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铃铃铃的警报声中。

尤言的身形波动着，转眼就又回到了十一区的界碑处——被传送前，他看到飞出去扶男人的叭叭又转身朝他冲来，但没来得及碰到他。

维持着一脸懵的表情，报警装置惊动了不少人，然后他就被送到了十一区的收容所分所。

在审讯室里，抬头。

一张制式古朴的原木面具，左眼下印了一颗金色的星星。

尤言监管计划总负责人——星光。

尤言：……

星光：“……”

从没想到……重逢来得如此之快。

更没想到……再次重逢会是如此尴尬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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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这样了。

光是把罪名的经过大致解释了一下，尤言手都要断了。

陪审的新人收容员翻看着记录，忍不住咂舌：这也太倒霉了……这人运气都花到哪里了，怎么能倒霉成这样？

星光也梗住了，看着那个可怜的脑袋，也没心情“叙旧”什么的了。

他叹了口气：“明白了，我们会核实情况的，如果事情属实，你一会就可以走了。”

陪审听候命令，带着记录离开，阖上门的前一秒，不小心漏出了一点“嘿嘿嘿”的声音。

尤言循声看过去，正好看到他一脸神秘的微笑消失在门后。

……什么毛病？

室内只剩下了两个人，星光从桌后起来，站到尤言桌前，轻轻揉着他的头发，动作带着安抚的意味。

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

趴在桌上，尤言鼻子有点酸。

今天真的很累……坚持了那么久，偏偏……

他分不清那一刻是心神松懈还是本性如此。

不管是什么……他难道不该被放出来吗？

星光低声安慰：“别难过，不是你的错。”

皱皱鼻子，尤言侧过头，在桌子上写：那个人怎么样了？

“没什么问题，刚刚还送来了一份谅解书。”

——真的？

尤言有点怀疑，他说出那句话后，可是眼睁睁看着一块巨大的黑色固体凭空出现，砸在那个男人的头上。

起码得……脑溢血吧。

——别骗我。

轻嗯了一声，星光调出一份资料：“你看，那是个异能者，身体素质很不错，有了这份谅解书，等一会确定完你就可以走了。”

尤言看着资料上“鉴定为轻伤”的字样，终于松了口气。

星光看着他松懈下来后水润的双眼，摸了摸他的头：“我还以为不可能再以这个身份见到你了。”

——我也一样。

……

尤言有想过他有可能和以前的朋友们在哪里擦肩而过……但他根本不认为自己会再次见到星光。

因为……星光很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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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六年前接手尤言开始，星光从来没有正式和尤言聊过一次。

每次轮班都是循规蹈矩，顶着张古朴的面具，用着变声后特别难听的嗓音，不是在警告他离开屋子太久，就是在威胁他不许靠近结界。

一板一眼的，每次闻风听雨给他带几本书都要被说上几十分钟……

而且昨天晚上的生日宴会……所有人都在祝他生日快乐，只有星光，整个晚上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这不是讨厌是什么？

尤言鼓起嘴，躲开了他的摸头——他以前从来不摸他的头，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难道是看他可怜吗？

星光的手顿在了他的头上，看着他少有的小孩子脾气，有点无奈。

他看了看时间，有点迟疑地问：“你住在哪里？我一会送你回去？”

摇了摇头，尤言拒绝了星光的好意。

看来不想和异能局扯上关系的决心还是很坚定。

星光也不强求，点开手环上的信息，道：“行，确认完了，你回去吧。”

“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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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收容所出来，尤言一眼就看到了路边的男人，他还是一身稀奇古怪的穿搭，但是脑袋上多了一圈绷带，之前看到的黑气也不见了。

他的身边，还漂浮着一个垂头丧气的小人。

脚步踌躇了一会，尤言深深吸了口气，往那个方向走去。

男人若有所感地回过头。

叭叭一眼就看到他，飞扑过来：“主人！呜呜呜，这个结界也……太……过分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好了，不要再说话了。

尤言脸带心疼地轻轻揉了揉小人的头，把程序几乎被负面数据压崩溃的小人收回了手环里。

抬头。

眼前的男人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低哑的声音温和得恰到好处：“你好。”

