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郑琪琪喊走前，许方一直盯着田一然看，想着等会下了自习不行就等她一起回家，可是她放学在校门口等到了十点半也不见人。

许方假装不经意经过棋牌室，意外的，竟然也是大门紧闭，回到家发现竟然高研也没到家。

她正猫着腰在厨房里搜罗吃的，听见开门声，跑出去一看，发现竟然是高研和许永昌。

“你们两个怎么一起回来了？”许方瞪着许永昌，伸手接过高研的手提包，“你又缺钱花了？”

许永昌说着就举高高地把手扬了起来，要不是高研率先踩了他一脚，这父女俩今晚免不了一顿恶战。

“你们俩一见面就掐的习惯能不能改一改！”高研忍不住吐槽，端了杯水就往喉咙里面灌。

“行啊，下次我随身携带啤酒瓶，直接敲！”许方调笑的玩笑在许永昌看来实在是吓人，现在他头上还有一道疤呢！

“这次是你妈拜托我来帮忙的啊！”说着，他悄悄后退了两步，坐在了沙发上。

据高研说是今晚来了个急单子，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千钧一发之际，只好找许永昌，当然，是答应了给他报酬的。

他现在是来拿钱的。

“花街有人去世了？”许方问道，“还是什么的？”

“还没有去世，但是保不准，说是可能撑不过这个星期了，提早预备下来，但是要的量多。

许方点点头，但是这听着也不是急单呀！

看着许方一脸懵懂，高研才意识到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你的那个同学没有告诉你吗？”

“就是上次你带着你花圈店的那个同学啊，她今天还来找我了，我就是在帮她扎花圈，还有些其他的东西。

许方犹如五雷轰顶，她从来也没听田一然说过这些事情，也许是因为事发突然，也许是因为别的原因，她都觉得自己有必要联系她。

难怪这段时间她没联系她。

”她有说是谁吗？“许方赶忙问道，看起来这个人的白事不在花街办。

”听她说……好像是同学，朋友？“高研借口洗澡走开了，许永昌把手枕在后脑勺，悠悠地念出了一个名字。

“杜乐乐。”

”现在的小孩子啊，真是不知道好好珍惜自己的命，年纪轻轻也不知道替父母着想。”

许永昌抽了根烟，吞云吐雾，许方却已经冲回房间，她找出手机，疯了一样给田一然打电话，可是一直没人接。

没人接她就一直打，坐在椅子上打，睡在床上躺在被窝里她还在打。

一晚上她打了上百个未接电话，杜乐乐对于田一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田一然面无表情地坐在杜乐乐的身边，她就那样躺在那里，面色惨白，手腕上触目惊心是一道长长的血口。

在那条血口下面，是数不清的细细密密的旧伤口。

她的眼泪流了干，干了流，好像没有尽头。

明明几个星期前，杜乐乐还约她下次见面，现在就浑身冰凉地躺在这里。

“乐乐？”田一然凑过去，看着杜乐乐毫无血色的脸，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醒醒好不好，我们去吃凉面，我们还要一起上大学，我们……”

说到后面，田一然的字句甚至都连不成完整的篇章。

病房外面，是杜乐乐父母无休止的争吵，没完没了，他们互相指责，好像争个你对我错就能让心里好过一点。

“咔嚓！”

杜乐乐的外婆走了进来，一夜之间，这个老人家头发几乎花白了，她伸手帮杜乐乐打理了下头发。

“好囡囡，不难过，我们都爱你，在那边快快乐乐的哈，奶奶不去，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喽，要不然你等等我？”

田一然捧着脸没忍住，在旁边哭出了声。

那一晚，她觉得杜乐乐不光杀死了自己，还带走了另一个她。

许方再一次看见田一然是在一个星期之后，在上学的路上，田一然远远地在前面走着，她就这样在后面更着。

上次那几百个未接电话，田一然没有回电，也没有解释，许方已经猜到一大半了。

许方看着田一然落寞的背影，几次想走上去，哪怕什么都不做，仅仅是陪在她身边都行。

突然！

田一然不知道是不是被绊了一脚，狠狠地摔到了地上，手肘顿时鲜血直流。

彼时，花街路上来往的同学并不多。

“我看看！”许方三两步跑了上去，径自拉起了田一然的胳膊，把她拽进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家店。

