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法则十四：说话冒犯，那就是故意的

李雯西按照苏唐这个“甲方”给的时间准时出现在指定寻湘记餐厅门口。这是一个总部没怎么提供扶持但是靠着自己营业额冲进前三的门店。

她抬着手机跟许素丽打电话寒暄着：“昨晚嘟嘟吓坏了吧？还好让你们先走了，我们后面在警局又耽误了一些时间。”

许素丽那头开始洋洋洒洒：“哪有，被那个什么宋西直迷的五迷三道的，一直说哥哥好帅，下次还要去！男人帅不帅真的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上到八十下到八个月，真的只要是个人长了眼睛都能看得出来！”

李雯西听见宋西直这三个字就犯头疼：“我跟你说，可别再叫他宋西直了，你都不知道有多尴尬！我昨天当着人家警察的面直接叫错了！还好没人注意到，人家叫苏唐，苏唐你记住了！”

“你叫我吗？”苏唐穿着一身蓝色薄薄的羊绒衫，下身丹宁牛仔裤，精神洋溢。

李雯西赶忙挂了电话，正准备上去迎接，却看见苏唐背后分身出一道矮他些许的人影——苏景。

苏景还是冷脸相对，没跟李雯西打招呼，径直走进了寻湘记。

苏唐耐心和李雯西解释道：“他说今天有空跟着过来看一看。”

李雯西无语，你是甲方你想干嘛干嘛，犯不着跟我解释这么多。

三个人从踏进餐厅起，苏景就像个检查督导小组一样到处挑毛病。

“台面有灰。”

“花瓶摆放不整齐，里面的花你们是怎么擦的？”

餐厅经理赶忙跟在后面满嘴是是是。

苏景顺着台面一排排的走，检查桌面，椅子，李雯西和苏唐像两个学生一样哑声跟在后面。李雯西简直想不明白了，苏景这么纯中式的做事方式，苏唐怎么能一点都没学会呢。

苏景抓着餐厅经理问道：“平时几点开始上客？”

经理回答的游刃有余：“这边因为周围办公楼的作息时间比较特殊，中午一点才开始午休，所以上客晚，十二点才陆陆续续有客人，到一点多才是高峰期。”

李雯西专心致志的做着笔记，苏景低沉问她：“看出什么了？”

李雯西回答道：“这边大多接待上班族，中午的生意应该会比晚上好。”

餐厅经理兴奋道：“对的对的，晚上客流量只是中午的一半！”

苏景转头拷问苏唐：“那为什么晚上生意不好他们总营业额还能打过那些每个时段都有高客流的店面？”

李雯西忍俊不禁，她非常明白苏唐肯定对他哥问出来的问题一知半解，比如打过这个词他肯定会理解成两军交战的激烈场面，一想起苏唐问他哥词语解释的样子李雯西就想笑。

苏唐却一反常态，居然用胳膊肘拐了一下李雯西的背，她双手抱着文件被这沉痛一击往前倾斜了几度身子，脑海里满脸问号：“啊？！”

平时不是十万个为什么吗，这还是你亲哥你怎么不问了？李雯西抬头找苏唐的脸，得到他无辜求助的眼神。

她只好小声提醒：“比起其他店铺，他们哪里做的比较好？或者是优势在哪里？”

苏景是一个严格的考官，脸上立刻愠怒起来：“现在中文这么差了，连话都听不明白？”

苏唐最能听懂的就是被骂的话语，接道：“就是，有些词的意思不明白。”

苏景不依不饶，语气更重道：“最近有没有在补中文？”

苏唐没说话，看来是没有。

苏景斜了一眼李雯西，跟苏唐说道：“跟我过来。”

李雯西松了好大一口气，手攥着文件，眉飞色舞，嘴里戚戚的无声吐槽：“我一个打工人关我什么事，你们的家事还整天就这么摊在我面前，我可不想被搅进去。这苏景对苏唐的态度，真是好像仇人相见一样，从小国外长大那中文能不差吗，你自己想想自己的英语又好到哪里去，吓死个人了这么点小事居然还要拎出去说，那么张臭脸摆给谁看。”

她自己检查着餐厅各项设施和观察员工面貌，推测这间餐厅很有可能是客情做的好，中午附近办公室的人都愿意来聚餐，客单价也就高，靠中午一顿饭的功夫就能占据大部分的营业额。

正当她歪着头看苏景和苏唐有没有什么要回来的迹象的时候，不速之客污浊了她的双眼。

杜伟华牵着一个女人的手走了进来，他看见李雯西站在餐厅里，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李雯西丝毫不想搭理他，敷衍又诚实一句：“外勤。”

说完觉得不对，她凭什么要回答他的问题。她绕身想走开，杜伟华却来了劲：“这是我女朋友，你们认识一下吧。”

李雯西这才聚集了目光落在那个女人身上，仔细观察才发现，女人皮肤不是很紧致，看起来有些年纪。她简直心里喷火发怒道：“没有这个必要吧。”

“怎么了，打个招呼而已，又不损失什么。”

李雯西喊道：“我不想！”

