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九不愿与他多做纠缠,可段升却抓着她不放,道:“上次在秘境里,不慎叫你跑走了,此番你休想再逃。”
华九现在真气畅通不少,懒得与他多费口舌,掌中凝雷就劈了过去。
段升不慌不忙,脚下轻点,侧身避过。
华九一击不中,手腕翻转,掌中握着的术雷以刁钻的角度朝他扔过去。
段升早就预料到她这一步,劲力鼓荡,将那术雷往远处引去,噼里啪啦炸了一片虚空。
他在华九耳边冷笑:“我的功法是你亲手教的,你这套雷霆掌,每一招我都熟悉无比,不必再费无用功。”
华九亦是一声冷笑:“是吗?想跟我打,你还早着呢!”她话音一落,抽出锁魂鞭就甩了过去。
她舞鞭如落英缤纷,鞭影重重,这套鞭法重的就是一个变幻莫测,让人看到了开头却猜不到走势,以为她击东却原来打西。
“这套落英鞭法可见过?”
不同于之前真气堵塞,她现在舞起鞭子来,虽不足上一世,却也是威风凛凛。
华九所言不虚,她上辈子虽尽心尽力教授段升功法,但段升是个男子,有些阴进潇洒的功术,她自然不曾教过他。
“漫说我不收徒弟,纵是收,也绝不收你这等欺师灭祖之徒!”
落英鞭法使起来又好看又厉害,段升不敢小觑,左避右挡。
听到她说“欺师灭祖”时不由一愣,被抽了一鞭子,抽中之处肌肤迸裂,鲜血淋漓。
他愣在原地不动,华九趁机连着抽了他好几鞭子,段升垂着头,似连避也不避了。
她狠抽了一顿才停下来,看他这样子,心里又腻歪得很,他害了她一条性命,现在又做出这样子干什么。
华九收了鞭子,冷声道:“今日便给你个教训,不要再胡言乱语。”
说完头也不回就要出去。
华九刚抽打段升时,他看着老实,可她一迈步,他又追了上来。
华九冷道:“你不要跟着我。”
谁知她这一句话又惹他发了邪性。
段升根骨奇佳,修炼多年,已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高手,正值巅峰,而华九如今身骨破败,真气也只是勉强可行。
最重要的,她原来的确用心教他,二人内力功法一样,段升又熟悉她大部分招式,两人交手数十招,华九终又不敌被他抓住。
他瞧着华九,眼神丝毫不移:“你打我骂我都行,可你别想跑。”
华九几乎无语又气急,x的,有病!
他不管不顾,一只手硬如铁一般将她狠狠钳制住,想了想,又从袖中掏出个宝贝,将它系在华九两只腕上。
华九暗暗用内法去冲,谁知非但没有冲开,反倒是那物被她用内法一冲,隐隐发出似绿似蓝的荧光。
华九见状,面色微微一变,这东西怎么也会有这种荧光?
她原来只在异变妖兽的体内见过,她一直在探寻,异变同这荧光是否有关?
原以为只有异变的妖兽会有。今日竟在这死物之上又见到了,这是在哪里寻到的,与那些异变又是否有关?
华九眼神一定,微微瞥了段升一眼,看来这事竟是得落在他这里了。
段升倒没注意到她的脸色,只是盯着她的手腕,道:“此物是我寻遍所得,最软又最韧,决计挣脱不开,你不必白费功夫了。”
“你这东西从哪里找到的?”
