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无边,穹庐似墨,云朵如同棉絮般随风移动,不知不觉,遮住明月,遮掩得夜色更加暗沉。
胡智满站在屋檐下,望着天边偶尔从云层之间流泻而出的月色,目光幽恍,神思飘远。
他想起这几十年来,被困于地牢中,暗无天日的折磨。
那种折磨,不仅是身体上的摧残,也是心灵上的毁灭。
武功从超一流跌入一流不说,由心而生的恐惧才是最让他害怕的。
那种恐惧黑暗、恐惧被束缚、恐惧失去自由的感觉,是迫使他最终下定决心的心魔。
魔教,舍不得;但是,自由,更是不能放弃!
十几年监、禁生活,早已磨灭了他对魔教的感情。加上如今物是人非,再也找不到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能够自由仰望夜空,感受晚风吹拂的凉爽,是多么幸福的事?
他又岂能因为对魔教短暂的眷恋,而放弃唾手可得的自由呢?
也许魔教中人就是如此吧,自私自利、冷酷无情,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折手段。
自己是魔教中人,自然也带了这样自私的属性。
所以,决定与陈知昊他们一起,剿灭魔教,逃出生天,也怪不得我。
胡智满沉默地想着。
只是,想到自己走投无路之时投身魔教,在师傅残酷无情的教导下,成为江湖赫赫有名的“血手轮回”。与魔教兄弟那段笑傲江湖、快意驰骋的生活,心中总有一丝怅然。
但是,怅然也只是怅然罢了,不会改变他的决定。
这时,月亮从云层中钻出来,皎洁的月光如水银流泻,映照出他怅然的脸庞,脸上的皱纹布满岁月沧桑的纹路,如同荒废的深沟,孤独横亘于岁月。
陈知昊透过窗户缝隙,看到胡智满模样,心中不由也升起岁月无常之感,忍不住幽幽一叹。
他走至胡智满身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问道:“魔教中还有什么故人吗?”
胡智满微微摇头:“曾经的兄弟早已不在,剩下的故人都是对头。”
说到这他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先是与许玉山争权,后遭言邢陷害,那些跟着我的兄弟,都白白牺牲了!我,愧对他们呀!”
“只要你还记得他们,便无愧你们一同战斗过!”陈知昊转头,认真道,“这个魔教已经不是你曾经的魔教了。言邢当上教主之后,为了练功,做了太多恶事,魔教如今名声,比之十五年前,更加狼藉远扬。灭掉这个魔教,也许会有新的魔教出现,你也不必太伤心,这孤玉山,可是毁不了的!”
胡智满倏然一笑:“放心,老夫可没有那么恋旧。与魔教相比,我更想要的是自由!那十几年的牢狱生活,想到不敢再想!”
“放心,我们都会自由的!”
——
第二日一早,陈知昊与皇甫琅便按照计划,潜入山顶,准备盯梢言邢。
昨日夜里,他们拟出三个可能掌握阵法之人,除了言邢,邬帧也很有可能掌握护山大阵,毕竟他是魔教阵道第一人,虽然地位只不过一个堂主,却深受言邢信任。还有一个是魔教三大尊者之首,陆牧恬。此人是魔教高层之中唯一一个女性,也是除了言邢之外唯一一位超一流,武功高强,却常年不在孤玉山,行踪飘忽不定,根本难以掌握。
胡智满说道此人时,脸上满上恶意的讽刺:“这贱、人不在孤玉山更好,省了我们一份力!”
陈知昊微微挑眉,没有说什么,只是出于谨慎,仍然仔细询问关于此人的样貌信息,并请胡智满和林正元呆在山脚,随时注意有无异常。
至于邬帧,武功虽然只有一流前期,但是阵法机关之道十分强悍,想要跟踪盯梢他,仅凭轻功和武力,恐怕很难。
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出个合适人选,可以监视邬帧而不被发现。
陈知昊皱眉:“阵法机关诡谲,如果不擅隐匿追踪、轻功身法不够的话,很容易被发现。我们之中,有无影门的方前辈和飞鹰门的肖前辈,皆是擅长隐匿追踪的功法。但是,二位前辈在牢中遭受不少折磨,功力只能勉强维持在一流,恐怕也很难监视邬帧。”
胡智满点点头:“不错,同境界之中,刺客和阵道者最是难以跟踪监视。盯住邬帧之难度,不比言邢差多少,只有你和皇甫琅能做到。”
“不然这样,我来盯邬帧,殿下盯住言邢。等阵破之时,我立马制服邬帧,再迅速赶去支援殿下。”
胡智满:“你看得太简单了。阵道大师战力虽然不强,但是颇为难缠,想要迅速制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陈知昊不服气:“到底我比他高一个大境界,还能被他难住?”
“难住是难不住你,就怕时间来不及。只要护山大阵被启动,就算你是极境高手,也要玩完!”
