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你说管老刚才讲的故事，会是真的吗？”

好戏散场，说书人早已下了台子，可茶楼里却是一片嘈杂，几乎是所有人心中都产生了一个疑问：

「管老讲的是事实？还是夸大？」

“尺玉觉得呢？”归仔仔细细调整好树枝上八个云雾小老虎手办的放置角度和方向，使自己只需稍稍侧眼，就能看到八只云雾小老虎最完美的姿态，“管老以前讲的故事是真是假？”

尺玉说：“管老说书，最吸引人的就是她能把假的说的和真的一样，把真的说的像听客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嗯哼～”归看着八只可可爱爱的小老虎，心情愉快极了，“然后呢？这次管老讲的故事是真是假？”

“我感受不出来，这次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身临其境’。”说到此处，尺玉想起来自己此次为什么没有“身临其境”，“对了，那些灰色的颗粒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呢。”归如实说道，“我只能推断，它对人体应该是没有什么害处的，不然使用它的管老，定是活不到这个年纪。”

灰色的不明物质会中和她的神力，大约是两份神力能抵消掉一份半的灰色颗粒，近乎一比一的消耗，若是它对人体有害，管灵秀也不可能一大把年纪了，还如此健硕。

这可是能中和她神力的东西啊。

“要是我会说人话就好了，这样就能直接去问了。”尺玉趴在桌子上，听着茶楼里热闹的人声，语气不免带着艳羡，“能写字也好，可惜这圆滚滚的猫爪子根本无法抓握笔与纸。”

她连偷着翻书看都是小心翼翼地翻，生怕撕破了脆弱的薄纸。

“等尺玉回到本体，就算学不会神语，幻形之术对神兽来讲，定会是手到擒来的，到时候尺玉可以变作人形，即便是个哑巴，也能有灵活的十指用以书写。再不济，我还能用神力给尺玉变出一副嗓子……”

归话还未说完，就被尺玉急匆匆打断。

“不要！”尺玉应激一般喊道，“不用你的神力！”

终于能补上“炸毛款云雾小老虎”了，归比划着炸毛的尺玉，轻车熟路扯来云雾，一边捏造，一边问：“为什么不呢？”

“你……”尺玉又听到这神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这种话，心中气急，“我不用你的神力！”

“为什么不用？是不好用吗？”

从前的那些信徒可喜欢求她用神力给它们变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金矿玉石。

每每她实现了信徒们的愿望，它们都会开心地手舞足蹈，向她献上赞美与祝福。

小老虎不是最渴望说人话了吗？为什么会排斥她用神力给她变出一副嗓子？

“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尺玉气冲冲说道，“你不记得你之前因为神力耗尽，快要消散的样子了吗？！”

布满裂纹的身体，破碎的下半身，尺玉无法想象其中的痛楚。

“哦～尺玉原来在担心这个呀。”归笑着说，“山神没有具体的五感，全赖信徒祈愿，才能借其愿力，行走于世间，所以我是感受不到疼痛的，尺玉多余担心了哦。”

“……”尺玉觉得自己颇有种一片好心喂了狗的糟心。

重点是在疼不疼上面吗？！

“我的意思是！你的神力耗尽，再要消散了该怎么办！”尺玉咬牙切齿，笨蛋山神，非要她把话说这么直白，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哦～尺玉还担心这个啊。”归恍然大悟，“我不是说过，我的神力已经恢复了大半吗？一时半会儿是用不完的。”

“那也要省着点儿用啊，你没有内丹，没有本源，只出不进，别说是大半神力，就算是满满一箩筐，也迟早要被你嚯嚯完！”

尺玉记得归说她的本源就像话本上说的，妖兽内丹一样的东西。

话本上讲，妖兽没了内丹，如同人没了嘴，不能进补天地灵气，迟早要精气耗尽而亡。

她认为归的神力也跳不出这个圈子，世上没有什么好东西是平白无故就有的。

归觉得，若是自己有实体，此时此刻自己的心定是要化成一滩软水。

她柔声笑着，说道：“好～我听尺玉的，对神力的使用，定是要精打细算着来，好不好？”