段升不理,只拉着华九走入段府那扇朱漆大门。
门内倒不似华九所想,断肢碎肉遍地。
这里很干净,干净非常。别说断肢碎肉,就连一点点血也不见。
段升冷着脸,抓着她,轻车熟路走到后院,推开一扇门。
内里桌椅床榻皆是齐全。
他将华九按在椅子上,自己坐在另一边,他盯着华九看了半晌。
华九却看也不看他,兀自盯着桌子,不知在想什么。
段升忽轻声道:“师父你饿了吧?你稍稍等一会儿,我去给你做饭。”
华九冷道:“你是不是没按时喝药,失心疯越来越严重了?看不出来这是个幻境?”幻境之中怎么会饿。
谁知段升只稍稍一顿,而后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华九看着他的背影,不由讽刺笑笑。
上辈子他很会伪装,做饭手艺不错,她想吃什么,只要略略提一嘴,过不了两日必然会出现在她餐桌之上。
所以到了最后,她在失了大半五感的情况下,才会不设防地喝下他递过来的药。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这只是个幻境,这地方还是被灭了门的段家。
阎王也当真让人服气,选这么个地方,还让她同他说情说理,难道在这里说恨情、道杀理吗?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段升端了几碟子菜并一小碗粥走了进来。
他将菜碟摆在桌上。
华九眼睛一扫,都是她上辈子爱吃的。可是在这幻境里,谁知道是用什么做的。
她不信阎王还有闲情逸致,先替他采办些瓜果摆进来,阎王有什么,最多的应就是冥府那些玩意,华九不禁脸色发白,不会是什么死鬼的眼珠子,厉魂的心肝吧?
她这么一想,面对这一桌子菜,不仅没胃口,简直要吐出来。
段升看她满面土色,倒是开心,装模作样递给她一双筷子:“都热着呢,快些吃。”
华九将他手打开:“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段升露了丝笑意,往椅背上懒洋洋一靠:“这是我专门为你做的,且都是你爱吃的东西。”
华九理也不理,只转着手腕,她用力一拉,果然不仅没拉开,反而系得更紧些,那些蓝色的光芒愈发亮了些。
“这东西,你到底在哪里弄的?”
段升噙了丝恶意的笑:“你若将菜都吃了,我就告诉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华九翻了个白眼,冷笑:“哈,不说就不说,难道我很想知道吗?”
“你当然想知道,要不然性烈如火的华九真人怎么会这么老实?”他慢悠悠地凑过来,极近极近,“你不就是因几颗泛着这种光芒的珠子而死吗?一是旭焱灯,二就是它。”
华九一震,厉声道:“你说什么?”
段升微微垂下眼:“我这些年四处游历,对于这东西倒是有些眉目。”他又拿出一物,石头一般的样子,其上也泛着一样的荧光。
他近乎蛊惑般地再次开口:“那里有好多这样的东西,全都是这般模样,更甚的,我远远看着,好似有一个浑身遍布三辰六甲符印的大肚子双耳壶在最深处。”
华九瞪大眼睛,遍布三辰六甲符印的大肚子双耳壶?听他形容竟然跟燕卿壶长得一样,可是燕卿壶不是自己已在秘境中取得了吗,又怎么会在别处还有一个?
华九盯着他手上的石头,石头到处都是,山里有,城里也有,世间茫茫,若他不说,自己找起来怕也不易。
况且她盗了燕卿壶,待太威派缓过神来,自然要追查,她也未必还有时间精力去找。
“你在秘境之中收获颇丰,可若是个假货,那些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华九瞪着他,他倒不以为意,轻轻拿过筷子,慢条斯理地夹起几颗菜,送到她嘴边:“你乖乖吃了,我就告诉你。”
华九气得不行,自己这是被他拿捏了,她小看了这疯子,不仅将她查了个彻彻底底还无耻至极!
华九闭了闭眼,咬咬牙,心一横,将嘴边的菜吃了。
她几乎不敢嚼,就怕口中咬的是哪个死鬼的眼珠子,一咬爆汁,这疯子定是想将她活活恶心死。
谁知她刚吃进去,那菜入口即化,在口中化作一汪青汁,迅速就被吸收了。
段升见她吃了,不自觉眯眯眼,又递上一筷子:“你再吃些……”
他一语未完,华九“噌”地站起来:“士可杀不可辱,姓段的你要说就说,不说就不说,再要以此来要挟辱我却是不能的!”