杜伟华叹了口气，啧啧一声：“李雯西，你这人就是脑筋很死板。”

“她说了不想。”

苏唐手揣兜肩膀平行到李雯西的视线，她顺着已经在上面的白眼仰头看苏唐，他居然出乎意料的严肃和正经，他昨天被人污蔑和手机差点拿不回来都没露出这样的表情。

杜伟华仔细观察苏唐，奖金一米九的身高，肌肉肉眼可见的结实且壮硕，长的还帅，不免想入非非：“你男朋友？”

李雯西臭骂他一通：“就是你这种人只要看见一男一女站在一起就觉得是男女朋友关系，你的思维逻辑就是这么简单，龌龊至极，甚至简单到连口头上也不愿意修饰一下自己的无知！”

苏唐听着李雯西骂人的话，觉得她真厉害，好可爱，欣赏的表情止不住上脸。

杜伟华破防，恼羞成怒：“李雯西，你说话怎么会那么难听？这难道不是一句关心吗？”

“知道难听怎么还在听？怎么还不识相点赶紧走？”

杜伟华身边的女人对李雯西开了口：“你确实挺没礼貌的。”

李雯西对着她语气却很软：“对不起，不是针对你，我跟这个人之前有些事情注定没办法跟他好好讲话。”

苏唐想起当时才回国的时候看过一出中国的传统戏曲——变脸。他当时就觉得这项技艺好厉害，给人眼前一亮的观感，今天没想到李雯西果然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变脸招式炉火纯青，而且他好像还没听过李雯西说“对不起”三个字，出人意料的感受得到李雯西的真诚。

杜伟华自知理亏，这么纠缠下去肯定要露馅儿，好不容易傍上个富婆，让她知道自己过去做的那些事情就不好了。

他还是不甘心的看了一眼苏唐，没想到离开自己之后李雯西居然能钓到条件这么好的人，他瞬间觉得李雯西就是一个装货，表面自视清高谁都不在意，见到条件好的人第一个就铺了上去，还说不定什么时候背着自己勾搭上的呢。

他没什么好气的挖苦道：“也是，趁着还有点本事，能骗几个算几个。”

李雯西当耳旁风，随便他说什么，只要能赶紧结束这场无聊的对话，放她清净。

苏唐平时傻愣愣的只要遣词造句稍微有点文化就听不懂，难听骂人的话倒是能明白的清清楚楚，他马上就听懂杜伟华说话句句都是针对李雯西去的，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这个男人十分冒犯和没有礼貌，现在说话更是口无遮拦，他往前探了半只脚，手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牛油果气味按了下来。

李雯西在感受到身边空气流动速度不太正常的时候就反应过来苏唐可能会动手，她看见苏唐往前走了半步，便眼疾手快的丢了文件，抱住他的腰扑进他怀里，制止住他的动作。

杜伟华难看的表情继续眯起眼睛。

苏唐沉吟半晌，悬着手问道：“干嘛？”

李雯西抬起脸，看着苏唐的肩膀说道：“昨天才从那里面出来，你今天还想进去？”

毕竟警局又不是家，谁会喜欢去啊。

苏唐扶上李雯西的头，镇静说道：“你想多了。”

李雯西闻言赶紧松开了他，表情也十分疑惑问道：“那不然是？”

苏唐径直像杜伟华走去，吓得杜伟华后退半步，结结巴巴问道：“你，你干嘛？”

苏唐洋中文用他最重的语气开口：“什么！都没有！的人！才怕被骗！”

李雯西边捡文件边抿着嘴笑，苏唐的脑回路果然和正常思维不一样，他说的话虽然很重，但是他平时都温柔惯了，这句话杀伤力在她听起来就点像小奶狗奶音狂吠。她直起身叉腰给苏唐增加气势，骂道：“还不走？”

杜伟华拉着富婆急急忙忙撤出了餐厅。

李雯西觉得不对，应该狠狠宰他一顿饭钱再让他走，白白给寻湘记丢了一顿饭钱的业绩。

她惭愧地说：“丢了一单客人。”

苏唐不敢相信：“你居然在想这个？”

“不然呢？吵架骂人虽然爽，但是丢了一单饭钱岂不是损失？”

“所以你更希望很难受的挣钱，也不想出气承担损失？”

李雯西被他点醒了，好像也不是，她好像更想爽，她摇摇头说：“好像更想骂人。”

两个人相识笑了起来，李雯西看见苏唐眼角上的那颗痣在频频震动，好像他的筋脉在跳动。她反应过来不对劲，嘴角立马回归成一字型，镇静自己的情绪。

她清清嗓子问道：“你哥呢？”

苏唐没什么底气：“他，他正在给我找中文课老师。”

李雯西败给了这突如其来的幽默，眼角噙出笑着的泪水，沙声道：“也是，你，真的还挺需要的，哈哈哈哈。”

苏唐却又轻轻撞了一下李雯西的背，和刚才的求助不同，李雯西明白这个肢体语言代表着打闹和玩笑。

她浑身寒毛竖了起来，正色说道：“去试菜吧。”

苏唐不确定是不是又看了一场变脸，迷惑着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