“说话算话！你自己说的，神不能说谎。”

自己可真是操碎了心。

尺玉瘫在桌子上，心中腹诽。

“……嗯，没有说谎。”归有些心虚。

神无虚言，这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但她为什么能下意识脱口而出没有闪电，这难道不算说谎吗？

不，算的。

那是为什么？

归想不明白，只得把疑惑记下，或许记忆恢复完全之后，就有答案了。

“该怎么让别人成为归的信徒呢？”尺玉不自觉在心中念叨出了声。

“我不记得了。”山神理直气壮接腔。

即便尺玉的声音小如蚊鸣，还是被时刻关注小老虎的归精准捕捉。

尺玉：（▼皿▼）

好气哦。

归：新款！

抓住时机，一颗“（▼皿▼）云雾小老虎脑袋”新鲜出炉！

归拨弄着眼前漂浮的云雾小脑袋，突发奇想，将其与刚才捏出来的“炸毛款”结合在一起。

决定了，这个静态结合款可以破例与一号并列。

做完这一切，归感到满足。

“不记得就不记得，这事儿交给我。”尺玉就差拍着胸脯保证，“大庙小庙我去过可多了，香火鼎盛的庙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有金碧辉煌的庙殿！”

“越大的庙，去拜的人越多，收到的香火钱也就越多。我们也盖一个大庙，只要她们愿意成为你的信徒，不仅不要她们的香火钱，还给她们发钱！”

归见小老虎越说越兴奋，在桌子上来回踱步。

“到时候我们有了第一批信徒，就让她们出去传教！”尺玉俨然把招揽信徒当成了两个人共同的事。

“谁招来的人越多，得到的奖励越高！再让新加入的人也出去传教，如此循环往复，我们的信徒必定会越来越多！归的神力也会越来越！”

“最后再把本源重新修炼出来，就再也不用担心消散了！”

归觉得若尺玉是犬类，身后的尾巴一定摇的很欢快。

“归，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棒的主意？”尺玉说完，邀功似的问道。

归沉吟片刻，直击要害：“钱从哪来？”

尺玉呆住。

归安慰道：“尺玉的想法还是很不错的，我们慢慢来，不着急。”

泄了气的小老虎蔫儿哒哒趴在桌子上，尾巴尖儿烦躁地拍打着桌面。

归见此，只好转移小老虎的注意力，说道：“尺玉刚才不是在问管老讲的故事是真是假吗？我们两个都没有’身临其境’去听，茶楼中可是有不少人，她们也在讨论这故事是真是假呢。”

尺玉被归的话吸引，抬头侧耳仔细倾听。

“管老这次讲的故事格外真呐，居然用了西川这么一个真真切切存在的地方，往常管老说书，任谁都能听得出来里面的人名儿、地名儿都是编的，西川啊……”

说话的人摇头叹气感慨。

“还提到了北阳域。”

有一人插话补充道。

“西川北阳两地，自从大河不能渡人后，与咱们东昭、南临，有多少年没互通有无了？记不清了，是一百年？还是两百年？”

又是另外一人。

“一百多年，准确来说是一百三十四年。

如今是景瑞四十四年，我们只看各位皇帝的完全执政时间，迄今为止，当今陛下的完全执政时间为四年，

往前是昭齐帝的三十年，祁言帝的二十年，秉渊帝的三十年，承砚帝的三十年，彦奚帝的二十年，

一共一百三十四年，恰好在启风帝干满一甲子年退休…禅位给彦奚帝的那一年，传来大河不能渡人的消息。”

秋叙白抿了口茶给自己压压惊，应该是没说错的。

“哦哦，这位姐姐记性可真好。”

发出疑问的人听的有些晕，但不妨碍她表达自己的钦佩之意。

璃国年号什么的，最烦人了。

虽然每个皇帝都只有一个年号，但架不住皇帝刚出生，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有了年号啊。