她愤然愠色,也不知是不是太过生气的原因,忽然一阵头晕,而后喉间好似有一股霸道的清凉之气猛然下坠,坠至丹田之中。
平日她丹田之内常觉暖意,好像微微有股火苗在暖护肺腑,这股清凉之气猛坠其间,二者互不能容。
一阵剧烈难忍的痛楚自腹部汹涌而来,令她的面庞瞬间失去了血色,细密的冷汗涔涔而下,恍若有两股无形的力量在她的腹腔内肆意翻涌,斗争不息。
“你,你又给我下毒!”华九疼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段升瞧见,亦站了起来,脸色十分复杂。
“你中毒了,毒已入骨,我只是在帮你解毒。”
看她十分痛苦,段升心中不忍,往前迈了一步,又定在原地,他心紧紧揪起,闷闷发疼。
段升深恨,他真是个废物,连她一滴泪也受不了,恨不得替她拭了,恨不得…将她搂在怀中。
这段升又是恨她又是爱她,一时间也分不清自己该如何,心意纠结胀满,几乎把自己憋死。
“你只要将那杂种种在你体内的一半生根吐出来就好了。”
华九不知他说的是什么,什么生根?
但怎会让他如愿,她强忍着心口不适,拼命地默念清心止疼咒,来抵抗越来越强烈的恶心欲呕之感。
段升见她这副模样,哪里不晓得,越来越无法隐藏的戾气就要爆发。
他捏住她的手,咬住她的耳垂,几乎是在哀求:“吐出来,好不好?吐出来就不痛了。”
生根是妖族最高级的一种标记,标记以后就代表他二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乐则同乐,忧则同忧,长久相合。
元照星那个杂种,他怎么敢,他怎么配!
段升认定了,华九只能是他的,怎么能有别人的生根,跟别人长久相合?
可华九硬挺着,任凭那两股气息在腹中搅得翻腾,她口中心中,清心止疼咒一刻不断。
段升见她如此,再也按捺不住,怒道:“怎么,你是看上他了?”
他喃喃道:“你拿着尖刃,日日夜夜不断把我的心割得鲜血淋漓,我的心破了坏了,再也好不了了,”他忽然眼神变得格外凶狠,“既然如此,你也别想逃,咱们生生世世就这么纠缠下去吧。”
她痛得几乎蜷缩起来,连骂他也失了力气,她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起来抵抗那股欲呕的痛,可时间一点一点过,她觉得力量也在一点一点被耗尽,整个人陷入迷蒙之中,她快撑不住了,迷迷蒙蒙之间,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待我恢复功力,定要叫这个邪魔好看!”
随即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躺在床上。
华九睁开眼,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又不同于先前的虚脱,竟然奇怪的有一种爽快之感。
她稍稍运作真气,就发现原先体内经脉破断之处已修补好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睡了一觉,身体又补好了三分。
她一动就惊醒了躺在她身边的段升,他忙凑过来,眼中血丝通红:“你醒啦。”
她这才发现他们二人皆是除了外衣,只穿着中衣,华九发怒,以手作刃就劈了过去。
手刚碰到他脖子,就被段升一把抓住,道:“师父身体虽已修复许多,但仍是有些虚亏,尚需养养,我知你恨我,要打要杀,且延两日也不迟。”
华九怒道:“你这个无耻小人,你做了什么?”
段升道:“你不必担心,这屋里只有一张床,所以我只能睡这里。”
华九咬牙:“你到底知道多少?”
段升笑笑:“我说出来,只怕你不信。”
“当日我亲眼见到你死在碌子山顶,五内俱焚,一心只想着不能让你死在别人手上,要将你找回来。”
华九翻了个白眼,倒不是可惜她死了,而是可惜她死在别人手上。
“我段家近些年虽不行了,可曾经也是赫赫有名威风八面,无数修仙之人奉上珍宝,只为求段家家主一二之言。为的就是段家唯有家主可承袭的入幽功法。”
“这入幽功法,便是施法之人可下九泉入森罗,寻找幽魂,我数次下到九泉去寻你,皆是未果。”
华九瞪大眼睛,入幽功法之神通她确实听过,以前常有人说段家祖上乃冥府功曹转世,与那孟婆颇有些交情,转世历练时便少喝了几滴孟婆汤,带了些神通而来。
段升此时带了一丝不快:“倒是那阎王并鬼差再见到我,如临大敌,说我是个什么邪物,不许我再去幽冥,我没寻到你,自然不肯依他。”
“他们一急,便威胁于我,我告诉他们,如果这样,我就自戕,等我幽魂归入地府,再来好好找。”
“谁知那鬼差竟吓得跪地叫我爷爷,我想,我定是个极了不得的邪物,”他一笑,“这倒也不错。”
华九道:“你不必絮絮叨叨这么些,直说东西在哪里寻的便是。”
段升道:“阎王答应我寻你生魂,助你复生,但必须找到众多珍宝。”
他紧紧抓住华九的手,“这些年我上山下海,几乎行遍九州,终于快将东西找齐。”他叹了口气,“谁知那阎王竟是摆了我一道,早将你复生于世了。”
华九听到这里,方放下心来,她可不想在这种大事上欠这个疯子人情。
段升再次将蛟丝拿出来,放在她手心:“此物是我顺着古曲山脉,在一处深山里寻得。”
古曲山脉她倒是知道在哪里,但山脉辽阔,长短三千里,山头无数,就这一句话,她上哪里找去?