尤言拉出写字板：你好。

犹豫了一下，他加上三个字：对不起。

有很多话想说，今天的遭遇在脑海里一一闪过。

发动异能是他主观上的行动，他自己都说不清那一刻无法忍住的攻击**究竟是出于本性还是别的什么。

说多了像是在推卸责任，想来想去，还是暂且先道歉。

轻飘飘的三个字，大概无法和他造成的伤害等同，尤言脑子里转着自己能给对方的东西。

男人一双天然弯起的猫眼中水波荡过，没有就着尤言的话展开任何话题。

“一起走吗？”

眨眨眼，尤言点头。

绚烂的灯火光装饰着城市灿烂的夜景，可是观众无心欣赏。

“我叫殷不语，你呢？”

——尤言。

殷不语微微点头：“我们的名字挺有缘的。”

一个说，一个不说。

尤言低下头：什么缘？孽缘吗？

路灯下，殷不语侧过头冲他笑：“尤言，谢谢你。”

尤言愣了一会，看着对方眼中诚挚的谢意，才反应过来对方说得确实是谢。

“其实我这两天状态很差。”

虽然不明白事情的转折点在哪里，尤言还是乖乖进入了倾听模式。

——怎么了？

殷不语叹了口气：“我工作的地方很忙，很多事压在身上，压力特别大。”

“前一段时间尤其，一位很有威望的前辈辞职了，导致很多人不满，闹出不少事，我的工作跟着翻了好几倍。”

“人际关系也是一团糟，”殷不语的眼睛里溢满了忧愁，“顶头上司总是工作推给我，同事经常犯错，我连轴转了一周，精神几乎都要崩溃了。”

好惨啊……

今天一天，尤言听到两次关于工作的抱怨了，深深地认识到了社会的残酷。

“所以，”殷不语看向他，眼中再次浮现出诚挚的谢意，“你的那句弱点攻击正好把我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让我的精神稳定下来。”

与这张笑脸面对面，仿佛一股柔和的春风吹拂着尤言，让他身心都轻松下来。

弱点攻击本来是看穿弱点，然后将言语打击化成高密度“压力”固体，打击被攻击者的精神的异能。

打击越大，压力越大，攻击力也就越高。

能发挥出正向作用算是歪打正着，和尤言没有关系，他仍然为攻击了对方心存愧疚，被感谢了反而特别不好意思。

——你不用为了让我安心特意这么说……我受不起。

殷不语脸上的笑意放大，眉眼间都是亲切的温柔：“我这样说并不是想让你安心，而是真的，你救了我一命，我发自内心地感谢你。”

尤言看着他，瞳孔都放大了。

“如果你实在觉得很不好意思……可以请你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尤言狠狠地点下头。

现在这个时候，对方就是邀请他炸了身后的收容所，他咬咬牙说不定也能照做——前提是把里面的人疏散掉。

男人的笑声融在夜色里，悦耳地让人心动。

他温柔地伸出手：“可以请你做我的朋友吗？说来惭愧，我活到这么大，一个朋友也没有，经常会感到孤独。”

朋友……

转开通红的脸，尤言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我以后可以叫你小言吗？”殷不语脸上的笑容彻底绽放开来。

发自内心的喜悦消融掉了面容带来的忧郁，将冰山全数化成令人心跳加速的暖风。

天啊……尤言被闪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抛开一言难尽的衣品，这就是冰山脸帅哥敞开心扉后露出的闪耀真心啊。

招架不住招架不住。

他胡乱地点了两下头，赶紧加快脚步，但是走到岔路口，他就记不得路了。

来的时候是被须乐天丢出来的，他当时陷在“坚持”轻易破掉的打击里，压根没心情记路。

想了想，他打算掏出下载的地图。

还挂着一脸春风的殷不语跟上来：“小言不记得路吗？”

尤言停下动作，点头。

——我今天刚搬来。

“那跟我走吧，我知道一条很近的路，”猫眼微微眯起，黑色的瞳孔里划过一丝狡黠，“特别特别近。”

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但看着那双盈满笑意的眼睛，尤言还是不由自主地同意了。