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泛黑时分,有村民看见村南山头冒起火光,便喊叫起来。
一时间,不少人听着声响跑到屋外,纷纷被眼前的景象吓住。
日暮后本因隐于夜色中的火焰烧亮村南半座山,烈火占据风头在山中横行肆虐,已然吞去一片小山头。
众人不知这火是从何而来,情急之下更是一下慌了神。
忽然,人群里,有人喊道——“村南秋老三家的女儿是不是每日都上山?!”
方才慌忙跑出四叔屋子的秋略听到这声,一下顿住脚步。
秋略听这群人现在提到秋禾,这句话在他看来,是村民们认为她有放火的嫌疑。
他仔细想想,秋禾应当不是这样的人,有胆子放火烧山。
既然不会是这样的话……他接着眼珠子一转,随即想到的……
是秋禾被困在山上了!
这个念头一生出,他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于秋略而言,就算秋禾是个再“蛮横”的姑娘,也是他的堂亲,他不会真想她家发生“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
秋略慌忙沿土路,狂奔而去……
-
烈火在林中蔓延,以极快的速度爬上树梢再将其吞噬殆尽。
天几乎完全黑下了,秋禾却迟迟未归。
如今大火封山,这条路如何归?
“秋禾!!”
承望拄着拐棍,十分麻利地往山里去。
不久前他同往日那样,提着那盏小灯来接秋禾,临近山脚时忽而见山中冒出火光,没有丝毫犹豫,急忙上山寻人。
他没法走得同熊熊烈火太近,只好绕开些,沿着周边走动寻找秋禾的踪迹。
可无论他怎么喊叫,周围都没有活人的影子。
眼看大火又朝这儿蔓延来,他不得已逆着风,往后山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承望都有些乏困,他担心是自己吸入太多黑烟,就加快速度往更远处去……
至少那大火能慢一些追上来。
更何况这般火势下,也只有没被大火吞噬的地方,还有人生还的可能……
承望也经历过这等大火,明白想活命的人会如何挣扎。
如此烈焰腾腾,如果天意要收她,他也救不回。
可如果她本来能逃过一劫,他有责任去渡她那一劫……
“秋禾!!”承望继续吼道,已不知道是走了多久,慢下些步子时,忽而发觉足下泥泞,有些黏滞他的每一步……
见此状,承望忙停下查看四周,果然,这一处再不同于方才那些近火的土地,满是皲裂的痕迹。
而今足下泥土显然长期被水浸润……
附近或许有清泉!
承望忙催着自己静下心来,很快在烈火灼烧的相伴下,听闻细微的流水声。
他顺着附近的声响而去,攀登至平地时,视线终于开阔起来。
只见清泉旁碎石上,是一个大箩筐!
承望当然认得这大箩筐!这可是他日日帮秋禾背的那个箩筐啊!
可四周只见这装了些仙草的箩筐,再无人之踪迹。
“秋禾!你在哪儿!”承望举拐棍敲打石块,造出些声响。
天已完全黑下,除了那正向此处而来的火光,此处漆黑不见五指。承望手持那还没被他摔去的小油灯,这种时刻,他只能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聆听周遭的一切。
“……”
秋禾的箩筐既然在这儿,她人应当走不远,或许就是方才为了躲避山火一路跑来这小潭前。
可眼下,人又去哪里了呢?
承望连去胡思乱想的功夫都没有,提着灯,沿水潭后小坡看去……
此处地貌实在有些熟悉……
他再走近些,忽而发现,几棵高树后,有一处看似平缓的地方,却在往下两步路后就拦腰断去!成了个小山崖!
“秋禾!”承望扶着树,探出一点身子自小山崖下看去——
果然,秋禾就卧在那里,已是神志不清。
……
烈火席卷而来,迅速燎上水潭附近的小坡。一簇簇火焰攀上高耸的树木,很快又将烧得散碎的残渣吐出,自漫天落下,坠入水潭中……
那大箩筐也被满地绿草“牵连”,一齐被吞噬于火海中。
-
承望背着秋禾,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山。
山脚土路下,已有不少百姓等着,他们挖好了极长的一条沟渠,不让山火落入村庄。
他们也或多或少都知道秋禾人在山上,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高大的男人背着她死里逃生。
没空再管那么多前因后果,承望方才下山匆忙,完全丢了拐棍不说,脚还崴了好几次。
要不是他当年南下逃命时腿伤比这严重得多,承望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撑着一口气从火场跑出来了。
也还好,秋禾没什么事,下山时不小心被承望摔了几次之后,终于醒来。
“承望……放我下来吧。”她声音沙哑,想来还是不慎吸入不少黑烟。
“好。”承望听她的,在村民们的注视下将她缓缓放下,一只手托着她后背,另一边向周围村民借点水喂给秋禾。
就在众人有条不紊地帮秋禾再缓口气时,人群里上来一个家伙。
秋略伸手抓住秋禾手臂,劲儿十分大,一下准备将她拉起。
承望劲儿更大,一掌拍落秋略那“不干净”的手,拦在秋禾前面:“秋略,做什么?”
“你叫承望是吧?别拦着我!秋禾都伤成这样了……我作为她堂兄,我带她回家!”