“具体位置是哪里?”
她再问段升却不说,只道:“那处危险,你如果要去,我与你同去,替你带路便是。”
华九皱眉:“我才不要你跟我一起去。”
段升便咬着牙道:“那我也不说,你自找去吧。”
她再逼问他咬死果真不说,华九想了想,换了个问题。
“你说看到了遍布三辰六甲符印的大肚子双耳壶,可是真的?”
“若是假的,我也编不出这等详细,只是那附近有不少蛟龙守护,轻易无法靠近。”
那地方既有大量泛有荧光之物,怕是与那肖似燕卿壶的东西有关,这其中具体有什么关联?燕卿壶难道也有真假之分?
华九打定主意,等她出了这幻境,定要去一探究竟,如果弄明白了,这许多的谜团可能也都豁然开朗了。
随后她又想起一事:“你说的生根,是什么?”
说起这个,本来还噙了一丝笑意的段升立时又黑了脸。
他给她吃的,是他用极寒冰莲与他的心头血培养出来的血魄,本来是复生她最重要的引子。
她现在已然重生,但身子破败,段升便诱她吃下此物,欲助她修补身子。
且血魄有冰莲的极寒之息,与元照星的火性生根天然相克。
可没想到她宁愿痛晕过去,也不愿把那杂种的生根吐出来。
见他一脸的别扭不愿说,她也不强问,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华九心满意足从床上下来,段升正要去扶。
突然颈后一阵奇痒,他伸手一抓,却又疼得钻心。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华九,华九凉凉一笑:“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我刚才给你下毒了。”
华九看着他脸色大变,心里头舒畅极了:“这毒是我给柳一语那个老贼特制的,今日先赏你了。”
“别看现在你只觉一处痒,慢慢的全身都会痒,痒得难以忍受,不过你可别抓,一抓这痒可就变成了疼。”她狡黠眨眨眼,靠近他轻声道,“这疼可比你那什么刀子割心好不到哪里去。”
她抚掌开心道:“整整三天,你好好享受享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受吧。”
段升呼吸粗重,他晓得她是个睚眦必报之人,对他从来都狠得下心。
他半躺半卧着,这痒可比痛还叫人难受,偏偏又不能抓,抓一下钻心的疼。
又痒又痛,肌肤似乎有无数细密的针在刺扎、在搔刮,又痒又痛的感觉如汹涌的潮水般一**袭来。
皮肤似乎变得极薄极透,随便一动都疼得入心入骨。
段升身体不受控地微微战栗,眉头紧锁,面色发白。
“啧啧,美人受罪,叫人怜惜啊。”华九口中这么说,脸上却喜笑颜开,一点也看不出怜惜的意思。
她伸手在他手上一抓,好痛!段升脖颈处青筋暴起,嘴唇被咬得毫无血色。
“你可不要动哦,一动就更疼了。”
她笑道:“或者你现在告诉我那东西到底在古曲哪里,我就给你解药,解你的疼痛。”
段升闭上眼,丝毫不为所动。
华九冷笑:“论理,此毒遇上一点水还能更痛,”她眨眨眼,“你等着,我这就打桶水来给你试试。”
华九对段升积攒了许久的恶气,终于有了出口。她高高兴兴走到后院,开开心心拎了一桶水,正要回到厢房。
谁知在经过前院时,紧闭的大门再次“吱呀”一声打开。
华九心头一紧,抬眼望去,顿时愣在原地。
是他!林昨暮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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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痒痒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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