皇帝倒是活到六十就退休，留下齐刷刷的一排“六十年”好看极了，其中叠了又叠纪年不知逼退多少志向远大，想要成为史官天真孩童。

“谬赞，在下只是对于这方面颇有研究罢了。”秋叙白看了看周围像是满脑袋问号的人们，又说道，“总之，往前数一百三十四年就是了。”

她就说嘛，纪年法早该革新了，若不是璃国近来的皇帝碰巧都在整十数年生子，她又仔细研究了大河不能渡人后期间发生的大事，还真不一定能把话说清楚。

不止是璃国，她们南临域也该换换。

虽然不像璃国这样皇帝在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有了年号，但也是花样齐出，记着糟心。

不过她刚才说的也不算完全正确，大河应是从两年前开始慢慢趋于平静，直至去年，才有管家的管灵秀牵头发起了“衣锦还乡”之行。

秋叙白嘴角扯起一股近乎玩味的笑，“衣锦还乡”就还乡，带那么多“私兵”是想干什么？

璃国的太子，或者说是璃国的皇帝，在打什么主意？

“那您认为管老这次讲的故事，是真事？还是编造的呢？”

众人见秋叙白周身气度不凡，又是一副学富五车的样子，语气不免尊敬起来。

秋叙白单手撩起茶壶，另一手按住茶壶盖，行云流水般将自己面前桌上的茶盏一一添至七分满，说道：

“各位觉得呢？在下倒是听说，管老去年，的的确确是要去一趟北阳域，就是不知为何故事的主场成了西川。”

众人默然。

管老说书，从来都是让人身临其境的。

这次格外的真实。

登船前的景象，她们都看到了璃国边境那座历史上最出名的城池——守国城。

就算是再如何不通国史的璃国人，也知道是守国城的誓死抵御北阳南下入侵，才有璃国的建立。

没人敢拿这座城池来开玩笑。

可如果管老讲的是真的，西川那些青面獠牙、浑身脓包的人变得、还要杀人的怪物，也是真的吗？

西明水成了黑海，朝天空突突冒黑雾，也是真的吗？

人能渡过大河，那些怪物会不会游过来？

西川北阳天灾频发，若是黑雾飘了过来，东昭和南临会不会也……

众人不敢再想下去。

秋叙白端起茶盏，左手托杯，右手抚袖，轻抿了一口茶，又说道：“各位在忧虑什么？你们管老不是说了嘛，谷道雷鸣尔～”

茶汤入口，水质清而淡，过于薄利，果然还是不如家里的茶好。

闻此，众人幡然醒悟，对啊，璃国强盛，金戈铁甲与血肉身的怪物，孰强孰弱，即便是三岁小儿也能分得清楚。

没什么好怕的。

秋叙白见周围人很快便回过了神，不由得在心中咂舌，管灵秀可真是个鼓舞士气的宝贝啊，她南临三皇会怎么就没有这般人才呢？

秋叙白四下观察着茶楼，所有人都在热烈讨论管灵秀所讲的西川之行，对比南临初晓此事的表现，可谓是胆大无比啊。

唉呀，她南临怎么就那么倒霉，回来的人中，有那么一两个被感染成了怪物。

咦？这不是刚才台上的那只白猫吗？怎么在这？

一转眼，秋叙白对上了一双清棱棱的猫瞳。

看见尺玉脖子上的金项圈，秋叙白心中又是一阵感叹。

唉呀，常仙人怎么就非要住在璃国燚京呢？她们南临域四季如春，气候适宜，住着多舒服啊，她都愿把三皇会会长的位置让给常仙人了。

注1：薄利，茶的水性，有滑、化、活、砂、厚、薄、利等。

薄与“厚”相反，是指茶汤入口后缺乏醇厚感，水质轻而淡。

利是指茶汤入口后有类似触及利刃的感觉，缺乏厚重感，给人单薄、偏激的体

验。

改了一下大河不能渡人的时间，以及详细写了一下璃国的纪年法，真糟心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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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我们也盖一个大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