“阿姨，你这里有没有碘伏酒精啊！”

田一然没说话，就连许方帮她消毒的时候，她都是一脸漠然，但是总归是没有拒绝许方的帮助。

在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后，许方问道，“疼不疼。”

田一然摇了摇头，只是出神地看着胳膊上的伤口，良久才说道，“原来这么疼。”

她又想到了杜乐乐。

她选择了最痛苦的方式。

“不行的话我现在带你去卫生院吧！”许方说道，“那去学校。”

田一然摇摇头，“谢谢你，不流血就没事了，我们去上学吧。”

许方牢牢地握着她的手腕，没有一点要松开的意思，“这段时间，你没事儿吧？”

突如其来的关心，田一然只觉得很烦，她挣扎了两下想要扭头就走，“我不想跟你说。”

“你可以跟我说！”许方不敢放手，她怕放手就再也抓不回来了。

“没必要。”

田一然现在的状态让许方有点害怕，她根本不敢让她一个人走，恨不得从现在开始，时时刻刻都在她的视线里面。

好不容易到了学校，许方一直跟着她上楼，看着她进了班级，悬着的心才终于沉了下去。

田一然发现只有学习的时候，她才能勉强把自己从巨大的悲伤中拔出来，一抬眼，看到谁，她都能想到杜乐乐。

明明她该过这样的生活，而不是和她说再见。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吃饭，田一然趴在桌子上睡觉，她什么也吃不下。

许方等在她班级门口，平静地透过玻璃窗看着田一然。

田一然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一觉醒过来已经是十二点半了，她是被饿醒的。

刚一抬头，就看见自己身边也趴着一个身影，只一眼，她就知道是许方，那么有标志性的寸头，她怎么可能看错。

“醒了？”许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从旁边拿出打包好的饭菜，用手摸了摸，“饿了吗？这有饭，你吃吗？”

田一然接过来放在手里，已经不怎么热了，但是能凑活，总比吃不上饭强。

“你吃了吗？”

这是田一然和她说的第一句话，“我们一人一半吧。”

“我吃过了，你吃吧，这都是你一个人的。”许方帮她放好筷子，默默地待在旁边，百无聊赖地翻着她的课本。

不说话，她总得找点事情做，要不然有点尴尬。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田一然机械地往嘴里塞饭，只是跟许方说了这样一句看似是解释，但是又不像是解释的解释。

“那就不说，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许方现在就想着别让田一然做啥事就行，这件事对她的打击不小，说实话，她有点不放心。

“晚上放学一起回家？”许方指着她的手肘，“要不然我带你去找羊爷爷？”

经她这么一提醒，田一然才想起来自己胳膊上的擦伤，说着，她揭开缠着的布块，那布块粘着血肉一齐被揭了下来。

“没事了，用点紫药水就行了。”田一然满不在乎的样子把许方看得胆战心惊，她小心地把捕快重新贴了回去。

“还是先包起来吧，创面不小，回头别感染了。”

“谢谢。”

......

两个人都恢复了沉默，其实想起来，她们在一起，常常是无话的。

田一然认认真真地把拉饭，许方安安静静地看书，谁也不搭理谁，谁也不打扰谁。

主要是许方纵然有千言万语，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她想告诉田一然自己会站在她的身边，有什么烦心的事情都可以告诉她。

哪怕是只当她是......朋友。

“吃完了。”田一然把饭盒推回到她面前，“谢谢。”

“不要跟我说谢谢了，不要跟我客气。”许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道，“带回睡觉吗？”

田一然指了指桌子上的课本，“不睡觉，看书，晚上考试。”

可是她分明就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放任她一个人在这里，除了胡思乱想还是胡思乱想，许方干脆直接拉着她的手，把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想去......

根本不允许田一然拒绝，许方态度强硬，“你走坐一上午了，就不能出去走走？”

田一然想逃到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而许方直接把她拉出了校门，走了几百米，直接躲过阳溪二中的保安，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这是哪里？”田一然不知道二中竟然是这个样子。

许方神神秘秘的样子让田一然有点好奇。

“这是乌托邦。”

午休时间，阳溪二中竟然没人管，跟阳溪一中完全呈现了不一样的风貌。

犹如野草，肆意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