陈知昊:“这······”
众人一时为难,无言的沉默弥漫周围。
这时,皇甫琅坚定冷静的声音响起:“不用担心。我必制住言邢,不让他有机会启动阵法。”
众人目光望向皇甫琅,见他冷着张脸,却淡定如山,好似一根定海神针,永远不会倒下,也永远不会失手。不知不觉齐齐松了一口气,甚是认同地点点头。
无言沉默的氛围又轻松和谐起来。
唯有杨琬琰皱着眉头,犹豫一瞬,打破这氛围,“你们忘了一人。林芝渊。”
······林芝渊?
是喔,他不是和杨琬琰一起上了孤玉山吗?
后来怎样,好像一直没提到。
听到这个名字,陈知昊首先露出一丝尴尬神色。
杨琬琰与他说了和林芝渊的合作,但是他有点被原著影响,心里一直有点疙瘩,有意无意地略过这个人。在得到消息之后,便急着商量如何阻止护山大阵开启,丝毫不想关心林芝渊上山之后如何了,现在在哪。
而其他人,对于杨琬琰还比较陌生,所有情报皆是从他这个丈夫这边间接得到的,也没有关心林芝渊情况的。
于是,这一群人便自然而然地忽略掉了林芝渊这个超强战力。
这时杨琬琰提起,才倏然想到。
陈知昊微微一笑,掩饰住脸上的尴尬,问道:“林芝渊现在在哪?魔教知道他身份,应该不可能任他自由行动吧?”
杨琬琰点点头:“不错。一到孤玉山,林芝渊便被关至山脚一个叫秋菊苑的地方,并且让邬帧布好阵法,困住他不出。”
“秋菊苑?”胡智满低头回忆,“这是哪里?我记得······山脚并没有这么个地方?”
林正元也摇着头:“这段时日,我为破阵,将山脚地形逛了个遍,并没有见到一个叫‘秋菊苑’的地方。”
“也许是被阵法隐藏了起来?”陈知昊猜测道。
林正元点点头:“有可能。这山脚下的阵法连环相套,复杂无比,阵法里外还设置了许多精巧的机关,想要隐藏一个院子,倒也不难。我这段时日主要研究破解南边的迷阵,下山路口便是在南边。而北边有什么阵法,却是不了解。若是秋菊苑在山脚,那么十有**在北边。”
林正元越说越觉得可能,“等下我便去探探北边阵法,看下能否破阵将林少主救出。有了他帮忙,我们的计划便万无一失!”
杨琬琰笑道:“林前辈不要着急。林少主身上带着鬼谷门的‘阵灵石’呢,再是精妙的阵法,也困不了他!”
“阵灵石?”林正元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这‘阵灵石’可是鬼谷门的宝贝呀。传说这世上只有三块,其中两块归于鬼谷门,而第三块则下落不明。有了阵灵石,便可在各种阵法中来去自如。林少主带着这么个宝贝,确实不用担心。”
杨琬琰:“我与他之前有设定暗号,明日我们便去找他。”
林正元:“好。”
于是,这一早,陈知昊面带不舍地看了杨琬琰好几眼。
可是杨琬琰不知为何,没有怎么理会。径直带着林正元去找林芝渊。
他们在山脚下逛了一会儿,便在一处隐蔽的墙角处看到林芝渊留下的暗号。
杨琬琰望着墙角上的讯息,眉头皱起,这人······
“怎么了?”林正元见她脸色不对,开口问道。
“林少主说他担心联盟势力攻上来时,言邢逃跑,要去盯着他,到时候擒贼先擒王。”
林正元:“这······”
杨琬琰面无表情:“无事,我们留下联系暗号告知便可。”
——
皇甫琅和陈知昊,黑衣黑袍,潜踪隐迹,如同鬼魅般躲过一个个搜查的魔教教众,慢慢靠近山顶。
此时大天白日,毫无遮蔽,两人不好靠近烛龙殿,便一齐跃上烛龙殿外,巍峨宫墙两边耸立的苍松树上。
两人屏息戒备,凝神注意着烛龙殿动静,丝毫未注意到距离他们栖身这棵树十里的另一棵苍松上,翠色枝叶遮掩下,一双如星剑眸正悄悄地注视着他们。
此人一身青衫锦袍,完美融合于苍松翠绿之间,他敛息静静伏在枝上,一动不动,如同苍松生长出来的一根枝干,自然无比,丝毫未引起皇甫琅和陈知昊的注意。
他将皇甫琅和陈知昊的动作看了个正着,心中正在纳罕:这两位是何人?身法竟然如此高明?
看这穿着打扮,似是魔教中人,但是,若是魔教中人,何必这般行踪鬼祟地躲在烛龙殿外?
瞧这模样,分明在在监视烛龙殿。
难道他们也是?
青衫男子心中泛起嘀咕,却没有鲁莽地暴露自己。而是默默地收回目光,更加小心隐藏好自己。
是敌是友,看下去便知。
不用着急。他有的是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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