烦躁。

“你管我？”田一然别过头不去看许方，嘴里面一直絮絮叨叨，重复着很多字眼，“我就是喜欢小狗小猫也和你没关系，把你自己管好了就行了！”

花街晚间的凉风骤起，吹的人头皮一紧，田一然裹紧了衣服。

突然，许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是你让我换个赛道的吗？”

“郑琪琪也喜欢男生，你的同学也是，那我这次肯定要找一个的确是喜欢女生的人啊！”

田一然沉默了，因为她发现许方说的好像确实挺有道理的。

“那你还是换个人吧，真的，我暂时不考虑这些东西。”许方摸着头，想着偏偏这个时候喝醉酒了，要是换做平常的时候，她肯定不会让许方占上风。

“暂时是多久？”许方不依不饶，她一只手扶着三轮车，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按响了刺耳的喇叭。

“啧！”

田一然被吓了一大跳，直接抬手按在许方的手上，“你小点声！不要再按了！”

“那你能不能回答我刚刚的问题？”许方的语气尤其认真，田一然想转身一走了之都有点过意不去，只好找了个理由搪塞，“等我想好了再说！”

“你没谈过恋爱吧？”田一然歪头，盯着许方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你的方式有点拙劣吼。”

“那你教我怎么不算拙劣？我也来学习学习。”许方拍了拍自己的三轮车后座，“上车，我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

“不去不去，我时间宝贵，我占卜按小时收费，陪聊也是按小时收费。”田一然嘴上说着不愿意，但是眼看着四下无人坐到了许方的旁边，和她紧挨着。

彼时的花街还没有开始大规模修路灯，两边漆黑黑，梧桐树摇晃时产生的黑影扑朔迷离，田一然披头散发，迎着风，像个女鬼。

许方现在就差嘴里叼根华子，她就能跟田一然来个风雨花街路。

“这天怎么看着要下雨啊！”田一然分明已经感受到有一两滴雨水打到脸上，许方抹黑不知道从三轮车的什么部位找了一把伞递给田一然。

“所以你今天的这天是一定要聊是吧！”田一然撑起伞，被迫和许方在一个三下。

也就过了半分钟，那雨就跟有人拿着瓢从上往下浇似的，田一然手没抓稳，被花街的妖风给吹走了，两个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到许方说的那个目的地，就半路折返回家了。

“你这是回谁的家？”田一然猛地抓住许方的手腕，“你是不是要把我拐跑，然后灭口！”

许方忍不住笑出了声，“你的想象力可以再丰富一点，真的。”

事实上，是许方的三轮车没电了，剩的那点电，只够回花圈店。

本来她也是准备先去把三轮车还回去再和田一然去阳溪一中后面的那个小山坡上去吹吹风，看看风景。

现在，一场瓢泼大雨，让“约会”计划全泡汤了。

田一然一脸震惊，瞪圆了眼睛看到许方把车停到花圈店门口。

“你丫不会真是变态吧，我的天！”刚刚她还有些微醺，现在直接醒了，“我跟你说，你别害我。”

“你等我停个车，我再拿把伞，然后送你回去！”许方刚准备下车，田一然死死掐住她的胳膊就是不松手，“你……你别让我一个人！”

田一然不想跟许方相隔太远，虽然白天的时候她不怕，可是这不代表风雨交加的夜晚，她看到那些花花绿绿的花圈不害怕。

“我要跟着你走！”田一然恨不得直接钻到许方怀里。

屋漏偏逢连夜雨，花圈店停电了，高研不在花圈店。

好在花圈店最不缺的就是蜡烛，但都是白色的。

“要不你抓着我衣服，我找个打火机。”许方一只胳膊被拽着，找东西一点也不方便。

“行啊！”田一然从许方的身侧，转而来到了她的身后，直接抱住她的腰，这也算是解放了许方的双手。

“你确定你要这样？”许方估计田一然是真害怕了，她不仅不加快速度，还故意问道，“我觉得我们晚上得在这里睡了，从这里走回家至少还得半个多小时呢，一点也不安全。”

田一然冷哼了一声，“不安全，我现在发现跟你呆在一起才是不安全！”

许方窸窸窣窣，终于才在抽屉里摸到一个打火机

她后腿了两步田一然挤在了桌子和她的后背之间，转身去拿桌子上的蜡烛的时候，许方硬是在田一然的怀里转了一圈。

“咔嚓！”

