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序秩看他一眼，低下头，轻轻翻阅着手里的本子，啪嗒、啪嗒，丁蕾见状，也走回到自己位置里，安静坐下，昏暗的灯光下，三个人就这么各自坐着。

原本张天明以为，这个案子，就到这里结束了，可许序秩忽然问道：“那现在说说，关于你和徐望龙，你们怎么认识的？平时联络的时候，聊些什么？”

张天明紧了紧喉梗，小心回应：“我是天岁的顾问律师，他是天岁的销售经理，更多的是工作上的关系，许警官，我们私底下联系并不多，出现一些麻烦事，我帮他解决，这也是我的职务所在。”

“麻烦事？什么麻烦事？”

“就是业主闹事这种民事纠纷。”

许序秩低着头，“那，如果他有其他私事上的麻烦，你会帮忙解决吗？”她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也是民事纠纷类的，毕竟你在这方面的经验比普通人要多的多。”

“很少，我们私底下没那么亲近。”

“是吗？”丁蕾又拿出几张纸，上面是张天明和徐望龙的对话，“那这个是什么？”

张天明皱着眉，这些信息明明都是隐秘软件发送的，怎么会到警方手里，他把纸张放下，又开始装傻子，“我不知道，这些会不会是P图？”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所有软件一定会有迹可循，你可以相信科技，但既然你能拥有的软件，我们警方只会拥有更多方式破解，张天明，所以你还是得信，你能坐在这里，我们已经有了充分的证据。”

张天明哑口无言，回想着整个审讯过程，他应该还是没有任何点能说明自己是个杀人犯，这样想着，他于是回道：“徐望龙对我来说，就是客户，很多事情上，我得配合，甚至讨好，你别看我们律师这个行业看起来是什么辉煌的行业，可其实就是买卖我们的口才和知识，我能做的，就是让我拥有的东西，去帮助客户解决他手头的问题。”

许序秩忽然想到前一天，钟缈看着书，转过头和自己说，“你知道律师法则里最重要的一条是什么吗？”然后，她高昂着头，整个人竟是有一种庄严感，“忠于法律。”

“我以为你的工作和我一样，我以为，律师，是律法的守护者。”许序秩看着张天明，说话的语调平缓，却是能让人感觉到那种莫名的鄙夷感。

张天明很厌恶这种语气，所以眼眸里漏出怒火，可他又太了解自己目前的情况，任何的情绪泄露都会被许序秩察觉，许序秩就像一只鹰，随时在关注着张天明的状况。

张天明微微仰头，“还是那句话，你父母有能力，可以教你做人的道理，而我父母，甚至连怎么活下去，都没教过我。”他继续走着专有的苦情牌，许序秩看着他，“所以，我和徐望龙不仅仅是关于天岁的业务，还有很多不知名的业务？”

张天明咬了咬牙，“不多，只是偶尔会有一些。”

“那你记不记得七年前那个偷拍案？”

张天明眨巴着眼睛，表示没听懂，于是许序秩又补充道：“受害人叫钟若飘，那次的案件里，徐望龙在公交车上偷拍了她的相关照片。”

“男人总有一些奇怪的爱好。”张天明说。

“张天明，请注意你的言辞！”丁蕾教训道。

张天明看向她，“放心，我没这个爱好。而且他说没照片，我也信了，他是我的客户，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交情不算深的朋友。”

丁蕾继续：“所以你知道那个事，张天明，你别跟我们绕圈，你们的聊天软件是可以在手机里隐藏的，所以照片隐藏这些常识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难度吧？他说你就信？你觉得你这话合理吗？”

“即便有，只要他说没有，我就按没有去处理，这样可以了吗？”张天明说。

丁蕾很想把东西砸到他的脸上，她忍着脾气没做声，一旁的许序秩低头写着，“你其实在猜到有相关照片的情况下，帮忙处理各类问题，还有网上那些舆论，我们这边已经有证据说明，和你那边的IP地址有关。”

有些东西没法否认，张天明说道：“舆论媒体也是一种方式，而且我只是跟进操作，整个过程是徐望龙给的链接，至于后面的问题，其实是那些网民自发的，网暴从来都是一种流行，是大家戾气太重，我也没想到会形成那么大规模的网暴。所以，钟若飘不是我杀的，也不是徐望龙杀的，而是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杀的，或者，她自己杀的自己，她太脆弱了，经不起打击。”

“我没问你后面的事，你只要承认，那些舆论是你发起的，当然，你不承认也没事，我们有证据。”

张天明低下头，“许警官，我没想到她会死，从头到尾，我就没有杀人。”

“那你弟弟呢？诱导杀人的证据确凿，你总不能否认吧？”丁蕾质问道。

张天明皱了皱眉，“他出生就有六根脚趾，老头不要他，即便是那个女人，也没有能力留住他，他的存在不过是三千块钱，老头的酒钱。”

“可他活着，活到了你让他死的这个年纪。”许序秩说完这句话，低下头，缓了缓，才重新抬起头，“你应该知道，张天亮很聪明，他只是环境导致的无法好好交流，但他什么都懂，所以，他是心甘情愿走上那条路。”

张天明却笑：“是啊，没人逼他。”

许序秩低头，看着那双紧紧捏着的拳，犯人整个人在抖，脸上也看出有怒意，她想，也许对方原本也都懂，都知道。

走出审讯室，许序秩整个人嗡嗡的，无论对张天明说什么话，张天亮不会再回来，他在黑暗中度过了一辈子，在那样的黑暗里，当钟缈和他交流，还能看出他对于未来的希望，他并不想死。

可即便是那样一个怀抱未来的人，当他最最爱的哥哥让他去死的时候，他依然能义无反顾的重新走回到死亡的通道里，那条路肯定很黑很黑，他其实一直都知道。

等丁蕾也出来，许序秩说道：“给他点时间吧。”她希望张天明能认罪，最重要的是，她需要挖掘后面的那些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