“我会送她回去,用不到你。”承望厉声拒绝道。
“你是她什么人!你可不就是个破驾马车的师傅!我是她堂兄!让开,我带她回去。”秋略说得好似自己十分占理。
承望不为所动,依旧拦在前,就像当初把脍刀架到秋略脖子上那样坚定。
他心中当然对自己与秋禾在官府登记的关系十分心知肚明,却也摸不清二人间到底是什么,有些话当初与她约定好不能说,如今遭人质问,当真也是堵在口中说不出,那就不解释好。
“咳咳……多谢秋略的好意,但承望吃住都在我家,你不顺路,你早些回去吧。”秋禾也不想承望被人逼着说出二人间的秘密,在咽下那口凉水之后,终于开口道。
秋禾此话一出,秋略吃瘪。
村民们都将此话听在耳朵里,有些人听得懂秋禾这“拐弯抹角”的话,心中大致明白秋禾了至今未被官府找上的原因,纷纷识趣地摆摆手,附和道就让承望送秋禾回去好了。
见连一个撑腰的人也没有,秋略骂不过承望更打不过他,十分气愤,转头就走。
承望下山摔到脚的时候最疼,这一来一回,到现在,他都没什么不适了。而秋禾看着还差点,承望便继续以她为重,背起她,走上回家的土路。
不少村民“顺路”,帮着照亮周围,一大群人聚在一起,漫漫乡道不再只有一片昏黑。
他们也很震惊,这过去看着多少有些跛脚的“驾马师傅”,竟能如此稳当地背着姑娘回去。
渐渐远离山南,那烈火还在往上蔓延,誓要吞天,眼下也只能盼望天公与之抗衡。
那样一片耀眼的红色汪洋被隔在村外,倒是成了这一大群人的陪衬。
人群浩浩荡荡往前,承望背着秋禾走在最中间。
周围村民帮忙照路,像捧着灯烛,远看是微微星火闪动着。
这火光再不似方才滔天,欲夺他二人性命。
柔和的微光点缀着二人的来路与去路……伴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缓缓行进。
映亮天光的一身“红霞”闪动着披于秋禾身上,叫那不慎摔脏的衣裳都添上一分华丽。
而她依在他背上。
一阵夜风自北吹来,吹落附近枯叶。
闽地四季常青,偏是在每年春夏之交落叶,暂留空枝几日。
碎叶悄然飘散而下,纷纷扬扬掠过众人眼前,好似当初承望与秋禾在青印寺赏的樱花。
一片枯叶不慎落在承望头上,他还未注意到,这叶子就被他背上的秋禾悄悄抬手敛去。
这不经意间的触碰又与方才历经生死的相拥不同。
恍惚间,承望生出些其他的感觉……
他曾经翻过千山,再不惧今日一山。
就是再横生几座,被烈火围困时,也断不了他寻她的念头。
就算没有“情”,但既是被官府承认的,承望便认定二人间就是夫妻。
就算山外的人要再把他抓回炼狱,他也会在心中永远记得,秋禾是他的夫人。
是发妻。
秋禾的脑袋搭在承望肩上,双眼有些迷蒙,却也能看见周遭的一切,更是听见自己心中怦怦跳。
那“砰砰声”震得她听不清周围大娘在唠些什么。
她如今使不上一点多的力,脑袋晕乎乎的,还是承望背着她,在人群相伴下,沿着她最熟悉的路,去往她家……
而家中,有马车,更有爹娘在等她。
或许母亲已经盘起最漂亮的发型,戴上从来舍不得拿出来的青玉簪子,一番梳妆打扮,就等着女儿回来。
那时唢呐声响,鞭炮齐鸣。
她会看见女儿一袭红装,披着红盖头,在邻里的艳羡声中笑盈盈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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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秋良和季桐先前已经得知,是承望救回了秋禾,便双双在家备好东西,等着他们回来。
一大群村民簇拥着二人回来,都想着能稍稍帮上一些忙。
季桐看承望与秋禾其实状态并不算太糟,况且如今不是家中办喜事,两位受了伤的人更需要静养,就将好心的邻里们请离。
村民们认可季桐,明白这个道理,很快便散去。反正有话想问,事情都摆在这儿,来日带着些东西直接贺喜也不迟。
村民都走后,家中只留他一家四口。
秋禾喝了水明显好多了,季桐再给她喂些粥,就与她问起这山火来。
这火如今还在烧,实在是凡人之力无法阻拦,只求天公作美,让它快些自行灭去。
山中百姓都知道这火烧山的道理,没个几年总会在这群山中烧上那么几个地方。
季桐与秋良在山中生活几十年,也见过好几次这般的火。
但清明已过,如今不是祭拜祖先的时节,山中不曾用火,不该失如此大火。
近几日天热,也可能是骄阳烧着了林中一些干草,从而生起大火,这在过去也曾发生过。
季桐想问秋禾是什么时候发现失火的。
秋禾却先摇摇头,都没让她来得及问,便眼神坚定地看向季桐:“娘,我看见了一个人。”
“谁?”秋良帮承望上好药,刚一经过,就听见这话,忙探头进来问道。
“四叔。”
“你四叔?他?他为什么要上山?”季桐当然知道四叔不是什么“正经人”,几十年来干的腌臜事不胜枚举,可今日又为何会现身山中?
难道……
他就是那纵火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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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大喜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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