打火机的声音响起，借着那一簇火光，许方看到田一然仰着头看她时漆黑的双眸，好像那眼睛里笼罩了一层雾蒙蒙的水汽。

空气中安静地让人感到害怕，许方步步逼近，田一然节节后退，直到田一然的腰抵着桌脚，她感觉自己的额头上湿漉漉的。

一片漆黑之中，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跳出来了。

昏黄的烛火摇曳，花圈店一面的白墙上是她们两个抱在一起的影子。

因为有了光，田一然猛地撤回了手，两个人对刚刚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保持缄默，试图掩饰那一瞬间，转瞬即逝的情动。

“能来电吗？”田一然扶着桌子，顺势坐在了椅子上，她已经分不清自己身上现在是雨水多，还是因为紧张而冒出的冷汗多。

许方怕田一然害怕，多点了几根蜡烛，就差在地上画个圈把田一然围起来了。

“现在不害怕了？”许方抬头看她，笑着问道，“对不起，这次是我的原因，回头再带你去看星星，看萤火虫。”

田一然反而害羞起来，小声嘀咕，“哪次不都是因为你！”

两个人正维持着尴尬处境的微妙平衡，突然花圈店的门被推开了。

是高研，她打着伞，手里拎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看起来行色匆匆。

“哎呀！吓死我了！”高研看见是许方长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你姥爷显灵了呢！”

“你刚刚去哪儿了？”许方问道，“你没回家吗？”

“大人的事情你少管，你同学？怎么带这儿来了？回家吧！”高研把手里的伞递给她，“快走吧，估计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我晚上就在这睡了。”

“阿姨……好。”

“嗯！你也好！”

“妈！停电了这里！”许方把电源开关按得“啪啪啪”响，以证明自己的判断。

“没有！我下午走的时候把闸给推了，这里面这么多易燃易爆的东西，我肯定得小心点，要不然回头真要是出事了，我不就成了花街的笑话了嘛！”

“那我们回家？”许方把田一然从椅子上捞起来，“我这个同学就住在花街上，那个棋牌室，上次我应该有跟你说过吧！”

高研背对着她们点了点头，不知道有没有想起来。

“那随便你们了，我先睡觉了。”高研在小小的花圈店环顾了一周，“你们要是不嫌弃这里花圈围绕，我不介意留两个人陪我睡觉。”

田一然手心都冒汗了，贴着许方的皮肤都冰凉，就知道她肯定是害怕了。

“那我们走了！”许方收拾收拾东西，借了高研的电瓶车，一路上田一然举伞，许方开车，两个人都默认回许方的家。

“要不你洗个澡吧，穿我的衣服？”许方从房间衣柜里摸了一套睡衣出来，“明天一大早我就给你送回家。”

田一然从进许方的家门就没有说话，一直到洗完澡出来，许方都以为她被吓傻了。

“你没事儿吧？”许方拿了块干毛巾递过去给她，“快擦擦，别回头感冒了。”

“困了，我要睡觉了。”田一然不像上次来那样，还打地铺，这次她直接占了许方半张床。

许方收拾好出来之后，田一然早就睡着了，裹着被子的一角，侧身躺着，头发还都半干，只是不往下滴水了。

“田一然？田一然？”许方没忍住，伸手把她推醒，扬了扬手里的毛巾，“你把头发擦干了再睡吧！”

田一然无动于衷，只是撑着一条胳膊坐了起来，像个机械的洋娃娃一样。

“你怎么了？”许方赶紧用双臂展开毛巾，直接把她的头发包了起来，把吹风机插上电源，给她吹头发。

因为是学生头，也不长，两三分钟就干得差不多了。

许方自说自话，田一然偶尔应和两句，许方只当她是累了，或者是着凉了，只顾着帮她擦头发，根本没发现她一直在看着自己。

“谁啊，这样就不会着凉了。”最后，许方还不忘用手摸了摸田一然的额头，确定了不烫了之后才让她睡下。

田一然的骨架比许方小，许方的衣服都偏大码，眼下穿在田一然身上更是松松垮垮，再加上她没有换洗的内///里/////的衣服，只能单独穿一件T恤，许方很难不往田一然的身上看。

如果仅仅是两个女生也就罢了，主要是两个人现在都心怀鬼胎。

许方抱着一大堆东西蹲下来看田一然，确定她没有什么不舒服之后，正准备走，被田一然拉住了胳膊。

“嗯？”

许方几乎是被田一然抱着脖子亲上的，手里的东西撒落一地，正如那从来不为外人知道的心事，在此时，抖落了出来。

这一吻，是许方刚刚在花圈店那个吻的续写，是田一然为她加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